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和沈鸢来到了报告中心，很快地就确认一切布置无误，然后坐在了空旷的观众席上等待着九点整报告会的开始，等待着各个学校代表和学生们的入席，然后各校代表以及学生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报告一些学校之间的研究、促进以及一大堆废话。
沈鸢坐在霍启的身边，把头架在自己的手臂上，有点无精打采，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干净铮亮的舞台。前面还有一些人正在调试着灯光，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沈鸢有点不能集中注意力。
“担心谢渊凡吗？”霍启在沈鸢的身边问道。
“嗯。”沈鸢轻轻答道，算是承认了。
“一点也不用担心。”霍启笑着拍了拍沈鸢的肩，“我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是吗，让谢渊凡身处那一群目光如饿狼一般的人中间？”沈鸢略微有些讽刺地说道。
“如果说那群人是饿狼的话，谢渊凡也不是什么羔羊吧。”霍启好笑地说道，“你觉得谢渊凡这个个性会在他们之间束手待毙吗？”
“但是他不擅长于交际与应酬，恐怕……”沈鸢当然不怕谢渊凡受欺负，因为谢渊凡不是圆滑的人，他的牙齿磨得很锋利，谁也不能在气势上占到他的便宜。他从来不会刻意地去忍让，谁犯他一尺，他必定会还回对方一丈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沈鸢才会担心，因为谢渊凡太锐利了，不懂得稍避锋芒。对手可不是什么星海的学生，而是掌管星海的董事会成员们，稍有不慎都会引起很大的变故，更何况谢渊凡这样直白地惹他们生气呢。看刚才那些董事会成员的表现，他们显然并不很看好谢渊凡，八成是想要刁难他一下。如果谢渊凡没有处理好的话，他自己也许没什么关系，但是对谢振的影响可能会很大。一直被谢振压制的董事会成员，沈鸢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想反戈一击。
“如果谢渊凡自己都应付不了这些人的话，以后怎么接替老师的位置。”霍启看着前方，颇有深意地说道。“你能帮到谢渊凡的毕竟有限，有些事还是需要他自己去处理和面对的。平衡董事会成员之间的关系，就是他必须亲自去做的一点。”
沈鸢承认霍启说得也有道理。有些事她注定是不能帮谢渊凡的，谢渊凡也拥有着自己独特的能力，沈鸢能感受得出。他遗传了谢振的气势，还有掌控全局的能力，有种足以坐镇星海的威势，还有那种审时度势的锐利目光……沈鸢要做的，就是弥补谢渊凡在人际交往方面的缺陷。并不是人人都像谢振这么厉害的，好像就没什么缺点，什么都会，看起来那么完美，在权势上混得是风生水起。明明是一个社会人类学家，也算是个科学家了，但是却那么擅弄权势，和大部分的科学家差别可够大的了。
“谢渊凡之前叫一个人‘陆叔叔’，看来好像很不喜欢谢渊凡……”沈鸢突然想到了刚才那个“陆叔叔”挑衅谢渊凡的情景，忍不住问道。毕竟霍启在谢振身边呆了那么久，这点事应该也是知道的。
“陆圻。”霍启直接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主管星海的财政，地位也很高，一直很不喜欢老师‘专权’，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这一平衡，总是在蠢蠢欲动，不过从来没有成功过，所以一直都和谢家人对着干，当然也包括谢渊凡。不过因为他在财政方面的能力实在是非常的出众，所以一直可以稳稳地在董事会里占一席之地，连老师都不愿意去动他，因为星海庞大的财政一触皆乱，最好还是不要有变动比较好。”
“原来如此……”沈鸢点点头，没想到只其中一个董事会成员就牵扯了那么多复杂的事，她几乎不敢想象那么多人之间有多么庞大和复杂的关系网了，一旦陷进去，很容易就出不来了。她看了看霍启，觉得他能如此自如地在这些人之间周旋，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不然谢振也不会这么看重他。他了解每一个董事会成员吧，如果他真的能转而为谢渊凡做事的话，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接下来我们就这么干等着？”沈鸢感到一阵无聊，她还以为交流会正式开始的这天她一定会忙得焦头烂额呢。
“能休息一下不好吗。”霍启道，“能休息的时候就尽量休息吧。报告会完成了以后，引导人会带着他们参观星海以及用餐，你又有大量的时间去检查艺术中心的布置了，一点也不会有紧迫的感觉。”
“然后在艺术中心巡视，监督各个流程的顺利发展……”沈鸢道，“这会耗去整个下午，直到六点晚餐会正式开始，算是自由交流以及用晚餐的时间，还要监督菜品什么的……”
“这些其实都不需要你亲自监督，交给可以信赖的人就行了。”霍启道，“每个环节、每个区域都可以找一个信赖的人监督，然后让他们向你汇报情况就行了，而他们也应该有适当地处理应急情况的能力，这样会省去不少的麻烦呢。”
“哈哈，可惜我没有这样信赖的人呐。”沈鸢无奈地说道，霍启的主意好是好，不过沈鸢才刚开始自己的“交际人生”，还没有那么厉害认识那么多可以托付的人。
“我有就行了。”霍启笑道，“我帮你都安排好了，他们会定时向你汇报的。”
“谢谢……不过……”沈鸢惊奇道，“他们是你认识的人，是为你做事的，让他们向我汇报不太好吧？”沈鸢知道霍启交际广泛，在星海可以一呼百应，又有上次组织交流会的经验，很多人都会帮他忙，而且是非常顺其自然的。但是如果霍启让他们向沈鸢报告的话，沈鸢怕他们心里会很不服气。因为他们是冲着霍启才来帮忙的，就算是联络也是霍启来做的，凭什么向这个要经验没经验，看似也没有出什么力的女孩子汇报呢。
“没什么不好的。”霍启淡淡地说道，“你才是负责人，向我汇报的话，如果出了差错，我是不会负责的哦。”
沈鸢明白霍启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人负责的区域一旦出了问题，却没有向沈鸢汇报过的话，那么就要自己承担责任。但是霍启只是沈鸢的助手，在任何文件上都是没有他的签名的，他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说白了也是去“帮忙”的，所以如果想要以防万一的话，他们这些人还是和沈鸢直接汇报的好。
沈鸢顿时感到压力有点大，连忙向霍启请教汇报的问题，无暇再管谢渊凡那边的情况了。
谢渊凡那边的情况果然如沈鸢所想的，不容乐观。
董事会的成员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不分首席和次席，一个个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谢渊凡坐在陆圻的对面，虽然这是一张大圆桌，但是谢渊凡心里很清楚，坐在自己那头的，都是支持陆圻的人，而坐在自己这边的人，却不一定都是支持自己的人。董事会向来会有一张四边形的长桌，而谢振总是坐在所谓的首席，其余人位列他左右手两边，象征着谢振对星海不可替代的地位。现在特意换了这么一张桌子，看来董事会成员的确是见谢振不插足这次活动，想搞些什么小花招了，而谢渊凡毫不怀疑这次小花招的始作俑者是对面脸色阴沉笑容怪异的陆圻。
谢渊凡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他的分量是完全敌不过陆圻，最多能和他逞逞口舌之快，若真是论心计论设陷阱什么的，谢渊凡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头栽倒，受打击的严重程度，要看陆圻是拿自己就当个黄口小儿小小地惩戒一番，还是拿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想要把他打得五体投地，一蹶不振。
“叫我来干什么？”见在座的人都在自己交头接耳，谢渊凡沉不住气地率先开口道。
“看不出来吗，在商量对策。”陆圻好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渊凡，好像觉得谢渊凡就连坐在这里都像是个笑话似的。也是，这里的董事会成员原本是陆圻最年轻，三十四岁，但他的实力不可小觑，年纪又已经算是而立之年了，所以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但是谢渊凡，只是刚到二十，从来没有接触过星海的权利中心，一直以来研修的是天文，无怪陆圻很是轻视他。
但是大家都是知道谢渊凡的，而且也对他陪着小心，因为他毕竟是谢振的儿子，而谢振虽然现在不在场，也没有参与这次的国际交流会，但是并不代表他在这个董事会失去了地位。他的地位很稳固，也无人撼动，他肯定不希望他的儿子身处在他掌权的集团里受到不好的待遇，那么大家都要糟糕了。谢振报复起人来可以于无形之间达到最厉害的效果，这是有前例可以追究的。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谢振是有意要将谢渊凡培养成他的接班人的，谢渊凡说不定以后就是他们的“老板”，最好还是先不要与他结下梁子比较好。
所以大致的情势谢渊凡还是知道。陆圻那边，有几个跟屁虫，一直跟着陆圻小心翼翼地反对者谢振的“霸权”，妄图推翻谢振的“统治”，实际上无非就是嫉妒谢振的掌权，觉得自己的权利太小罢了。还有一部分，一直跟随着谢振，资历其实比谢振还要大，一直呆在星海，同样是星海的顶梁柱，心里非常清楚只有谢振才可以掌控星海的局势，让星海的荣耀达到巅峰。这些老一辈算是坚决拥护谢振的，至于对谢渊凡，谢渊凡自己也知道，他们会保护他，为他说话，但是会不会为他效命，恐怕这些人还在评估着谢渊凡的能力呢。还有一大部分人算是“无政府人士”，不跟着陆圻，也不跟着谢振。这部分人里又分做两部分，一部分呢，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干活的，懒得去卷入什么纷争；一部分呢，是墙头草，两边倒，只是躲在角落里小心关注着这两派的动向，看哪边更占上风，就会靠拢过去。一直以来谢振这边都是占上风的，今天难得谢振不在，陆圻也就顺理成章地占了上风了。
“商量什么对策？”谢渊凡又问道，他尽量不在意陆圻那副什么都高人一等的表情，尤其是对他。谢渊凡告诫自己，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虚心求教反而才是最稳当的选择，如果不懂装懂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在场的人的反感的。
“陆圻提议，”坐在谢渊凡身边的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因为谢振没有主管这次的国际名校交流会，所以很可能会出差错，建议我们提早想好这次交流会失败的对策。”
谢渊凡在心里冷笑，陆圻这算是未雨绸缪吗。
“卢总，我替小凡多谢你的解释了。”陆圻似笑非笑地对着谢渊凡身边的那个人说道。
谢渊凡听陆圻提起身边那个人的名字才想起来，这个卢先勇是支持谢振的人之一，星海的老前辈了，为人很是忠厚老实，对谢振是很忠心的。虽然谢渊凡很高兴有个人能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希望谢振手底下多几个又狡猾又刻薄的人来帮自己，杀杀对面陆圻的威风。不过谢渊凡知道，董事会里不乏这样的人，但是全都聪明得隔岸观火，没有什么献身精神。陆圻和谢振的势力比起来虽然好像挺不起眼的，但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当谢振不在的时候，陆圻的厉害就很是显而易见了。陆圻一口一个“小凡”的，好像谢渊凡和他有多亲近似的，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份抬到一个长辈的高度，好像谢渊凡在他眼里，连初出茅庐的小屁孩都不算，这让谢渊凡很不痛快。
“不客气。”卢先勇淡淡地笑了一笑道，一点也不在意陆圻的锋芒和挖苦。这些东西在他耳里只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丝毫没有杀伤力。
“既然是商量对策，为什么全都自顾自地讨论？”谢渊凡环顾了一下圆桌旁的众人，“有什么意见，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说。”
“其实我们商量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呢。”陆圻笑道，“因为我们不太了解这次的主办人和负责人的缺点，所以无法估测会发生什么样的差错，自然探讨不出什么应对措施了。”
“你的意思是，想要了解这次主办人和负责人的缺点咯？”坐在谢渊凡另一边的一个人开口道，不断地用手上的笔敲着桌子，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陆圻，我最讨厌你这样子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真是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