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们刚才在楼上呆了那么久,都在干嘛呢。”罗冉突然好奇地问道。
白小冉刚想回答,就被白启打断了:“我突然有个新灵感,让沈鹤帮忙做下模特。”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惜沈鹤不是太符合我心里的要求,不过灵感这种东西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所以也就只好勉强将就了。”
“啊……”罗冉感觉自己问错了问题,“原来如此。”
“但是你说巧不巧,我本来心里想的作画对象其实是小凡,但是我画都画好了小凡才出现,”白启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如果小凡早点来,我的这幅画会更好的。”
“不就是画了把椅子吗。”白小冉不满地咕哝道。
“在星海学美术学了一年,你对艺术的见解怎么还停留在表面呢。”白启瞪了小冉一眼。
“反正我是没看出这把椅子有什么深层含义。它在你工作室里呆了几年了也没见着你想画画它,今天突然就来了灵感想画它了,这可有点奇怪。”白小冉不依不饶地说道,小冉并不畏惧她的父亲,“画它就画它好了,还要什么模特,还就画了模特的一条胳膊,是不是谢渊凡过来让你画,你就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画下来了?”
“是啊。”白启还真的就这么承认了,还兴致勃勃,面无愧疚,“我心里想的本来就是他,他构造完美,是最适合我画作的人选。你临时找了个人给我充数,我左看右看不符合我要求,只好就画了他唯一还算不错的地方了。”
来了。暴风雨要来了。白启话里的刺,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了。他明指暗指的,无非就是在说,他觉得谢渊凡是最适合白小冉的,也是他所看中的,但是白小冉偏偏不要,硬是拉来了另外一个人,他站在既看不惯沈鹤,也觉得沈鹤并不合适白小冉。
小冉瞪着她的父亲,气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针对沈鹤的攻势这么快就开始了,而且还是毫不留情毫不客气的使用了抬高谢渊凡贬低沈鹤的战略。她略有点怕在白启三三两两的尖刻话语的打击下,性子温和的他会丝毫没有反击之力。
“伯父,画作是可以慢慢修改的。”沈鹤在目瞪口呆的沈鸢旁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直视着白启向他投来的视线目光里一点都没有害怕或者闪避。
“哦?你懂画?”白启想起刚才沈鹤评价他的画作时用的形容词,不禁在心里微微嗤笑。这小子,一看就知道对美术一窍不通了,难道站在倒想来不懂装懂了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会说出什么来,然后当众专业地反驳他,最好能让他无地自容。
“我不是很懂画,不过我想……和音乐应该是差不多的,两者都是艺术。”沈鹤婉转地说道。
“那么你刚才说的‘可以慢慢修改’又是什么意思。”白启道,对沈鹤斜对面露出期待表情的白小冉感到好笑。
“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即使抓住了,这并不能代表整件作品,只能借助它来创造出一件好的作品。这点,无论是放到美术,还是音乐,都是合适的吧?”沈鹤开口道。站在餐桌上的人都在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的话,只不过都怀有各自的心情。
白小冉满心兴奋和期待,但是又很紧张,怕沈鹤说错些什么;沈鸢不怕,她相信自己的哥哥胸有成竹,满是信心和支持地看着沈鹤;谢渊凡饶有兴趣,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罗冉有点茫然,对现在微微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感到困惑,而谢振和谢渊凡差不多,也饶有兴趣,想看看这个在音乐系的艺术生在人类学上的本领怎样;至于徐文卿,她怀着和自己丈夫白启一样的心情,想看沈鹤的笑话。
“没错,两者都适用。”谢渊凡适时地接了一句。
沈鹤冲他笑了笑算是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道:“在音乐的领域中,如果我有了灵感,会将它快速地谱成曲子,然后慢慢完善,直到成为一首完整而美妙的乐曲。那么小冉,我来问你,当你有了画画的灵感时,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我会……飞快画出架构。”白小冉似乎已经明白了沈鹤的意思,飞快地回答道,“然后再慢慢完善,添加细节,完成这幅画。或者通过这个灵感联想到更多东西,画出更好的东西。”
“没错,这说明在灵感上,美术和音乐也是共通的。”沈鹤脸上漾开了灿烂的笑容,“所以说伯父您刚才那幅画作,并不算成品,但您会不断完善它,创作出更好的东西,说不定……也许可以通过您的才智,把我身体各部分变得更妥善得画进去。”
白小冉吃惊又欣喜地看着沈鹤,沈鹤巧妙地借助了美术和音乐之间的艺术共通点来反驳了自己父亲的想法,委婉地表达了他可以不断完善自己以适应白启对女婿的要求,也希望白启不要那么绝对,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我刚才是听了一场辩证逻辑类比吗……”罗冉有点无力地说道,也觉得沈鹤说得很精彩,虽然好像完全不知道沈鹤为什么要说这个。
“没错。”一直沉默着的谢振开口了,“很精彩。”
得到了谢振的支持,沈鸢知道沈鹤已经赢了一半了,感到很为自己的哥哥自豪。
“但是有时候……”徐文卿突然开口了,“艺术也是要靠一蹴而就的。灵感对于像你和小冉这样初入的新人来说,的确如你所说,只是一个契机,需要慢慢完善。但是对我们这样在艺术家混了十几年的‘艺术家’来说,所追求的是脑海里的酝酿多年,然后一次性付诸于双手,创造出杰作。而不是想到一点做一点。”徐文卿话中的意思便是,他们早就看上了谢渊凡,而且认定了谢渊凡。突然间,那个原本轻巧飘渺的女人,一下子被她的话变得很强势了。
“我相信像伯父伯母这样的大师的确如此。”沈鹤谦和地说道,“但是也是有过灵感迸发,急不可耐付诸于笔端的日子吧。有时候,创作艺术的激情和新的尝试很重要,也许不同的尝试会带来崭新的收获。”大家在被徐文卿的回话打得措手不及的时候,沈鹤却很自然很镇定地回击了。他只是希望白启和徐文卿给他一个机会罢了,不要那么绝对,谁又没有年轻过呢,何苦太为难年轻人了。
谢振眼里已经流露出了赞赏,看来沈鹤这小子在这方面还不赖,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沈鸢事先传授给他的。看他坚定的目光,应该是他的本性吧。
“你怎么看,小凡?”徐文卿看了一会沈鹤,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谢渊凡。
“我不是艺术生,完全不懂呢。”谢渊凡大大咧咧,毫不顾忌地说道,“我只知道你们再争论下去,饭菜就都凉了啊。”谢渊凡明白徐文卿为什么要把这个皮球踢给自己,但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把皮球按了下来。这说明这个话题最好告一段落了。
“那小鸢你怎么想呢?”但是徐文卿好像并不想把这个话题按下,又转向了沈鸢。她本来是想寻求谢渊凡的支持,谢渊凡却不想掺和,反而偏向沈鹤。所以她聪明地将矛头指向了沈鸢。
“呃……”沈鸢求助似的看向了谢渊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明白徐文卿的意思,如果沈鸢选择支持沈鹤,那么无疑算是和她还有白启结下梁子了,这是很不明智的。但是如果她选择支持白启,那么也许会让罗冉和谢振产生一些不好的印象,并且让她的亲哥哥失望。或者沈鸢也可以用谢渊凡那样的理由蒙混过去,但她不能像谢渊凡那样随便,这样说也许两边都不落好。
看见沈鸢求助的目光,谢渊凡很轻微地摇了摇头。沈鸢完全不知道谢渊凡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小鸢?”徐文卿和善地问道。白启依然是饶有兴趣的样子,没有再发话,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交给自己老婆解决就行了。
沈鸢感到自己有点骑虎难下了。不用说白小冉很担心她说错话,就连谢振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答,看她会怎样应付这次事件。
沈鸢看了看罗冉,她脸上带着颇为迷茫的表情,显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很无辜很奇怪地同样看着沈鸢,一边往嘴里送菜。沈鸢莞尔一笑,灵机一动道:“完全不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因为伯母的菜烧得太好吃了,我都没注意听呢。是在讲关于艺术的事吗?我从小跟着我哥也耳濡目染了一点啦,是说什么灵感的事吗?”
沈鸢的办法就是装傻。罗冉大概因为是科学家,又很实心眼和单纯,所以好像纠纷什么的都她都不会卷进去。沈鸢决定学罗冉一样,小心远离风暴中心,只不过不知道徐文卿吃不吃这一套了。
徐文卿目光灼灼地看了会儿沈鸢,然后笑了笑,重新拿起了筷子道:“算了,继续吃饭。”
沈鸢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她知道这场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