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惊天动地的骇事,悟空和白龙万万没料到,好心以鱼善待水母,却还原了她的妖气神力,越井逃狱,溜蹿淮河里去了。
  此刻,已经搜寻在淮河边的悟空和白龙,高度戒备。他们担惊的是,水母变鼠潜入淮河,会不会再兴风作浪、戏水弄潮,重演恶剧?
  会不会含怨带恨,冒然升天,请求天帝开罪?这一切都可能在预料之中。日已偏西的光芒,折射在风平浪静的淮河上,默默注视着虚
  虚幻幻的水光波影好大会功夫,眼花缭乱中的悟空,心境如波如影恍惚不宁。他便揣疑推断地说:“白龙兄弟,吾敢断定,水母化为
  水鼠早已蹿入淮河了,若是她没有复原水怪之形,吾们就很难发觉她的去向了。这样吧,吾俩先入淮河探探或许能寻见她的踪影。”
  白龙随悟空蹿入淮河,沿深深的河底一路向南探寻,搜寻到淮涡河段时,忽听水面上传来惊嘘的人语声,悟空敏捷地闪出水面,就见
  河堤上有几个人在一个劲嚎啸:“不好啦!水妖巫支祁又重现淮河兴妖作怪啦!”
  见突然从河里跳上猴子来,几个人不无惊讶:“哎呀呀,你莫不是水怪变上岸来的妖猴吧?快跑!”
  “不要惊慌,等俺老孙把话问完,再跑不迟!”悟空蹿上来,草草行个礼,“请几位不别惊恐,俺老孙乃齐天大圣,是从淮河龟山一
  路追来,缉拿水母娘娘来的,快把你们发现情况告诉老孙,亦好一举把她擒获!”
  “悟空,你乃猴子,哪能降住这个力大无比的水怪啊?你还是升天报告玉帝,派来神兵天将将她捉拿,押回水母井吧?不然的话……”一个人不无担忧地说。
  悟空直摆手:“不必惊动天帝了,一旦派来天将捉拿她,触怒了水母娘娘,麻烦可就大了!快快告诉老孙,看见水母娘哪里去了?老
  孙自有办法擒住她的!”
  “那好,告诉你吧!”一个矮墩墩的老人说,“方才不一会功夫,吾等看见青面獠牙水母娘娘在这儿闪现上下,怪吼吼地扎入水里,
  向南桐柏山方向逃去了。”
  “好,多谢了!”悟空即落河底,便和白龙狂奔而去。
  快入淮河源头桐柏山时,但见狂风大作,木号石鸣,很是戏水弄潮的骇人情形,原来是水母娘蹿到这儿,兴风作浪开了。她在哗哗轰
  鸣冲天水柱下,连吼带叫:“哈哈!桐柏山人首山精们,你们当年在这儿相助禹王的天将庚辰、童律大战于吾,将吾在丹山擒拿了,
  镇锁在龟山井下,困苦了几百年。老娘死不了的,老娘吃了淮河神灵的鱼精,浑身暴力,讨伐你们来了!”
  “呼啦啦!”水母血盆大口中喷出哗哗恶水,冲垮了堤坝,激流的淮水又撕开增大了决口,冲浪般涌进山地。呼啸的淮水很快吞没了
  山沿边庄稼、茅舍,惊恐万状的人首一片嚎叫,跌爬在高山峻岭上……
  就在水母娘得意狂笑间,她的顶空传下悟空大声厉喝:“水母娘,快快收回你妖气,不然,休怪孩儿对你无礼了!”
  惊怔之下,水母一个闪身扎入水里,向北逃蹿,不料被追赶而来的小白龙迎面抱住,愠愠怒言:“娘,龙儿和哥哥好心让你吃饱了肚
  子,你怎么这般兴妖作怪耶?”
  水母带点哭腔:“龙儿,是娘实在忍受不了天帝的惩罚啊!”她又说,“松开,娘心里的气恨,还没有出尽呢。”
  “娘,你不能一错再错了,快快收敛妖气吧!”白龙为牵制她,即把长尾巴卷绕在水母绿茸茸的毛身上,带劲地一挟,挟得水母怪哼
  声:“龙儿,你想缠死娘乎?”
  “娘,求你返回井下吧?一旦被天帝察觉,那你就罪上加罪,更苦了!”
  水母呼哧喘着粗气,身子就软软地沉下了,她不再挣脱,嘴里只是在胡乱地哼唧……白龙见她稳定了情绪,亦就没有强求她什么……
  就在白龙稳住水母仍在话语不休时,悟空在决口的险坝处,不停地在用金棒挑来大小石块,忙不迭堵着坝口,由于冲浪急流,每掷下
  石块,就被冲走了。眼看高高桐柏山地半山腰的水,悟空急的团团转,他似乎无计可施了,只得抱棒跳进决口抵挡洪水,在激流中,
  他头顶浪峰上的金钢圈,又奇迹般突射出蓝光宝影来,那光好像是神符使然似,聚焦地缠拢在悟空怀抱的金棒上,棒就在亮灼灼中变
  粗增大,慢慢在下插,又慢慢在升高,变得更粗壮……喜上眉梢的悟空,纵身飞跃起来,按坐在参天而圆墩墩挺拔的棒端上,两手直
  拍,嘻咧咧道:“哎呀呀!太上老君啊,你的神符金钢圈,又相助老孙战胜洪魔恶浪矣!”他欢喜的是,眼前的金棒似神奇的巨石,
  终于如愿以偿地堵住了决口。
  稍顿,他又睁大火眼金睛,朝淮河里瞭望,就看见不远的河段上,一浪一浪地在汩噪,心里就在嘀咕:“好一个犯怪的水母,你隐藏
  那儿,是不是又想发起妖气来,乘老孙不备,再来冲跨俺的金棒不成?哼,老孙不把你押回龟山井下才怪耶?”心里怦然一动,一个
  蹿飞,扎入浪心,方见白龙在死死缠住水母哩,但听白龙在叫:“哥哥,你再不赶来,吾已没有力气劝阻母亲了!”
  悟空直冲水母大嚷:“好啊,水母娘你倒安然在此,却把老孙折腾死了!方才不是老孙赶到及时,施点法术,以棒堵了险坝决口,桐
  柏山可遭灭顶之灾了。哎呀!水母娘呀,你好糊涂啊!要是天帝知晓,麻烦可就大了!”
  水母怪头一甩,泥污污的毛嘴里,直喷气话:“几百年啦!几百年啦!吾已忍尽了巨大痛苦的折磨,吾日日夜夜地忏悔,可玉帝怎么
  就无动于衷,不能释罪于吾?难道直等吾在那深渊的牢井下死去乎?悟空,眼下吾再回井下,你们能忍心乎?”
  “水母娘,”悟空贴近她,不无危言地劝说,“桐柏山的险情,虽被悟空解除了,但悟空不无担惊的是,刚才的大祸,若是惊动了天
  庭,娘就要受天帝加罪的惩罚矣。故恳请娘莫要再……还是随吾一道返回龟山井下吧?”
  “返亦是罪,不返亦是罪,与其这样,老娘不如把淮河掀个底朝天,一发气气玉帝罢了!”水母绝望地说。
  “水母娘,你要如此,那就休怪小孙出言不逊了?”悟空道,“水母娘,无论你怎样的负罪,毕竟是吾的养母,你苦熬了几百年,已
  快千年刑满,有望重见天日获得一个水神的自由,今天,悟空和白龙好心探望呵护于你,你怎么就吃饱了鱼,来起精神,忘记自己是
  个罪神,兴妖作怪耶?你这不存心罪上加罪乎?岂不更有负孩儿一片孝心乎?”
  这话显然触伤了水母的心魂,她倒不是惧怕天帝的加刑而悸然,而是清醒地担心,闯下此祸,天帝一旦怪罪下来,悟空和白龙免不了
  受诛连。于是,她就沮丧地呻吟:“不要再说了,娘此刻内疚的是,闯下这般大祸,天帝加刑于吾是小,连累你们吾就痛心死了!”
  小白龙内心怦然一震,松开水母,自负地叹息道:“娘,要责怪,就责怪孩儿不该以淮河的鱼精,让你还原本能神力哎!”
  “龙儿,娘没有理由责备你们啊!只能怪娘一时冲动糊涂,酿成此祸。勿要再说了,趁天帝尚未知晓,还是顺从悟空的话,重返龟山
  井下尔!”
  “白龙兄,你现护送水母归井,吾当然要设法排除桐柏山地洪涝险情,要是那儿受灾的人首,哭诉上苍,天将下凡,察此灾情,查此
  灾由,麻烦可大了!”悟空说了这话,又再三安慰,“水母娘,返回井下,你就再委屈点,让白龙将你仍神链锁身,复归服刑之样,
  以化解天将来察之疑。悟空排了险情,当回拜水母就是了!”
  “悟空!”水母叮咛道,“如果不惊动天帝的话,为尽快消除山地水涝,你可巧借密藏在天宫里一种消水的宝物,那就是当年大禹王
  的父亲鲧治水时用过的‘息壤’,只要小小一团,把它拧碎,撒到哪,哪里的洪水,自然就被吸干了。”
  “太好了!水母娘你就安心归井吧,悟空会把它弄到手的。”说了,如鱼而跃,蹿上水天,速速飞落桐柏山岭。
  悟空一落下,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儿山荒部落的人首百姓们,早已跪在山峰里,哭哭号号地祈祷玉帝,快快降下天兵神将惩罚淮河水
  怪巫支祁……
  悟空飞游在一片人烟的顶空,用话稳住人首百姓道:“老少爷们,不要再哭天喊地了,俺老孙已把害人的水妖捉拿,押回龟山牢井去
  了。你们稍稍忍耐一下,老孙马上自有妙法平定水涝的!”
  没容人丁惊疑多问,悟空已冉冉升天去了。穿云破雾,摇摇直上九霄云天的悟空,他那套在头冠上的金钢圈,在天风霞火的擦磨下,
  发出道道蓝光,又仿佛接应了九天里的一种玄妙神灵的“道气”,忽然间,就见太上老君坐骑板角青牛,从巍巍耸耸、虚幻迷离的西
  天昆仑山飘然而来。悟空火眼金晴,灼灼一亮,炯炯有神地看见了太上老君的身影,遂惊喜地道声:“哎呀呀!真是心想事成,如吾
  大愿啊!老孙想见的太上老君,却在天空不期而遇了。”
  原来,悟空飞天时就想过了,入天宫只拜见太上老君一人,一来是祈求老君将他定格在淮河源头决坝口的金棒化为原物,还棒归手;
  二来祈求老君窃取密藏的“息壤”宝物,避开天帝耳目,悄悄消除水灾。故邂逅老君当然欢喜了。
  悟空一声长呀,引来闻而诧异的太上老君。青牛心领神会地加速飞奔,临近间,就听老君诧问:“悟空,你怎么手无寸棒飞天了?”
  悟空从云头上立起身,作揖欢喜地回道:“老君啊,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你好像就预感老孙此刻升天欲拜你来了?”
  “哈哈!”老君挺身笑笑,便探问,“快快说来,如此欲见老生,有何要事呀?”
  悟空把声音压得很低:“老孙遇有千难之事了。今日一大早,淮河源头,突起风浪,或许是什么山精水妖作怪吧,桐柏山就发生山洪
  暴发,把淮河大堤冲了个决口,淮水就像猛兽吞没了山地庄稼茅舍。眼下灾情十分危急,无数无家可归的人首都避险在山峰里。灾情
  发生当中,老孙就借助老君神符金钢圈的神灵法术,将金棒变成了堵绝在决口的一根擎天大柱,险情虽排除了,老孙再把金棒还回手
  中,却又担心淮水再冲山地,故来祈求老君,将此棒变为它物可行?”
  “还有耶?”老君又问。
  “还有就是,老孙突然想到早年禹王的父亲在下界治水消灾化水的一种深藏天宫的宝物息壤了,要能得到它,眼下水涝灾情,当可化
  险为夷也。”
  “悟空,”老君脸上忽起疑云,不留情面地呵斥道,“你个猴子,胆亦太大了,竟敢在老生面前满口谎言?”
  “哎呀呀!老孙岂敢、岂敢!”悟空即显一脸虚色。
  老君淡淡一笑,慢言:“天下如此广大,谁不知老生的道气无处不存,看似无形,却有形:看似无为,却有为。老生修练的道气之韵
  ,看似虚幻的,却是有鼻有眼有耳,神现在天下每一个角落。悟空,你刚才说借了老生的神符金钢圈,变粗了金棒,堵插在决口,是
  个真话,你说得什么山精水妖给桐柏山造成水患大灾,却是个假话,明明是你的养母巫支祁吃了你的鱼,突然妖气十足,蹿到淮河源
  头兴风作浪,使害于桐柏山,你何要瞒老生耶?你是怕惊动天帝,加罪水母吧!“
  “哎呀呀!老君人在天宫,道气法术却遍及下界啊!”悟空双手一合,只得作叩,“老孙罪过,罪过!还请老君多多宽容!”
  老君见悟空认了错,亦就地笑了:“你向来对老生敬重有加,老生就不计较了。现在老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要答应老生一个
  条件。”
  “请老君训示!”
  老君说:“悟空,你一定要劝阻水母娘娘不能再旧病复发,恶习不改啊!”
  “请放心,老孙保证做到!”
  “悟空,老生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方才在淮河和小白龙已经劝降了水母娘,将其谴返龟山井下去了,”老君说着便从怀襟里捏出一把
  神锁链,递道,“请不要见气,请你把此锁带回水母井,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这亦是天帝的命意,殊不知,刚才淮河桐柏山云云
  灾民,祈祷上苍的叫苦声和请求惩罚水母的义愤声,已被巡天灵官禀告玉帝了,天帝很是恼火地勒令老生下凡,以神锁加罪水母娘也。在此与你巧遇,倒亦免劳老生当面惩罚你的养母了。”说了,老君面朝毕恭毕敬的悟空,两眼直盯他头上的金钢圈,手上的笏轻轻
  一甩,一缕青烟,直扑此圈。老娇君丁丁一笑地继道,“悟空,你的金棒方可归手了,老生已施法于你矣!”
  悟空两手直搓,笑回:“请问老君,如何以你法术,将棒归手?”
  老君叮嘱曰:“马上你去淮河源头险口处,面对你的金棒,就将金钢圈取在手中,左右摇晃三下,再念咒语,“换换换,”三字,它
  即可变为金石,金棒自然会缩变收形在你手中。”
  “妙,太妙了!谢老君点拨矣!”悟空喜形于色,又乘兴讨要道,“那老孙现在可与老君同入天宫,密取息壤宝物可好?”
  老君摆摆手,断然道:“你就勿要操心了,这点小灾小难,就容老生和青牛处理就是了。”
  “好,太好了!”
  悟空急转云头,刚欲告辞,又听老君递上一句:“悟空,你取回金棒,立刻返回水母井,代老生传话于水母,告诉她,从今后再不能
  彻底反省,痛改前非,恕老生就无脸在玉帝面前,为她说什么话了。”
  “请放心,老孙定把话带到,让水母娘切记老君的忠告。”
  “去吧,有你这话,老生放心多矣。”
  转瞬间,高天云空里,即现两片飘下的云团,一片是悟空金黄发亮的游云,直朝下方南部淮河源头而去;一片是太上老君坐骑青牛的
  紫气祥云,直返天宫而去。
  已是晌午时辰,酷热的太阳已把桐柏山水涝之地蒸发的水气连天,强射的阳光,更使风平浪静的淮河波光粼粼,灿然耀目。即落在淮
  堤的悟空依照太上老君的话,就将金钢圈魔幻成了厚实而光滑的大石板,立身在破碎的决口处,取了金棒。满心欢喜的悟空,飞上云
  天,连翻几个超速的筋斗,飞落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