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启明年近七旬,干了大半辈子捕快,自然见多识广。他知道恒山一带民风强悍,双柳镇更是出盗匪的地方,考虑单枪匹马进镇调查恐怕多有不妥,于是想到了当地警察局。
上午8点多,汪启明、窦君来到了浑源县警察局。县警察局长毕玉堂听说有湖北客来访,立刻接见。这回汪启明不亮“神捕头”的牌子了,这正是他的“鬼”处:一亮“神捕头”牌子,这个局长一定会缠着他帮助侦查历年积案,亮出的是徐源泉的那纸公函。
徐源泉虽在山西并无一官半职,但是他与山西“土皇帝”阎锡山是把兄弟,以前也在山西驻过军,自然有一定的名气。县警察局马局长一看公函,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冲汪启明又是敬礼又是鞠躬,口称“老前辈”,问有什么训示。
汪启明说:“我们奉徐将军之命来贵县办一起案件,现经探查,初步确定线索在双柳镇,想请贵局长派一名精干探员和我们同行。另外,再派八名身强力壮、精于擒拿格斗的警探,携带手枪化装成旅客在镇上客栈住下,待命行事。”
马局长作了个揖:“遵命!”
马局长派给汪启明的助手名叫朱孝庆,四十来岁,是浑源县警察局的副大队长。汪启明向他介绍了案情和自己的分析,他听得频频点头,临末却又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问:“这……这双柳镇有三万多人口,差不多一大半都会武术,要查这么一个没有明显特征的人,怎么查法?”
汪启明胸有成竹:“哪怕有六万人口也查得着。‘飞贼’受了枪伤,还不轻,他逃回双柳镇后不会不找郎中看。因此,去找镇上的郎中查,肯定查得到。”
朱孝庆恍然大悟:“中,就这样!”
汪启明师徒、朱孝庆三人比八个便衣慢出发,当他们赶到距县城10里之外的双柳镇时,那八位已经以生意人、游客的身份住进了镇上的客栈。
汪启明三人没住客栈,稍稍打听一下,立刻去了镇上唯一的专治外伤疮疖的郎中处。
这个郎中姓秦,是祖传外科中医,因有祖传秘方,所以疗效较佳,在附近小有名声。
汪启明三人登门时,秦郎中正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准备吃午饭,见三人步履轻松,神态从容,并无痛楚之状,便以为是来请出诊的,说:“现在我要吃饭,不出诊。”
汪启明说:“不是来请你出诊,是来向你打听点事儿。”
秦郎中打量着三人:“三位从哪里来?”
汪启明说:“我从湖北来,是来查一个伤员。”
“请说下去。”秦郎中点点头。
“从立秋日至今,是否有人到你这里来治过枪伤?”
“什么枪伤?”
“短枪子弹打的。”
“咱没吃过行伍饭,不识什么枪的子弹,我问的是哪个部位的枪伤。”
“这个人伤在右小臂。”
秦郎中马上回答:“我没治过这种伤口的人,”
对方过分迅速干脆的回答立刻引起了“神捕头”的怀疑,认为对方反常,于是慢悠悠地开腔道:“秦郎中,我如果没有线索,怎会大老远赶到你这里来?你卷虑一下。还是说实话的好。”
秦郎中大恼:“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秦某人在这双柳镇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容得你们如审犯人一般地折腾?去,去,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马上差人叫王团总他哥派团丁来撵你们出镇子。”
“神捕头”笑笑,朝朱孝庆使了个眼色。
朱孝庆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几时受过这种气?见秦郎中这副嘴脸,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惧着汪启明不敢开口,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当胸一把揪住秦郎中,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铐,在对方面前晃动着,怒冲冲道:“好你个小子,竟敢胆大包天包庇要犯,你想吃铐子,蹲大牢?”
秦郎中听朱孝庆说一口当地话,吓了一跳:“你……你是……”
“老子是县警察局朱大队长!别说王团总他哥了,便是王团总本人犯了事,老子也敢抓敢铐!”
这一家伙把秦郎中吓住了,愣了一愣,望着朱孝庆战战兢兢道:“我……我说实话。”
于是,秦郎中便说出了实情:立秋日后第二天的晚上,本镇的光棍汉严桑林悄悄跑来找他,说自己前几天和朋友打猎时,不事被子弹课伤,原以为自己上些刀枪药会好的,没料到竟发炎了,所以只妊来请秦郎中施诊。
秦郎中在处理伤口时,发现严桑林已经在发在烧,子弹打在右臂肘弯下约1寸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整条胳膊都已肿胀。秦郎中在清理伤口时,发现子弹还卡在两根骨头之间,用镊子夹出来时,严桑林几乎痛晕过去。秦郎中给他上了药粉,又开了几帖汤药,嘱他每天来换一次药,大约10天即可痊愈。严桑林临走时,留下一根10两的金条作为诊疗费。
按秦郎中的诊费标准,对这种伤口包治包好最多不过10块“袁大头”。而严桑林却付了这么多,这使秦郎中产生了怀疑,他便把那颗子弹头留了下来。果然,严桑林临走,叮嘱秦郎中须对此事守口如瓶。以后,严桑林每天晚上来换药。他体质好,又吃了长肌肉的鸟鱼、火腿之类的食物:所以到第五天伤口就已经收口结痂。他就要了些药粉,说以后自己换药,就再也没有来过。
秦郎中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柴盒,里面放着那颗子弹头。“神捕头”拿过来看了霉,正是和徐源泉卫队所使用的枪所匹配的那种圆头子弹,便收起放在怀里。
秦郎中又叫妻子从卧室拿出严桑林的诊金,“神捕头”也收了起来。后来,这些金条赏绐了朱孝庆和那八名便衣警察。
“神捕头”又问:“这个严桑林会不会国术轻功?平时以何职业谋生?家住何处?”
秦郎中一一作了回答:严桑林自幼拜恒山国术大师显通和尚为师习练国术,十年下来练得一身好拳棍,尤精轻功。严桑林19岁即被大同市商会民团聘为武术教官,四年后又被奉军请往奉天担任军官教导大队武术教官,直到前年方返乡。严桑林回乡后,曾办过一个武馆,但因收费过高而只维持了一年左右就关门了,此后无业,不知何以为生。严桑林在双柳镇有祖宅,还乡后就住在那里。
“神捕头”见要了解的都已了解了,遂对秦郎中吩咐了几句保密之类的话语,便出门而去。“神捕头”并无惩戒秦郎中的意思,但是当晚“飞贼”严桑林落网后,朱孝庆下令把秦郎中也抓了起来,关进县警察局大牢,和马局长合谋敲诈了一笔钱方才罢休。
“神捕头”三人离开秦郎中诊所后,去饭店用午餐,同时派人去严桑林寓所观察情况,准备下手逮人。
一顿饭刚吃完,派去观察的便衣来报告:严桑林寓所铁将军把门,据邻居说贾今天早晨还在,后来穿戴一新出门了,好像说是相亲去。
“神捕头”沉思片刻,下令:“监视严桑林寓所。一般说来,相亲酒要吃到晚上才回来,为防万一,先暗地监视着。如白天回来,立刻盯住,到晚上下手逮他。晚上回来,自然最好!朱大队长预先去大车店租一辆马车,备好绳索,抓住这小子后立马押往县城。”
整个下午和傍晚,八名便衣警察两个一班,轮流在严桑林寓所前秘密监视。汪启明师徒和朱孝庆则待在客栈里,边休息边等候消息。但是,严桑林却没有露脸。窦君有些担心:“严桑林会不会已经察觉,逃之夭夭了?”
汪启明说:“不可能。唯一知道这消息的是秦郎中,借给他一个水缸做胆子,也不敢通风报信。”
朱孝庆在“神捕头”面前只好充孙子,小心翼翼地请示道:“老前辈,你们下一步怎么行动?”
“汪启明捕头”看看挂表:“现在是7点半差一分钟,过一个钟头全体出动,去严桑林寓所守伏。”
当天晚上8点半,“汪启明捕头”一行lO人在严桑林寓所前布了守伏圈。
严桑林的祖宅是一座四合院,原本已经残败破落,严桑林前年从奉军那里辞职回来后,因要办武馆,花钱修缮了,所以现在外观看上去还可以。宅院大门前有两棵大松树,汪启明让在两树之间拴了一根绊马索,由一个化装成叫花子的便衣待在树下负责操作。其余人则都埋伏在周围,好在天黑如锅底,伸手不见五指,严桑林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