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取关帝庙内的宝物,是玄妙真人武厉与武汉两人精心安排的。这次“出线”非同一般,老板亲自率领人马下山。哪知在途中,九华山山寨来人报告山寨出事了,急需老板火速前往料理。武厉虽然奔赴九华山了,但一直惦记这批宝物。今天匆匆赶来,听说宝物已盗上山来,喜出望外,立即去腐木岩观看宝物。
三百多年前,武家祖先武亿,因为杀了一个民愤极大的知府,将其不义之财分给了穷苦百姓,遭到官兵追捕,被迫躲到这沓无人迹的野林中来。
一天偶然在这山峰的石岩下,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地洞。进去以后,方知洞很深,越往里走越宽敞,二百多米处竟有一个十多丈见方的大洞,洞底堆集厚厚一层兽骨。不久,他们又发现洞壁上还有一个小洞。当时有两个喝得醉薰薰的伙伴,趁着酒兴,带上火镰、火绳,自告奋勇地爬了进去。隔了半晌不见人出来,武亿担心他们出事,亲自带人去寻找。洞身时宽时窄,宽处如同厅堂大殿,可纳千人,小处亦容七、八十人,狭窄处仅容一人爬行。四壁狼牙凸齿,峥嵘百态。
洞内有一股干燥的风从地心吹来,武亿寻找同伙心切,不知走了多远,前面出现了一星亮光,三人慢慢走去,来到一块三、四十丈宽、百十丈长的巨石前。这巨石像一座平台,紧贴在一泓水池边。上面还有一块更大的岩石,似鸭子嘴一样伸出去很远,这鸭子嘴距水面仅四、五尺高,光线就从那四、五尺高的缝隙射进来的。
武亿等三人向外一瞅,哪是什么水池,外面竟是烟波浩淼的大海!原来这地道由山顶一直通到渤海海滨,而那鸭嘴石正是海滨洞穴出口的天然掩蔽物。
他们在四周仔细地察看一遍,靠水边的洞底,可容纳一两千人,如果再将四壁的凸出石笋凿去,还可扩大一倍。此洞上可通天,下可入海,有山有水,可进可退。他们忽听右上方有鼾声,武亿跷脚一望,上方还有个小平台。先进来的两个伙伴酒性发作,躺在小平台上正酩酊大睡。身旁还有一堆腐朽的木头,不知是前人放的,还是涨潮时被海水冲上来的。后来,就将这暗道叫“腐木岩”了。
武亿回到地面,带领众伙伴即日动手,将那狭窄处加宽,凹凸处凿平。到了武夫掌柜的时候,为了更好地掩护山顶这个入口处,修起一座道观。以后,一代代加修、扩建,才具目前这样规模。
也是从武亿这代开始,笃信道教,自称道长,众同伙均改称弟子。又将五十岁以上的,行动不方便的弟子安置在山下定住下来,表面以务农为业,实则为山上之耳目。如此一代代沿袭下来,腐木岩经过二、三百年精心修造,窄处已可并排行走两人,宽处隔成一间间房子,主洞长廊每隔十步或转弯处都设有灯站,昼夜有入管理,整座暗道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十分可观。山寨的一切重要物资都储存在此,因此,仅以山上殿堂来看,与一般道观无异,从他们衣着打扮、互相称呼上看,也与一般道友无别,谁能怀疑这是上不服天管,下不称臣民的绿林义士呢?
武厉来到藏放宝物的“文渊阁”,见到桌有这么多奇珍异宝,高兴得心花怒放,多日的旅途劳累顿消尽净。他将宝物一件件捧起,细看细品,爱不释手。
武厉继承了先辈酷爱古物名珍的嗜好。平时,每次“收钱”所得财物除留下一定数量“交租”(周济穷人),其余尽数按人平分给众家弟子,他自己仅拣出几样古玩。如此积累,他的收藏已是惊人了。
突然,武厉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有一套显然是从乾隆棺榔中取出的文具,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尤其一方端砚和二笏御墨,使所有的宝物顿时失去了原有的光辉。他猛地扑上去,伸手去拿,半道又突然停住,似乎怕那物件烫手。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过度,他全身都在颤栗,嘴唇象在默诵什么咒语,不停地翕动着。他捧起“圣物”呆呆地站了许久。两眼射出两道冷森森的、警惕的光,向四周睃视着,当确认没有外人后,就舍弃所有的珍宝,一猫身,悄悄地窜出门去,来到他那间不准其他人进入的石窟,“呼”地关上两扇沉重的樟木门。
武厉对予砚和墨有着无法言喻的特殊怪癖。凡有名砚、好墨,无不倾囊购买或伺机劫夺。他自己也因此丢掉了一只胳膊。
那还是在他四十七岁时,芙蓉出世的前几天,弟子武汉得知曾国藩远房侄子曾运昌珍藏了北宋大书画家米芾留下的一方端砚。米芾曾官拜礼部员外郎,善诗文、精书回,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一天,宋徽宗得一新屏风,请米芾在屏风上写《周官篇》。当米芾写到兴起时,竟冲口说出“一洗二王恶体,照耀皇宋万古”。正篷宋徽宗路过,听他如此贬低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心有不悦,站定观看,果见米芾字字雄浑有神,不由得赞不绝口。米芾见徽宗高兴,便要求把那块端砚赐给他。徽宗点头后,米芾就狂喜地捧起砚台往怀里塞,墨汁淋了他一身也没觉得。徽宗哈哈笑道,“真是美女爱绣,名士爱砚啊!”从此留下一名士爱砚的佳句。
当武厉听说有这么一方古砚,哪能放过。
当时,他们“出线”的名单上并没有曾运昌,只是为了那方石砚,临时聚议,对曾家作一次“出线”。由于事先探访不明,在他潜入收藏石砚的阁楼时,触动机关,右臂中一暗弩,入肉寸许,顿感手臂发麻,知道弩上涂有剧毒。但因盗取石砚心切,遂左手提刀砍掉了右臂,让弟子草草包扎后,忍痛进入阁内。石砚虽然到手,却险些丧命。现在看到乾隆亲手用过的端砚,安徽休宁进贡的御墨,怎能不使他兴奋得发狂呢。
这方石砚,质地细腻如玉,滋润娇嫩,色黑如漆,叩之无声,是端溪八大名坑之冠的老坑产品。老坑又名水岩,因石质秀丽而多姿,玲珑剔透,享有“贮水不涸,磨墨无声”的盛誉,每年采几方贡给皇帝,因此驻有太监和地方官员守护,又称皇岩。
武厉捧着这方端砚,翻来覆去看不够,愈来愈舍不得撒手。这砚呈四方形,每角各有两条云龙戏水。凶兽眼睛突出,周围布晕十数重,托出正中一亮晶晶的瞳子,活灵活现,炯炯有光。这龙眼就是利用天然石眼,着意雕琢而成。加之铁笔芝人羽切洗炼,技法娴熟,真是画龙点腈,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八条蛟龙游手砚台,翻云戏浪,奇崛多姿,显出超凡的天趣。
砚壁镌有绳头小字,移至烛下细看,原来是几行赞美端溪石眼的诗句:“人帷至灵,乃生双瞳,石亦有恨,巧出天工。黑暗朗朗,碧晕重重,如珠剖蚌,如月丽空。”下角还刻有楷书阴识“潘次耕”三字,原来是清初诗人潘次耕的《端石砚赋》。又看砚的另壁,横书“御用”二字,下署“康熙甲辰年制,”皆楷书阴识填金。烛光映照,熠熠刺目。
武厉又拿出那笏方墨反复观赏,拿到烛前细看,墨面篆有“天府御香”四字,右肩隶书“顺治乙酉年制”六字,背镂一龙,一侧“青麟髓”三宇,一侧“兰雨张门氏藏”六字,俱楷书阴识,通体漆衣。这大概就是南唐末年便有了制墨作坊的安徽,向皇上进献的“色泽黑润,香味浓郁,落纸如漆,万代存真”的休宁贡墨吧。
武厉徒然得到三代皇帝用过的御砚、休宁贡墨两个无价之宝,喜得心花怒放。直到儿子武郎多次请他上去与众弟子议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文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