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观涛谈话之后,戴笠思前想后,“暂时引退,出国考察”的想法才逐渐坚定下来。所以临离开北平之前,他在中南海怀仁堂亲自主持了最后一个总理纪念周,把在北平的几百个军统成员几乎都集中到了会场。会上,戴笠虽未明言自己将“引退”,但话语中无不在勉励部属要保持团体的作风。
临离开北平的前一个晚上,他同在北平任军调部和谈代表的郑介民谈话,除跟郑介民商讨东北方面的问题外,还特意把军统局各情报单位的财产问题做了详细的交代。
郑介民一向是不愿管军统具体事务的人,他一听便连连摆手道:“我不要同你谈这些!”
“不行,你应当弄清楚,我绝对不能再干了,准备出国。以后,我们团体的全部工作要你担负,怎么能不弄清楚这些呢!”戴笠坚决地说道。
郑介民似乎不太相信地望着他说:“你就是真出国,我也未必能担负起这个责任,还是不谈好。”
戴笠也不管他听不听,还是一个劲地说:“我们的全部财产除了还债,还可以余下很多。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我们抗敌死难同志遗眷的生活问题想办法。现在一切都弄好啦。就是国家不替我们负责,我们自己的财产也可以解决我们遗眷的生活问题了,希望你留意这事……”他说话时的语气,就像是个临终之人在交代后事。
郑介民见状,非常奇怪,不明白戴笠这天的举动和言谈为什么如此反常。
戴笠在即将离开北平前夕,在北平怀仁堂主持军统北平办事处总理纪念周,发表公开讲演。戴笠说:“去年领袖叫我当中央委员,我坚辞不就,因为争权夺利,不配做一个革命者”,“我个人无政治主张,一切惟秉承委员长的旨意,埋头去做,国家才有了路,个人才有前途。”戴笠的这番无非是想说明,他早已将政治上的进退置之度外,随时准备可能出现的严峻形势。
第二天,戴笠离开北平前往天津之前,又召集了一次军统北平区工作干部会议。
戴笠早年的同窗好友王蒲臣,刚接任军统华北总督察的职务,这位从30年代就开始追随戴笠的少年学友,一直受到戴笠的提拔和关注。但在抗战期间,他分别在华北和西北两地工作,很少与戴笠见面,此次北平相见后,总想多接近一下戴笠。所以散会后,王蒲臣要率部随同前往机场,为戴笠送行。戴笠坚持不让。
若在以往,王蒲臣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这一次,他却十分固执,非要为戴笠送行不可。戴笠见命令也无效,只好同意他们同往机场。
临上飞机握别时,戴笠紧握着王蒲臣的手说:“这是最后一次为我送行了,下不为例!”
王蒲臣也莫名其妙地连连应道:“好,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戴笠,也是“最后一次”为戴笠送行了。
仍然是军统北平站负责人马汉三则陪同戴笠赴天津。
王蒲臣是戴笠为对付马汉三而调来北平工作的。他的公开身份是军统华北总督察,秘密使命则是:调查监视马汉三及其同党在乎津的所作所为,向军统局提出证据确实的报告。王蒲臣多年从事华北地区的军统活动和秘密督察工作,对平津的情况很熟悉,人也精明能干,是戴笠的心腹亲信。
自戴笠察觉马汉三不轨行迹后,当即下令将王蒲臣调任华北总督察的要职,一方面钳制马汉三的活动,一方面着手秘密调查马汉三抗战期间及胜利后的劣迹,以便为铲除马汉三搜集证据。戴笠的这一着棋虽然布得太慢,被马汉三一步占先,但毕竟为以后铲除马汉三集团起了重要作用。
3月16日,天津机场上,戴笠笑容满面地与送行的马汉三、陈仙洲、黄天迈等平津地区的大特务话别。马汉三即于当日返回北平。
戴笠从天津飞往青岛,在青岛主要是会见柯克,与其商讨关于邀请美国驻青岛军舰协助老蒋往东北运送军队、给养之事。
戴笠在天津起飞前,分别向军统上海办事处和重庆局本部发了2份电报。发给上海的电报是给军统上海办事处参谋长李崇诗,指定由李崇诗、邓葆光、王一心三人于3月17日下午2时到上海龙华机场接他。发给重庆的电报是给毛人凤的,戴笠要毛人凤向蒋介石报告他的行止,他将于近日内由上海返回重庆,向蒋汇报此行的情况。
戴笠于当日到达青岛,军统青岛办事处主任梁若节一见面就向戴笠报告,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司令柯克已于当日飞上海,准备由上海乘机回国,并约定与戴在上海见面,最后商谈援助问题。
戴笠马上决定在青岛小憩一夜,于第二日上午赶往上海,并指示人下机后,所带行装、物品,包括马汉三的10大箱礼品及交出的九龙宝剑均不下机。飞机停在青岛沧口机场,由梁若节派特务严密看守,确保安全。
17日上午戴笠及其随从到达青岛沧口机场,准备登机飞往宁沪。此时烟雨漾漾,送行的人都劝戴笠改日再走,但他却坚决地说:“我已报告校长,18日一定赶回重庆。所以我今天必须赶到南京或上海。”
当机场工作人员告诉戴,“上海气候恶劣,南京天气还好”时,他便考虑万一上海无法降落,就转往南京,先去见何应钦谈公事,然后再去上海与胡蝶相会。此时,胡蝶早已到达上海,正等候戴笠到上海后帮其办理与丈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
经青岛沧口机场向上海本华机场联系,龙华机场天气晴好,下午可能有雨。戴笠听后十分高兴。因他乘坐的这架由航空委员会拨给的D—C47型222号专机,是美国提供的导航设备最先进,可以全天候飞行的军用运输机,堪称40年代世界一流飞机,相当安全可靠。
为此,戴笠决定专机11时起飞,并告诉飞机师多备油料。戴笠考虑,万一上海龙华机场天气条件过于恶劣,不便降落,则可以转降南京机场,或直飞重庆。布置完毕,戴笠还兴致勃勃地说了句“老天爷帮忙”。这在戴笠一方面是出于对专机性能的信赖,另一方面急于赶赴上海的心情不容他在青岛多作停留。
柯克因卸任从上海回国,戴笠必须抓住最后一次机会与其作一次深谈。上海的这两件人事处理结束后,戴笠还将按原先已向蒋报告的在3月中旬迅速赶赴重庆,一是向蒋介石汇报这次外巡的情况;二是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对付黄埔系“三大哥”宣铁吾、李土珍等人的“端锅”行动;三是主持庆祝战后第一次“四一”大会等等。
戴笠的起飞时间确定后,有一人立即忙碌起来,这就是早两天已到青岛秘密守候戴笠到达的刘玉珠。
刘玉珠到达青岛,以军统局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暗中与青岛机场的航空检查人员混得很熟,并与机场和军统青岛办事处的有关方面打通关节,以便及时掌握戴笠的行踪。
马汉三、刘玉珠等人十分了解戴笠的特点,知道他历来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极其保密。一般来说,戴笠座机移动的时间和路线均由他自己作出决定,从不肯受别人左右或影响。戴笠每次作出决定后一般只通知极少数有关人员,以免张扬泄密,并且常常在作出决定后,突然改变行动时间和行动路线,使手下人搞得措手不及。针对戴笠的这些习性,马汉三与刘玉珠事先作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
因此,刘玉珠到青岛后,不是抛头露面,而是深人基层,只在暗中积极活动,秘密建立情报网络,开辟计划实施时的掩蔽渠道。这一手确是厉害,由于刘玉珠有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手中又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并且又十分熟悉青岛地区军统内部的情况,所以,仅仅两三天时间一张大网已经织好,只等戴笠到来。
当戴笠决定于上午11时起飞时,情报很快反馈到等候在沧口机场的刘玉珠那里。于是,刘玉珠立即按计划实施暗杀戴笠的方案。刘玉珠驱车到达机场,向警卫222号专机的特务提出登机检查安全状况,以确保飞行安全。
特务们和刘玉珠很熟悉,近来又得了她不一少好处,因此,谁也不会对刘督导员的登机产生怀疑。于是,刘玉珠很顺利地一个人登机用马汉三事先预备的钥匙,打开一个装礼品的木箱,塞进了经过伪装的高爆力定时炸弹,并将引爆时针拨到飞机飞临上海龙华机场上空时爆炸,以造成飞机降落时失事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