现在的情势很有意思。在感情上,大多数人是倾向于霍启的,因为霍启的“表演”对人的影响很明显,他很会把握这个打动人心的度,情感表现得张弛有度,在不经意之间就打动了别人。但是沈鸢的说法也很有力度,也很有底气,举出来的例子让人一下子就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也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说的话具有很大的真实性。
现在就看谁能博得众人更多的信任了。
也许从交情上,霍启占了优势,但是沈鸢相信,只要她能够将这件事的利害讲清楚,那么会有更多的人支持她的。沈鸢也明白,只要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这些人就会动摇,而沈鸢有个很好的砝码,那就是霍启是谢振的得力助手,他们心底深处,是希望谢振自己因为内斗而乱了阵脚,甚至只是为了看看一直以来都如此冷静的男人,位高权重的这个男人,看到自己最相信的人背叛了自己,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了。谢振的挫败,大家都想拭目以待。
“我们先暂且不论动机。”沈鸢等着霍启的“情绪”挥发完,才开口道,“这件事,真正可以办到的人,屈指可数。霍启、谢渊凡,还有我。无非就是我们这三个负责交流会的人,因为只有我们才能接触到各个参加交流会的学生的详细资料。”
“这未免有点太牵强了。”霍启立刻否定道,“只要有心想要去谋害一个人,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调查那个人的背景资料的。斯科特。萨默斯是那么有名的人物的儿子,调查起来也不会很困难吧。”
“我还没说完呢。”像是料到霍启会质疑她这一点似的,沈鸢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但是有权设定交流会细节的,也只有我们三个人。试问,一个普通人,或者是一个交流会里随便一个工作人员,怎么有权决定晚宴上的菜式,还有晚宴上是否设置小酒吧呢?所以他即使有心想要谋害斯科特,也没有能力去做到。他们如果要做,也不会做的那么引人注目,也只能在斯科特的那份食物里投投毒装作食物中毒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巧妙地利用他的过敏症。而且交流会上是自助餐式的供给,要想投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像利用过敏症这样巧妙的办法,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而设计的这个人,一定不可能是个路人甲般的角色,他的智商一定不低,有城府也有远见,从某些方面来看,倒是挺符合霍启你的做事风格呢。”
“也很像你现在的做事风格。”霍启回击道,“能把嫌疑人缩小到三个人的范围,你还真是厉害呢。除了你,除了你的男朋友,不就只剩下我可怀疑了吗。”
沈鸢扑哧一笑道:“没错,我不说你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只能说你是唯一可以办到的人。”
“哈哈,为什么你和谢渊凡就‘不可能’办到呢?”霍启嘲笑道,“这样撇清自己不太好吧。”
“理由其实很简单。我不可能,是因为我明明知道出了事我要付全责,怎么会去冒险害人?而且我害人没有目的性,我根本不认识斯科特。萨默斯,更别提知道他父亲是谁了。至于谢渊凡更加不可能了,会有人做可能牵连到自己父亲的事吗?”沈鸢笑道,“而他在政治和权势上也是一窍不通的,根本都没怎么管过这次的交流会。但是你就不同了。你全程都在积极影响着我的决定,包括菜单上的菜式,小酒吧的设置,每一步都让我按着你的计划来。而你去年已经举办过了交流会,自然是认识斯科特的,说不定还和他有不小的交情,并了解他有这样的过敏症。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在为你的计划铺路呢。”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霍启不慌不忙地说道,“谁能肯定你不认识斯科特。萨默斯呢?而谢渊凡的无罪证明更是可笑了,这里谁都知道,他和老师的关系向来不好。”霍启看了谢渊凡一眼,又补充道,“甚至都没有我和老师的关系好。也许他心生怨恨想要报复他父亲对他的不关心不关注呢?想要报复他的父亲一直投身在他的事业之中,最好的办法难道不就是毁了他的事业么。而且谢渊凡也应该知道他会是董事首席的接任人,早点趁此机会将自己的父亲赶下台,然后自己上位,难道不是最有力的动机么。你不能只是因为我给你提供了几个小小的建议,外加认识斯科特。萨默斯,就确定我是始作俑者,你也应该知道我广交朋友的吧,认识一个交流会上的学生,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虽然你是谢振的左膀右臂,但是早就对谢振心怀不满了吧。”沈鸢犀利地说道,“你想脱离谢振了,不是么。”
沈鸢和霍启两个人坐在长桌的两端唇枪舌战着,你一言我一句的来回斗着。坐在长桌旁的董事会成员就像是看网球比赛一样转动着脑袋,看着两个人精彩的你来我往。两边的人各占一词,而且说得都很有道理,让人很难判断到底谁真谁假,谁对谁错。
陆圻自然是支持霍启的,他看着沈鸢那底气和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禁暗暗为霍启捏了一把冷汗。虽然表面上看来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样子,但是陆圻却感到霍启渐渐落于下风了。因为沈鸢不仅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而且她也抓住了重点,那就是霍启是谢振的左膀右臂,而很多人想把谢振的左膀右臂给砍掉,包括自己。那么怎样砍掉谢振的左膀右臂呢?无非就是认定看起来很忠诚的霍启背叛了谢振,然后再给谢振一个巨大的打击。老实说,现在就连陆圻也有点想让霍启承认自己背叛了谢振了呢,他也好想看看谢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他们最好可以在谢振来之前解决这件事,将霍启“定罪”,给谢振一个“巨大的惊喜”。
陆圻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不过谢振那既吃惊又失落的表情简直是太有诱惑力了,让陆圻不由得一番遐想。
而陆圻的哥哥陆和陆圻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他现在有点混乱了,他不敢相信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弄得那么复杂。他的确是想支持一下霍启的,因为霍启是谢振的人,但是他又不明白,沈鸢同样也是谢振的人,为什么要如此针对霍启呢。如果说谢渊凡和霍启有很多恩怨,针对霍启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不明白,霍启所喜欢的沈鸢,竟然也可以如此毫不留情地攻击霍启,但霍启看起来并不在意攻击自己的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而陆竟隐隐从霍启身上看出了一丝违和感。他觉得霍启好像变了,至少好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霍启了。从他的叙述、抒情、一言一行来看,都似乎有点违和感。这让陆感到害怕,他怕自己支持错了人,也许沈鸢真的是对的。他刚开始还对沈鸢的如此毫不留情感到不满,现在却有点惧怕了。
“我看这次的审议是越来越偏题了啊。”周若普慢悠悠地说道。自从刚才的事件以后,他愈发显得淡定了,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看着谢渊凡的目光也淡然了很多。谢渊凡依然是无视周若普,但沈鸢看见周若普的目光却有点害怕,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寒意,让人心生畏惧,也只有谢渊凡这样的人才会毫不在乎,他料周若普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讨论了那么多,主题已经不是沈鸢是否要负责任,该负多少责任,接受什么惩罚了,而是……”周若普看了一眼霍启,他没有说话,显然已经觉得无话可说了,因为沈鸢的咄咄逼人,使得他觉得现在大概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了吧。“到底谁应该受到惩罚。我们马上要进入投票表决的阶段了。”
“说的不错。”陆圻连忙附和道,“看来我们要表决的东西得改一改了,分成认为沈鸢小姐该负全责,或者认为霍启该负责的……希望谢振可以赶得上吧。”
“他当然赶得上。”周若普冷笑了一声道,“刚才我去艺术中心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调度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周若普话音刚落,谢振就走了进来,直接走向了他的那把代表着星海至高无上权利的位置,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他极具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因为他一走进来,大家都鸦雀无声了。他见大家都没有说话,便先开口说道:“那么,讨论得怎么样了?”
霍启本来板着脸,但是他一看见谢振走了进来,竟忍不住笑了。他的脸上的确泛起了微笑,很细微,沈鸢怀疑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察觉到了,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已经被谢振吸引过去了。沈鸢猜测着霍启为什么笑,难道他还有后招么?沈鸢知道霍启不怕面对谢振,但是她却不喜欢霍启一点愧疚都没有,看到谢振反而有点兴奋的样子,这证明霍启到现在还没有悔悟,他还在执著于自己的怨念,这点让沈鸢感到很可惜。
霍启看见谢振走进来时的一刹那,就有点动摇了。他动摇的不是自己想要报复谢振的信念,而是他在想,到底该怎样面对谢振。他本来想死不承认的,然后继续呆在谢振的身边,慢慢享受谢振痛苦难过的过程。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自己不受怀疑也不被暴露出来的前提。现在沈鸢已经将她的“怀疑”宣扬了出来,董事会的成员都已经知道了,谢振迟早也会知道,也就在这么一两分钟之内的事儿。聪明如谢振,很容易就明白一切都是霍启干的了,然后处理好这件事。霍启知道自己还有个选择,那就是趁谢振还没有发现什么的时候自己坦白,然后享受谢振脸上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结束了。”霍启往后一靠,像是回答谢振的问题似的,“我想是时候让你们知道真相了。”霍启嘴里虽然说的是“你们”,但实际上只是指谢振一个人罢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想要看谢振震惊又不快的样子,如果能让谢振不快,那这次的冒险也算是值了。或者……谢振会不会为他,为自己难过呢。霍启有点期望看到谢振难过的样子,又很害怕谢振根本不会为他难过。
“真相?”谢振重复了一句,一副庄严的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大家都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但是谢振却好像坐在了高处一样看着众人一般。沈鸢从来没有见过谢振在董事会里的样子,她感觉到了谢振的不同,完全没有了和沈鸢相处时的那种虽然严厉但是不失温和的态度,更别提他和罗冉在一起时那种温馨又愉快的样子了。刹那间,沈鸢想起了她第一次看到谢振的时候,还是在校长办公室里,那时候好像谢振把校长先生吓得够呛呢,那个谢振倒和现在的这个谢振有异曲同工之处。
毫无疑问的是,谢振也改变了很多,改变都是从沈鸢的到来渐渐发生的。因为沈鸢改善了他和谢渊凡的关系,他明白了很多以前忽略的事,开始更注重和自己儿子的交流,也多了很多的人情味儿了。
这反而让沈鸢多了一点担心。她毫不怀疑以前的谢振可以轻松应对霍启的“背叛”,但是现在多了人情味儿和人气的谢振,是否可以轻易地接受这种背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