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蜿蜒曲折的高墙的阴影中,轩辕辞跟在铁木的身后,问道:“你是叫铁木,是吗?”
“是的。”铁木停下了脚步,作了一个揖,道:“在下上官铁木,兼任护卫总管一职。”
“上官……上官?”轩辕辞轻声地念叨着,这个姓氏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恒悠?上官恒悠?你知道他吗?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位少年?”
“是的,那是我的少主。”铁木恭敬道。
“你比我年长,我尊称你一声‘大哥’应该不介意吧?”轩辕辞笑道,“小弟轩辕辞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用不到以宾客之礼相待。”
铁木也笑了,表情也随意了很多。看起来他刚才那副恭敬的样子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家主向来都是十分热情好客的。另外,武者以强者为尊,我尊重你是出于一份武者的强烈自尊。”铁木这么说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那好吧。”轩辕辞脸上虽是苦笑,心中确实冷冷地哼了一声。“带我去大厅吧,我确实是饿了。”
“请。”
亮丽堂皇的某处偏殿,一位有着八字胡的男子端坐在红松木椅上,手伏在一旁桌上的白色瓷杯,静静地听着一名护卫的汇报。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男子挑起弯弯的柳梢眉,很是平淡地问道,中性的声音很是甜美。
跪着的护卫却是吓得冷汗直冒,一边颤抖,一边回答道:“今天府邸花园中发现一名约莫20岁的少年,自称是迷路误入了府邸。”
“噢,那么你一会儿去问一下外围的护卫长,是否有人疏忽职守了。”
“是。”
男子泯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现在那人在哪里?”
“依照夫人的指示,他被领往大厅用膳。”
“噢?有趣。这是为什么?”男子笑了笑,但只有左边的嘴角上扬,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护卫把头埋得更加低了:“他在九名精锐护卫的围攻下不仅毫发未伤,而且没有用武器便将护卫们全都打倒在地。”
男子沉吟了一下,又泯了一口茶,道:“不用去找外围的护卫长了。他在哪个大厅?”
这时,一直坐在男子旁边座椅上摆弄着衣襟的上官恒悠站起身来,开口道:“父亲,那人正在我与母亲平素进食的‘绛轩阁’。”
“这不是胡闹吗?”男子眉宇间露出几分生气的神色,“练武的地方怎么能和大厅混为一谈,竟还在那里大摆席宴……!?”
“孩儿知错了。”上官恒悠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说道。
“唉。”男子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不爱练武,这件事就算了吧。但是,适当的锻炼还是需要的,你看看你,身子真是越来越虚弱了。不知道你姓上官的,还以为你是那些把灵魂出卖给精灵的魔法师呢!”说罢,男子轻轻地用拳头捶打着上官恒悠的后背。上官恒悠果然轻轻地咳了几声。
“算了,你这样,倒也无妨。如今的家业,千秋万代也已吃不空了。”男子像是安慰上官恒悠一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官恒悠默默地低着头,眼中露出一丝挣扎。
“恒悠,带我去‘绛轩阁’。我倒是对那个少年十分地好奇。”
绛轩阁中,漆白的墙壁上都挂着琳琅满目的兵器,而红色的大地毯中央置放着的却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显得十分不伦不类。站在墙角的侍女们挤在一块儿,捂着嘴,交头接耳着。
“已经是第九碗了……对吧?”
“莲子粥真的有那么好喝吗?还是,他已经多久没有吃饭了呢……?”
“再这样下去,家里的老母亲就吃不上这半年才做一次的莲子粥了……”
“是啊……”
一众侍女咽了再次一口唾沫,唏嘘不已。
轩辕辞又是喝干了一碗热乎乎的莲子汤,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正抬起头,想要要求侍女再盛为他一碗的时候,余光却是恰好扫见上官恒悠的母亲款步跨过朱红色的门槛。
“不用太过拘谨。”上官恒悠的母亲摆了摆手,示意一旁正在鞠躬的护卫、侍女挺起伸,笑着说道。
“实在是多谢夫人款待了。不知这是什么?我可是从来没有尝到过如此美味的东西。”轩辕辞将举起的碗放下,也不站起身,笑着回应道。
“这是雪峰山山顶千年一结果的莲子配以雪峰山山脚万里挑一的稻米熬制而成的莲子粥。”上官恒悠的母亲端庄地坐下,一旁的侍女便捧上一碗莲子粥,放在她的面前。
“唉。”轩辕辞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这短短一瞬,恐怕这莲子都尚未开花,更别说结果了。有的人苦苦求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难以闻到这莲子的香味。而到了这里,这样的东西便只是寻常之物了……”
“说地好!”空旷的殿内响起了断续的拍掌声。循着声音望去,却是发现了上官恒悠跟在一位男子的身后,而拍掌与说话的人正是那位笑起来阴阳怪气的男子。
“家主。”上官恒悠的母亲站起来鞠了一躬。等到她挺起身,一众侍女、护卫才弯下腰说道:“家主。少爷。”
男子在轩辕辞的身旁坐下,一个嘴角上扬着:“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轩辕辞摇了摇头。
“这是就是权利,强者的权利。弱者即使有千年的寿命,恐怕也登不上那雪峰山山顶采摘到生长在峭壁悬崖上的莲子吧?”
轩辕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吧?”
“没错。”男子笑得很自信,“我就是上官家第九代家主上官恒。这是我的内子上官悠。这是我的犬子上官恒悠。”
轩辕辞惊异地打量着上官恒与上官悠两人。仔细看来,他们两人确实很相像:弯着同样的柳梢眉;虽然阳光很是强烈,但依旧能看到皮肤的淡淡紫色;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也很相像,上官悠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端庄、优雅的成熟女性的气质,而上官恒,在淡雅的举止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狂野、不羁的气势。
“啊,你们是……”
“没错。悠儿她也是我的妹妹。”
“这样啊……”轩辕辞嘀咕了一声,举起了依旧散发着莲子清香的碗,说道:“来人,再给我盛一碗……!”
在轩辕辞与上官恒天马行空一般跳跃的对话内容中,满满一锅的莲子汤就这样被吃完了。当然,大部分还是轩辕辞一个人吃的。
对于上官恒这个人,轩辕辞并没不是十分地讨厌——即使他论述世间的现象从来不离“权利、力量……”诸如此类的词汇——反倒是十分地理解他,理解一个掌权者这样的想法是为了让自己的优越生活变得理所当然,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美梦被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所惊醒……
“轩辕辞,你的这把剑应该是出自于哪位名家之手吧?”
“什么?这把吗?”轩辕辞解下背在身后的长剑。可是剑身实在太过锋利,用来绑它的粗麻绳只是被轻轻地一滑便断成了两截。轩辕辞暗道可惜,因为这是好不容易从铁木那边弄来的。因为一把长剑持在手上总是不太方便。
“是啊。我这粗略地一看,就觉得这把剑不是凡平。纵是我有着如今的地位,全府上下没有一位工匠能够铸成这样的剑。”上官恒眯着眼睛说道,“不知道可否借我仔细观赏一下?”
“说实话,我对于这把剑也不甚了解。好像从我出生起,他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轩辕辞爽快地单手递过长剑。
上官恒则是郑重地用双手接过长剑,小心地用自己名贵布料擦拭着本就很是闪亮剑身。可能是上官恒实在是太过认真,就连上官恒悠的眼神也忍不住向那儿瞟。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上官恒的手一抖,长剑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吗?”轩辕辞被吓了一大跳,再次用单手将它拎起,反放在桌上。
“你究竟用这柄剑杀了多少人!?”椅子摔在地上,断成碎片。
“你认为呢?”轩辕辞的面色一沉,冷冷地反驳道。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上官恒恢复了常色,在一把侍女扶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这柄剑的杀气实在太过浓郁。而你,即使是生气的时候,却是半点儿杀气都没有。”
“哼……”轩辕辞轻哼了一声,将桌上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一时之间忘记了这是苦茶。
“家主,时候不早了,您昨天和您的故友约好去雪峰山猎灵鹿的。”铁木走到上官恒的身旁,恭敬地说道。
“轩辕小兄弟,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狩猎?”
“灵鹿吗?不是说已经绝迹了吗?”关于灵鹿的传说,轩辕辞也偶有耳闻。那是居住在雪峰山上的稀有种族,随随便便一只成年鹿的身体素质便是相当于六阶的骑士。不过,六阶骑士对于轩辕凌空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就在轩辕凌空当上家主的那一天,便率领大军把雪峰山上扫荡了一圈。结果,居住在茫茫雪峰山上的十几头灵鹿全都罹难,无一幸免。
“什么绝迹了?那样数量庞大、力量强大的一个繁盛种族怎么会灭亡呢?”上官恒笑道,“不过,小兄弟,你说得也挺有道理。在我们眼里,它们永远是弱者。是弱者就会有被屠尽了一天。”
轩辕辞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就当去舒活一下筋骨吧。”
“父亲,我也要去。”上官恒悠忽然说道。
“胡闹!”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悠变了脸色,“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可是……”
“就让他去吧。”轩辕辞对着上官恒说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他就跟在我的身边吧。”
“好!我为你有这一份胆量而感到自豪。”上官恒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铁木,吩咐下去,备三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