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灵鹿在雪的掩映下跑了很久,似乎是累了,终于倚在在一块巨石的背后,裹着白雪,十分享受地咀嚼着方才从那少年手上咬下来的手指。“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断地响着,小灵鹿脑袋上的鹿角似乎伸长了一些,颜色也变深了一些。
远处传来的人类的踏雪声,引起了小灵鹿的注意,它转着水灵的大眼睛,口中已停止了咀嚼。待到摸清踏雪声的规律后,小灵鹿口中的动静每隔一会儿就会响一下。没有人会注意这轻微的声音,因为它们已被人类说话声与踩雪声完全覆盖了。
“已经追了那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它的影子吗?”说话的人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恒悠,你看看你自己,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小辞——徐立志这把老骨头已经快要跑不动了——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依旧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上官恒扶着上官恒悠的手臂,言辞中流露出几分不满。因为,如果没有上官恒悠这个拖累,这么一点儿距离大概只需要花费十分之一,甚至更短的时间。
“上官兄,你这个评价就太过高了。”轩辕辞说道。
“我说的倒是事实,你不必自谦。我是亲眼见到的,有几次,你还刻意放缓脚步等我们跟上。”
“我是在查看灵鹿留下的脚印。”轩辕辞说着,便停下了脚步,食指贴在嘴唇上说道:“嘘。灵鹿似乎在这里停下了。”
“你确定你没有找错路?”徐立志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不信任轩辕辞,细得如绿豆一般的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嗯。我敢说,它就在那块巨大的岩石背后。”轩辕辞举剑指着那峭壁上突兀而出的褐色巨石说道。
“我们还是将它猎杀了吧?再小的蚊子也是肉,再小的灵鹿也是极品的美食。这样跟着它漫无目的地乱跑,也不是一个办法。”徐立志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上官恒,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
“投票决定吧。”轩辕辞别过脸去,哈出了一口热气。
“我支持你的决定。”上官恒故作轻松地回答道,还不忘用隐晦的眼神嘲讽了一下徐立志。
“哼,再怎么也轮不到你领导。”
“恒悠,你呢?”徐立志和蔼地问道。
“我认为,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能只拘泥于眼前的利益,要学会以发展的、长远的目光看待问题。”上官恒悠不知怎么地就说出了这么一段话,从语义上来看,是反对徐立志的提议了。
可是,轩辕辞却开口反驳道:“在某些特定的状况下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毕竟,你想要坚持守护的东西必须要以生命作为最大的前提。”
上官恒悠的表情忽而变得严肃起来了。上官恒虽然不懂得轩辕辞这句话的深意,但还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再惊他一下吧。”
“你去。我只对杀鹿感兴趣。”徐立志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下,绕是谁都能看出来,昨天彻夜的交谈一定不会是十分愉快的:徐立志与上官恒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增进分毫,反而疏远了不少。
“那你就在那边呆着吧。”上官恒淡淡地笑了笑,就这样张扬地拖着自己的长剑、扫着白雪缓步逼近那岩石。
随着距离的缩短,上官恒似乎听到了骨头被牙齿咀碎的声音。这实在是一件十分诡异与惊悚的事,因为四周静得出奇,连数米之外的上官恒悠的喘息声都能清晰闻见。忽地,从岩石背后蹿出一道雪白的影子,似是实质的躯体又像是虚幻的影子猛地向上官恒撞去。那影子尖尖的,好似鹿角一般的东西,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雪光反射着光芒,在那一瞬间,灼伤了上官恒的眼睛。
即使眼睛不能视物,但多年来征战所培养出的敏锐感觉还在。上官恒一个侧身,凌厉的剑光横着将岩石凿穿。从天空坠下一柄银剑,与上官恒手中的断剑似乎能够拼接在一起。
上官恒其实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秒,他已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圈:即使他侧过了身,那影子长而纤细的尖角仍能轻易抹过他的脖颈;即使那道迸发出无尽杀气的剑芒在虚空中与那影子相撞,结局也只能是与那柄断剑一般,断成两截罢了。
那么,是什么令上官恒得以幸存呢?当时情势十分危急,而危机发生之前,众人的心态却是十分地悠闲,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地见到那白色的影子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微微偏转了角度,使得那尖锐的角从上官恒的喉结前险险地擦过。
然而,白影并没有停止自身的快速移动,它并不在意上官恒的死活,而是保持着原先的角度,发出一声如同泣妇一般的轻鸣,化作一根冰锥向一脸茫然的上官恒悠刺去。
“不~~!”上官恒的视力似乎恢复了一些。当他模模糊糊地白影的尖角与自己儿子的胸膛只有大约一米之遥的时候,心中涌生出的感情仅是无尽绝望。
“叮~~!”清脆的震颤,在上官恒听来却如同钟磬一般如雷贯耳。一柄漆黑的长剑横在白影与上官恒悠的中间,硬生生地挡住了白影的冲击。待到白影停止了移动,众人方才看清那似乎就是方才被他们放跑的小灵鹿。
轩辕辞横过长剑,将灵鹿向外甩去。两节散发着银光的鹿角瞬间变得如同铜铁一般黯淡,而灵鹿则在洁净的学里打了几个滚儿,留下几摊断续的血红。
“怎样?没事吧?”轩辕辞关切地问道。
“太快了,连击杀都做不到。”上官恒悠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分毫血色,声音细微地连轩辕辞都难以听清。
“恒悠……”上官恒走到上官恒悠的面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脸歉意地说道,“是我的错。”
“那真的是幼鹿吗?”轩辕辞的目光追着留下的血迹,凝重地说道。
“我忽而明白了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应该是我早该明白的。”上官恒没有理会轩辕辞,只是继续说道,“在大的家业,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守护,被夺去只不过是朝夕的事罢了。也许,说朝夕也太长了一些吧……?”
徐立志在落在雪堆里的鹿角前蹲下,将它们轻轻地捡起。将一个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后,举起另一个,对众人说道,“这个鹿角,似乎和之前所猎到的所有灵鹿的鹿角都不太一样。”
“是啊,这是用灵鹿角所制成的长剑啊。”上官恒有些痛心地捡起那把在雪上印上痕迹的长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