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岩国初,吴履字德基,兰溪人。为南康丞。民王琼辉,仇里豪罗玉成,执其家人笞辱之。玉成兄子玉汝不胜恚,集少年千余人,围琼辉家,夺之归。缚琼辉道棰之,濒死,乃释去。琼辉兄弟五人,庭诉断指出血,誓与罗俱死。履念狱成当连千余人,势不便。乃召琼辉语之曰:“独罗氏围尔家耶?”对曰:“千余人。”曰:“千余人皆辱尔耶?”曰:“数人耳。”曰:“汝憾数人,而累千余人可乎?且众怒难犯,倘不顾死尽杀尔家,虽尽捕伏法,亦何益于尔?”琼辉悟,顿首唯命。履乃捕棰者四人于琼辉前,杖数十,流血至踵,命罗氏对琼辉引罪拜之,事遂解。叶公南岩刺蒲时,有群哄者诉于州。一人流血被面,经重创,脑几裂,命且尽。公见之恻然,时家有刀疮药,公即起入内,自捣药,令舁至幕廨,委一谨厚廨子及幕官曰;“宜善视之,勿令伤风,此人死,汝辈责也,其家人不令前。”乃略加审核,收仇家于狱,而释其余。一友人问其故,公曰:“凡人争斗无好气,此人不即救,死矣。此人死,即偿命一人,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又干证连系,不止一人破家。此人愈,特一斗殴罪案耳,且人情欲讼胜,虽于骨肉亦甘心焉。吾所以不令其家人相近也。”未几伤者平,而讼遂息。略加调停,遂保全数千人、数千家,岂非大智!
【译文】明初,吴履(字德基,兰溪人)任南康县丞。此间,有个叫王琼辉的平民和村中富豪罗玉成结成仇家,于是王琼辉就抓住罗玉成的家人狠狠地将其家人鞭打、侮辱了一顿。罗玉成的兄长罗玉汝父子十分愤怒,就集合了一千多青壮年围住了王琼辉家把王琼辉抢走了。他们把王琼辉捆绑起来,走在半路上,用棍棒乱打了一顿,把王琼辉打得奄奄一息后,才把他放掉。王琼辉兄弟五人来到县衙告状,他们断指出血,发誓要与罗家拼个死活。吴履考虑到此案牵扯上千人,不便就势处理。于是吴履把王琼辉召来,对王琼辉说:“当时只有罗氏一家围困你家吗?”王琼辉说:“不是的,一千多人呢。”吴履说道:“这一千多人都欺辱过你吗?”王琼辉答道:“只有几个人。”吴履又说:“你只怨恨几个人,却牵扯到一千多人,何况众怒难犯,如若不顾生死,把你们全家都杀了,既便把罗氏一网打尽,这对你又有何益处呢?”王琼辉终于明白吴履的用意,叩首听从县衙的安排。吴履于是抓来四个棒打王琼辉的人,就在王琼辉的面前,仗责好几十大板,直到血流至脚后跟,还把罗氏召来向王琼辉下跪认罪。就这样,这件事情才平息了。叶南岩任蒲州刺史时,有一群人哄闹着要到州府告状。其中一人血流满面,受了重伤,脑袋几乎裂开了,即将死去。叶公看后心存恻隐,当时他家中有治刀伤的药,他便起身到屋内亲自捣药为伤者敷上,而后叫人把他抬到官舍,委派一个谨慎厚道的差役和幕官看护,吩咐道:“应善加看护,千万不要让其受风寒,此人一旦死了,是你们的责任,伤者家人不准靠近。”于是叶公稍加审核,把其仇人打入牢狱,释放其他帮凶。叶公的一位朋友问他这是何用意,叶公说:“但凡人们斗殴,总没有好气。如果不救了那人,就会死去。人一死,就要另一个人偿命,如此死者的妻子成了寡妇,儿子成了孤儿,且牵连若干人员,这不止一人家破。如果受伤者好了,当就成了一起殴打案件,再说人的常情是想打赢官司,即使牺牲自己的亲骨肉,也心甘情愿。所以我不让其家人靠近他。”没过多久,伤者痊愈,官司也就此罢了。稍加调停,就保全几千人、几千家,这难道不是大智大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