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花冠如雨般地落到我的心上。瓦砾的沟壑啊,灾难的凶恶巢穴!在你这里,战争和飞翔积聚集结。在你这里,振起诗歌的鸟儿的羽翼。你吞没了一切,如同遥远,如同海洋如同时间。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这是进攻和接吻的快乐时刻。惊讶发呆的时刻,点燃着犹如一盏灯。舵手的焦急,盲目潜水者的恼怒,爱情的混沌陶醉,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在迷惘的童年,我的灵魂扑翅而受伤。无可救药的探索者,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你纠缠住痛苦,你紧抓着欲望,忧愁把你摔倒,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我使阴影的高墙后退,从欲望从行动那里走得更远。血肉啊,我的血肉,我爱过而又失去的女人,在这个潮湿的时刻,我向你召唤,为你作歌。如同一只杯子你包容着无限的柔情,而无尽的遗忘把你打碎如同一只杯子。那是岛屿上的乌黑乌黑的孤寂,在那里,爱情的女人,你的双臂搂住了我。那是干渴和饥饿,而你就是水果。那是痛苦和毁灭,而你就是奇迹。女人啊,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容纳我在你灵魂的土地上,在你双臂的交抱里!我对你的欲望是最可怕最短促,最起伏最迷醉,最紧张最贪婪。亲吻的墓地,尽管你的坟上有火,尽管鸟儿啄着的葡萄串在燃烧。咬啮的嘴巴啊,吻着的四肢啊,饥饿的牙齿啊,交缠的躯体啊。希望和力气的疯狂交会啊,我们在其中连结,我们在其中绝望。而柔情,轻微得如流水如粉末。而语言,几乎刚刚在嘴唇上开始。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的渴望在它上面航行,我的渴望在它上面坠落,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啊,瓦砾的沟壑,一切在你这里坠落,什么痛苦你不挤压,什么波浪不把你淹没?从浪尖到浪尖你仍然在呼唤在歌唱。
站在一艘船的船艏,犹如一名水手。你在歌唱时仍然开花,你在激流中仍然破碎。瓦砾的沟壑啊,痛苦的张开大口的深井。苍白盲目的潜水者,命运不济的投石手,迷失方向的探索者,你这里一切都是灾难!是离去的时刻了,严酷而寒冷的时刻黑夜主宰着的一切时刻。大海咆哮的腰带环绕着海岸。寒星渐渐升起,黑鸟纷纷迁徙。仿佛曙光里被抛弃的码头,只有颤抖的阴影在我的手里揉搓。啊,远离一切吧。啊,远离一切。是离去的时刻了。被抛弃的人啊!王央乐译国际纵队来到马德里早晨,一个寒冷的月份,挣扎的月份,被泥泞和硝烟污染的月份,没有膝盖的月份,被不幸和围困折磨的悲伤的月份。人们透过我家湿漉漉的玻璃窗听见非洲的豺狼用步枪和血淋淋的牙齿嗥叫,我们除了火药的梦境,没有别的希望,以为世上只有贪婪、暴戾的魔王,这时候,冲破马德里寒冷月份的霜冻,在黎明的朦胧中我用这双眼睛,用这颗善于洞察的心灵看到赤诚、刚救的战士们来了他们岩石般的纵队机智、坚强、成熟、热情。那是悲伤的时刻,妇女们正忍受着像可怕的歹徒一样的别离,西班牙的死神比其他地方的死神更加粗暴、凶残布满种植麦苗的农田。在街上人们受伤的血和从住宅被毁坏的心脏里流出来的水汇合在一起:孩子们被折断的骨头,母亲们披着丧服、令人心碎的沉默不语,手无寸铁的人们再也睁不开的限晴,这就是损失和悲伤,就是被站污的花园,就是永远被杀害的鲜花和信仰。同志们,这时我看到你们,我的眼睛至今仍充满自豪因为我看见你们冒着清晨的冰霜来到卡斯蒂利亚纯粹的战场,像黎明前的钟声一样肃静、坚强,你们庄严隆重,蔚蓝的眸子来自远方,来自你们的角落,来自你们失去的祖国,来自你们的梦乡.满怀着燃烧的柔情,肩扛着步枪,来保卫西班牙的城市这里遭围困的自由正被野兽吞噬会倒下和死亡。弟兄们,从现在起让男女老幼,尽人皆知你们庄严的历史、你们的纯真、你们的坚毅下至硫磺气体腐蚀的矿井,上至奴隶非人的阶梯,让它传到所有绝望人们的心底,让所有的星星,卡斯蒂利亚和世界上所有的谷穗都铭记你们的名字、你们严酷的斗争和像红橡树一样坚实的伟大胜利。
因为你们以自己的性命使丧失的信仰、空虚的魂灵和对大地的信任重获新生,一条无穷无尽的河流,带着钢铁和希望的鸽群,沿着你们的富饶、你们的高尚、你们战友的遗体犹如沿着鲜血染红的山谷流淌。(赵振江译)侵略者他们来了。从前,他们曾将尼加拉瓜蹂躏。曾将得克萨斯侵吞。曾将瓦尔帕莱索凌辱。至今仍用肮脏的魔爪将波多黎各的喉咙掐得紧紧。他们到了朝鲜。他们来了。带着燃烧弹和美金,带着毁灭、鲜血、泪水和灰烬。带着死神。他们来了。在村镇活活烧死婴儿和母亲。将燃烧的汽油弹投向如花似锦的学校。将生命和生活扫荡以尽。从空中寻找并杀死山区最后一个牧民。他们割去俊俏的女游击队员的乳房。向床上的战俘开枪。他们来了。带着星星和棍棒。还有杀人的飞机。他们来了。顿时只有死神。硝烟、灰烬、鲜血、亡魂。(赵振江译)意思是:阴影要考虑什么希望,什么纯粹的预兆,要在心里埋葬什么真实的亲吻,而屈服于孤苦和智慧的根源,温柔而安全,在永远不安的水土?为了长久的安定,要在我麻木的肩上用什么方式供奉什么翅膀灵活的梦天使,那通向死亡星宿的路,才是许多个月许多世纪以前开始的艰苦飞行?也许是多疑虑的生灵先天的怯弱忽然寻求永久的时间和固定的空间,也许是苦苦累积的疲惫和岁月像新生大海的潮汐一样伸向被遗弃的悲痛的岸头。唉,让现在的我继续存在和终止存在,让我的屈服遵从钢铁的条件,只求死和生的颤栗不打扰我希望留给自己的深处。那末,现在的我,在某个地方和所有时间里将成为确认而肯定而热切的证人,不断谨慎地破坏自己,保存自己,失誓履行原始的责任。酋长的教育劳罗达是一支修长的箭,敏捷而蔚蓝,是我们的父亲。他的幼年只有沉默,少年时代是权力。壮年是定向的风。他锻炼自己如一支长矛。他的脚要熟识瀑布,他学习骆马的技能。栖身于雪洞。伏击鹰鹫的食物。探索山岩的秘密。稽留火的花瓣。啜吸寒冷的春天。在地狱的峡谷燃烧。他是食肉鸟中之猎人。他的斗篷染满胜利。他熟识夜的霸图。阻挡硫磺倾泻。他练成速度,迅捷如光。他掌握秋天的迟缓,在看不见的地洞工作。在风雪席子上睡眠。
行动犹如箭矢。上路时茹毛饮血,向海浪取宝。教自己凶猛如阴沉的神。在每个族人的厨房吃饭。学会电光的语言。能嗅出飞散的灰。用黑皮裹住自己的心。他翻译烟的曲折密码。以沉默充实自己。像橄榄枝一样涂油。让自己变成坚硬透明的水晶。追随飓风的榜样。向自己挑战直至血液熄灭。这时候,他才配得起自己的子民。雨中骑士水的根源,水的墙,挣扎的苜蓿和燕麦,细绳子一点一点织成野蛮的潮湿的夜之间,伤心的水珠不断悲歌,愤怒横到天空。喷香的马驰骋,在水的冲击里,棕红色的躯体把岩石和水隔开:身上冒出的热气像疯狂的乳汁,强劲的水和飞翔的鸽子。每个日子都是风雨天和动荡的绿水池,而马蹄把急遽的空间和时间纳入马的体香和雨水,石榴树阴下,毯子、鞍、铺盖挤在硫磺一样燃烧的马背上奔向沉思的森林。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还要远远远远远,骑者推倒雨墙,骑者走过苦榛树,雨在颤动的光线里扭曲永恒的麦子。水光,纵横的电光流过叶子,急遽的蹄声里水从容流泻而伤于泥土。湿的缰绳,枝柯的拱门,足声中之足声,植物的夜碎星星象冰,象月光,马的旋风负着箭伤,象冰硬的幽灵,长满在愤怒中新生的手,进击被恐惧包围的苹果和它扬起骇人旗帜的大帝国。静一静让我们从一数到十二,然后大家静一静。让我们试一试,在地球上住口不讲任何语言,安静一秒钟,让我们停止动手。想必是神妙的一刻,不慌不忙,没有机车,在瞬息的不安中,让我们互相靠紧。在寒冷的海上,让渔夫停止捕杀鲸鱼,让采盐的人看看自己劳损的手。制造绿色战争的人,制造瓦斯弹烧夷弹的人,赶尽杀绝的胜利者,让他们换上干净衣裳,什么都不干,只跟兄弟们去树阴下散步。别误会,我并非要求无所事事:我只要求生活,我不要跟死亡打交道。即使我们不能同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也许片刻的深沉静默能够暂时消除这种悲哀。这种无尽期的隔膜,和互相取命的恐吓,也许大地会教会我们领悟当一切似乎已经死去,其实却还活着。现在跟我数到十二,等你们静下来,我便走。告别我只能演悲剧角色。雷电和玫瑰从来没有为我而互相问安。
我没有创造过世界,没有造过时钟和波浪,也没有期望麦子上有我的肖像。既然在从未到过的地方也失去那么多,我惟有绝迹于驻足之处而留住意之所钟,只让一座金山溶入一杯冬水。旅人自问,是不是浪费了光阴把路推至更远处却又回到原来的起点悲叹回来耗掉一份故我,回来再度告别,再起程。刀锋边沿这是我期待的温和的灵魂,这是今天的灵魂,固定犹如月亮的碎片,在可怕的仁慈中窒息、静止。如果一块石头落下像夜空出现的拳头,我会用杯子接住它:用满满的光接住游移的黑暗,接住不安的天体。我只想要天上的青春和丰饶的大地的一次颤动:只想要一次火的冲击,一次降落。幽暗的大地啊,请救我脱离钥匙:假使我能打开,制住而灾回去关起天空坚硬的门,便可以证明我什么也不是,证明我谁也不是,证明我未曾存在。我只期待一颗星月亮的袖箭,天石一线光,在春天蔓生的青草世界里,在乳房的乳汁里,在漫游的慵懒的蜜里安静等待;等待希望,我坚信自己已经跟暴风雨签定了协议,已经跟愤怒和解,已经打开灵魂,已经听见杀手进门,可我跟黑夜在谈心。又一个来了,狗吠着这样说。我霜雪的眼睛,银灰地哀恸,是苍天所赐,我看不见刀看不见狗,听不见吠声。而我在这里,当种籽诞生,并且象嘴唇一样张开,一切又新鲜又不可思议。我是死人,给杀掉了,我正在同春天一同诞生。这儿有一片叶子,一只耳朵,一声低语,一个念头:我正在从新生活,由脚趾到头发充满痛楚,我的嘴巴在笑:我站起来因为太阳出来了。因为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