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生被带走后,朱银河道:“我敢肯定,连朔望的被害,肯定是因为他与郁金香的关系。你们俩还记得那个苗壬午跟咱们说过的话吗?他曾两次看见连朔望与一姓岳的漂亮女子在学校的小树林中幽会。可当时咱们谁也没想到这和郁金香失踪一案有关。想必那郁金香与连朔望正处得火热的时候,不想却被那范全明畜生谋害了。这,也许就是连朔望近半年来精神抑郁的原因。”
印豪道:“老连说连朔望经常去给一个‘老太太’针灸,我看那个‘老太太’很可能就是郁金香!”
“不是可能,肯定就是!他也因此而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赖财礼说。
朱银河却不以为然,呷了口茶,道:“赖财礼,你把连朔望与郁金香的关系说得这么肯定,可没有什么证据呀!”
“不,我有证据!在老连家发现的那只鸟笼子,就是证据。”
“鸟笼子?”
“对,鸟笼子!就是那只被砸坏了笼门的鸟笼子!”
朱银河望着赖财礼那坚定的目光,疑惑不解。
赖财礼接着说道:“那不是普通的鸟笼,那是郁金香送给连朔望的信物!砸破笼门,飞出牢笼,不就是郁金香决心摆脱范全明,与连朔望一起远走高飞的注解吗?”
朱银河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赖财礼,对赖财礼的这派议论,他似信非信。
“郁金香的爷爷在临死前嘴里还念叨着‘鸟笼子’,难道郁金香将准备与人私奔一事,告诉了爷爷和妹妹?”朱银河道。
印豪说:“此事只能去问郁银香啦。可怜那姑娘被抢进了姬督军府。”
“我来试试。”赖财礼的眼睛里闪动着机敏的光芒。
“兄弟。那姬督军府可不是闹着玩的。”朱银河担心地瞅着赖财礼。
“放心吧。还有钱吗?再给我十块。”赖财礼冲朱银河一伸手。
第二天早上,朱银河和印豪带领着十几个警察突然闯进了德顺和钱庄。
钱庄刚开始营业,顾客不多。面对着突然闯进的十几条横眉立目的大汉,帐房先生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是老相识。因为前些日子为经理的爱妾失踪一案,朱银河没少往这跑,故而并未引起惊慌。
“朱爷,老没见了您,往里请。来人,贵客到,泡茶!”帐房先生殷勤地上前打招呼。
朱银河嘴角一撇,冷冷地说:“不必啦,留下两个人,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看住,不准交头接耳!”
“是!”一个高大的黑胖子警察虎视眈眈地将钱庄里的职员们赶到了墙角,自己大模大样地坐在了帐房先生的安乐椅上,一跷二郎腿,神气地注视着那些不如所措的职员。
朱银河又道:“再往楼上去两人,把那上面的人也都分别看住!”
说完,朱银河带着其余的人穿堂越院,直奔范全明居住的最后面那座幽静的小院。
朱银河一伙人的汹汹来势,唬得内宅女眷们一个个面无人色,抱头鼠窜,纷纷躲进各自的屋里,扒着窗帘缝往外看。
朱银河站在院子中央,抬高嗓门喊道:“我们是侦缉队的,找范经理有事,诸女眷们都到西厢房去。”
朱银河这一喊,惊动了北屋上房里的人。一推门,出来个上身穿白汗衫,外套西服坎肩,油光粉面的大胖子。此人就是钱庄经理范全明。
范全明往台阶上一站,将金丝眼镜往鼻梁上一架,见进来的原来是朱银河,哈哈大笑,跑下台阶,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朱队长,久违久违,里边请。”
进屋后,朱银河一看范全明,四目一对,心里说:想不到如此殷富之家,却还干那些杀人害命、伤天害理之事。
范全明从花梨木柜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壶,道:“我知道你朱队长不抽烟,只好这个。我现在学得也能吸两口啦。来,这是上等的云南货。”说着,将一个象牙“托儿”放在朱银河面前,往上面倒了一撮烟面。
“谢啦。”朱银河嘴里说着,可并没动手,“兄弟今天来,还是为着尊夫人失踪一案。”
“有眉目了吗?”范全明面露惊喜。
朱银河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不知尊夫人郁金香女士是否爱玩鸟?”
望着朱银河那逼人的目光,范全明感到疑惑不解,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郁金香她并不怎么喜欢鸟。”
“何以见得?”朱银河感到意外。
“去年中秋节的时候,我带着她去白云观逛庙会,给她买回一只八哥儿,可谁知她并不喜欢。”
“哦,是这样。那八哥儿还在吗?”
“后来郁金香说她把那只八哥儿送人啦。”
“鸟笼还在吗?”
“唉!”范全明一拍大腿,懊悔地说,“那只八哥我倒不心疼,我心疼的就是那只笼子。那是我花了大钱买的,谁知道让郁金香她,连笼子带鸟儿,都给我送人啦!”
“那是只什么样的笼子?让范经理心疼成这个样儿。”朱银河不动声色地问。
“那可是个少有的上等笼子,笼子上下都雕着云彩,甭提多漂亮啦,谁见了谁都喜欢的不得了。唉!”
“我这儿也有一只鸟笼子,不知道范经理是否眼熟?”
说着,朱银河从一个侦探手里接过一个大包袱。他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
范全明愣住了:这不就是自己送给郁金香的那只养八哥儿的鸟笼吗?只是那只活蹦乱跳的八哥儿不见了,笼门也被捣毁了。睹物生情,范全明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鸟笼,两滴眼泪慢慢地滚出了眼窝。
朱银河见时机已到,毫不迟疑地发起了攻击:“范经理,您看我是在这儿问您好呢,还是您跟我到侦缉队去与许宝生对质呢?”
“什么?!许宝生他、他在侦缉队?”范全明一哆嗦,金丝眼镜险些掉下来。
“他要是不说,我怎么敢惊扰贵府呢?”朱银河从鼻孔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面对老奸巨猾的朱银河设下的陷阱,范全明就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乖乖地跳了进去。在朱银河的步步紧逼之下,范全明终于吐出了实情……
近半年来,范全明见郁金香经常请一个年轻的中医大夫来家针灸,不禁渐渐地起了疑心。此事也被那几房姨太太嚷嚷得满城风雨,有的甚至说什么曾亲眼看见郁金香扑在那个针灸大夫的身上哭泣……
今年夏末秋初的一天傍晚,范全明料理完一天的事,信步走向内宅。刚转过墙角,急见月亮门里走出来一个使唤丫头。那丫头手里拎着个买菜的篮子,一见范全明,脸上一阵惊慌,恭敬地闪在一旁。待范全明走过去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向前院走去。
范全明顿起疑云,心想:这丫头今儿个怎么慌里慌张的?这天都快黑了,她拎着个菜篮子上街干什么?莫非她偷了什么东西?想到这,他悄悄地跟在那个丫头的背后,来到了街上。
在大栅栏同仁堂的西侧,有个信筒。那个丫头走到信筒旁边,从篮子里掏出一封信,投了进去。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远远地跟在后面的范全明,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疑雾更浓了:发封信为什么还要装作出来买菜的样子?他决心查清这里面的隐秘。他掏出怀表看了看。离开筒取信的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他慢慢地踱起步子,远远地守候着。
当一个邮差开筒取信的时候,范全明走了过去,
他微笑地拍了拍邮差的肩膀,说:“先生,有这么个事儿,刚才我往这个信筒里扔了封信,是写给朋友的,有件挺要紧的事没说清楚。所以我想把信要回去,重写一封,您看行吗?”说着,范全明向邮差伸出手,手掌中有一块亮闪闪的银元。
那邮差接了银元,挺痛快地让范全明从一堆信笺中挑出了字体熟悉的那封信。
回到家中,来到书屋,范全明锁上房门,拉紧了窗帘。然后。在灯下用剪刀剪开了那个信封,抽出信札一看,气得险些昏倒。
原来此信是郁金香写给一个叫连朔望的男人的,约定在农历八月十三那天私奔,会合的地点,在德胜门外惠中古寺。
范全明像个木头人一样,在书房里一动不动地坐了半宿。一个周密、恶毒的计划,在他那肥大的脑袋里形成了。于是。他重新封好信封,吹熄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范全明将那封信重又扔进了信筒。之后,他找到了表弟宝生斋的掌柜许宝生,让他帮自己“办点事”。事情不大,就是那天到德胜门外惠中寺“去一趟”,人不知鬼不觉。开始,许宝生吓坏了,可后来当他听说事成之后,拖欠德顺和钱庄的那笔巨额债款就可以一笔勾销时,心眼就活动了。然后,范全明又找来了两个从热河来的人贩子,在外面吃了顿饭,谈好了一宗“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