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卿本也不想轻易放过沈鸢的,但是罗冉一听沈鸢说她烧的菜好吃,立刻显得很开心,频频往沈鸢碗里夹菜。她也知道罗冉天性单纯,向来是不管这种勾心斗角的事的。但是她虽然不管,却并不代表她感觉不到餐桌上气氛的诡异。
罗冉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明明是家庭聚餐,何必弄成这样,她有点不开心,所以当沈鸢装傻糊弄的时候,徐文卿只好借梯而下,她不想弄的罗冉更不开心。
与应对沈鸢沈鹤相比,徐文卿更在意罗冉的心情。她想到这里,甜甜冲罗冉一笑。
不过看起来罗冉很喜欢沈鸢呢。为什么呢,她只是初见沈鸢,而在徐文卿眼里,沈鸢并没有多么出众……姿色虽还算不错,但和自己女儿小冉比起来还差了一截呢,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聪慧,不懂讨长辈的喜欢……罗冉性情随和,但并不喜欢和人亲近,这点徐文卿最了解了,但是她发现罗冉却对沈鸢又亲近又殷勤又维护,看起来非常喜欢沈鸢呢……
徐文卿本来还寄希望于罗冉对沈鸢看不惯眼呢。
这顿饭吃得并不算沉闷,甚至还有点暗流涌动的感觉。
在场的人,可能出了罗冉,都知道今天这顿饭是为了什么。包括谢振。他怎么不可能知道他的知交好友白家夫妇到底在想什么呢,相识相交十几年,他又是社会学方面的专家,还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吗。虽然谢振的确很感动,但是他并不苟同他们两个的想法,也不打算给他的儿子弄什么包办婚姻之类的。现在谢渊凡遇到了沈鸢,据他的初步评估,沈鸢还是很合适谢渊凡的,而谢振也和罗冉讲过自己的想法了。
虽然谢振一副静观其变,没有表态的样子,但是他心里的天平其实是倾向沈鸢的。沈鸢是谢渊凡挑选出来的,也是他挑选出来的。在他挑选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后面许多的东西,可不想让白启这个“混小子”轻易地给扰乱。
白启可不是什么社会人文学的专家,他也没有大的能耐去看什么人心,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谢振这个老狐狸在想什么呢。虽然他知道谢振的想法没那么简单,但是却还是觉得,谢振应该偏向他们家小冉的,毕竟小冉那么出色呢。而罗冉呢,对谁都那么好,不是吗,虽然这次好像更亲切了。他们两家人紧密地相处了这么久,难道沈家兄妹想插足就能插足得进来吗。
虽然白启不是什么坏人,但毕竟是个艺术家,很敏感也非常容易多想,而且还有很多小性子,像个孩子一样。而徐文卿在这方面就聪明得多了,她比白启要深思熟虑得多,也比较善于应付这些事,所以她一开始见到沈鸢和沈鹤的时候,并没有太锋芒毕露地去针对这两个人。她本来只是想看看沈鸢在谢家会不会受到欢迎,现在看起来沈鸢的运气很好。针对沈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弃自己的女儿,使得小冉可以和谢渊凡在一起。但是如果谢渊凡和沈鸢不分开,即使排挤掉了沈鹤也没有用。
徐文卿可不想那么有心计,天知道她只是个艺术家!但是她的生活中除了艺术,最在意的就是谢振夫妇了。她总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谢渊凡,因为没有谢振夫妇,就没有他们两个的今天了。
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在座的人三三两两的停下了手上的碗筷,依然亮着美丽的笑容说道:“大家都先去客厅坐着吧,我收拾一下这里,一会儿就拿来甜点。”
“我帮你吧,阿姨。”沈鸢看着徐文卿站起来,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一边用脚踢了一下沈鹤的椅子,希望他能再对他“未来的岳母”殷勤一点。
“不用了。”徐文卿温和地冲沈鸢笑了笑。
“你去和他们聊天吧,”罗冉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徐文卿的身边,“我来帮她。这么双只碰油彩和画笔的纤纤玉手怎么好来做这种粗活呢。”
徐文卿脸上依然是微笑,不过看起来却和对沈鸢的笑容完全不同。对沈鸢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但是一转脸沈鸢简直可以从她脸上看到温顺的感觉了。
“走吧,”谢渊凡走到了沈鸢的身边揽住了她,其余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往客厅走去,谢渊凡压低了声音在沈鸢的耳边说道,“交给我妈吧。”
“交给你妈?”沈鸢不解地低声道,一边被谢渊凡带往了客厅,看见白小冉也像谢渊凡这样把沈鹤带往了客厅,而罗冉笑着边和徐文卿谈笑,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谢渊凡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先把沈鸢带往了门厅,这才开口说道:“小冉没和你说,为什么她父母不愿意接受沈鹤吗。”
“我当然是知道,才和你来参加这场聚会的。”沈鸢道,“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来就是为了扭转小冉父母对我哥的偏见,充当和事老之类的角色的。”
“听着……不只是这样……其实事先小冉和我说过,”谢渊凡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是怎么解释,“她觉得对沈鹤偏见的扭转的很大一部分,是要依赖于我妈对你的看法。”
“什么?”沈鸢费劲地问了一句,觉得明白了谢渊凡的意思,却又不理解他的意思。
“就是……小冉希望借助我母亲对你的好印象,来撼动她父母觉得我和小冉在一起我父母会更开心的固定思维。他们所作的一切,其实就是希望我父母开心。”谢渊凡小心地解释道,虽然已经很委婉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沈鸢可能会发火,因为按照沈鸢的思维,可能会产生很偏激的误解。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早就和小冉合谋好了,”沈鸢缓缓地说道,内心已经窜起了一股怒火,但是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不是来让我给我哥加油鼓气的,也不是单纯地想两家人聚一聚的,更不是过来帮小冉的,就是想让她父母看到我有多合适你,你妈有多喜欢我吗?”
“这难道不好吗?”谢渊凡扶额道,“而且你说‘合谋’和‘利用’,未免有些太严重了吧。”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你事先什么也不告诉我。”沈鸢语气微冷,但还是尽力保持和善。她深深地看了谢渊凡一眼,脑子里想着他和白小冉是如何在她背后商量着怎么利用她来帮助白小冉的时候,沈鸢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她努力装得无所谓,耸了耸肩,不想和谢渊凡再说下去了,一转身进入客厅走到了沈鹤的身边。
厨房里。罗冉装着一份份冰激凌,而徐文卿正切着一个巨大的巧克力布丁。罗冉看起来很高兴,徐文卿偷眼瞧着罗冉,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嗯……小冉?”
“听起来就像你在叫你女儿似的,”罗冉一听徐文卿这么叫她,不觉笑得更灿烂了,“有时候我叫你女儿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呢。”
“这才有意思呢。”徐文卿莞尔道,这样她叫自己的女儿时,满满都是温馨,总会想起罗冉这个好女人。谢振是为他们的艺术作品找到门路,找到可以焕发光彩的地方,帮助他们宣传出艺术作品,使得他们成名的人。而罗冉,则是他们心灵上的依靠。如果你具有才华却无人欣赏,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罗冉,大概是第一个欣赏他们才华的人,也是因为她劝说了她的丈夫帮助他们。从始自终,都是罗冉在鼓舞着他们,赞赏着他们,让他们可以有勇气继续他们的艺术,坚持他们的信念。谢振给他们提供了物质上的帮助,而罗冉提供了精神上支持。
所以当罗冉生下了谢渊凡之后,徐文卿很快想要生个孩子陪伴罗冉和她小小的谢渊凡。也是因为罗冉笑着看着尚且在襁褓之中的小冉,说了句“这么漂亮的孩子,长大要是能做小凡的妻子就好了”,她才会坚持着想要撮合白小冉和谢渊凡的。
如果现在,罗冉并没有这个意思了呢?如果她觉得沈鸢足够好,足够配得上她儿子了呢?
“你很喜欢沈鸢?”徐文卿想到这里,口中不由自主就吐露出来了。
罗冉连手上的勺子多没有停,低着头说道:“是啊,很喜欢。”
“我的意思是……就是那种,觉得她适合做你儿媳妇的……那种喜欢?”
“就是那种。”罗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很喜欢她呢。”
“为什么?”徐文卿禁不住问道,为罗冉的答案感到很难过。她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就像当初她对着婴儿小冉,那么轻易地说出那些话,她就当真了,“我是说……她看起来没什么出色的,我觉得她……”徐文卿的声音低了下去,“配不上谢渊凡。”
“这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罗冉扬了扬眉,显然并不喜欢徐文卿这么说话,“我是因为她能改变我身边两个人啊。一个大顽固,一个小顽固。你也知道啊,他们两个关系一直都那么生疏,简直不像是父子,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直希望他们两个的关系能有所改善,但是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努力,好像都丝毫不起作用。”
“我知道。”徐文卿温柔地抚摸着罗冉的背以示安慰。
“但是沈鸢做到了。”罗冉轻松地一笑,“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样的办法,反正她是做到了。无论是谢振,还是小凡,好像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你没有看到吗,他们甚至可以安安稳稳地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还有……”她往客厅望了望,谢振显然正听着谢渊凡说着话,“可以在同一个空间相处,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了。小凡甚至还同意接管星海……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不是吗?我很感谢沈鸢,可以说她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好的新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