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有些咸涩,但也吹散了沙滩上的燥热。两位守卫,赤裸着半身,穿着黑色长裤,红色的腰带上别着一把短小的匕首,迷迷糊糊地靠在潮湿的岩石上休息。两人护着的是一条小道,蜿蜒而上,全部由松软的石沙铺成。
小道一直通到高处的一处平原,匿身于烟雾之中,隐隐地只能望见一些的奇形怪状的宫殿。
两位守卫守着的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他们的面前是一块圆圆的沙地,之后就是一望无际、波涛涌动的大海。海上听不见鱼鸥的长鸣,甚至没有别的什么声音。海水冲刷着两人脚下的沙滩,也撞击着光滑如洗的高峰兀石。
“喂,阮七。”左边的光头男子突然叫道。
“啊。”阮七有气无力地应答道,很不耐烦地别过头去,将脸颊靠在光滑的岩石上,蹭了两下,口中念念有词:“酷暑催人倦,莫扰世尘眠啊!”
“喂,快点起来了,别睡了!”光头男子将阮七头上的一撮毛发拔了下来。阮七吃痛,抱着光头喊道:“阮八,你干什么?”
“哈哈,我早就想那么干了。我们阮氏九兄弟,在这消逝之岛上,各个都是光头,就你这小子,偏要搞特殊,在头上留得跟一撮鸡毛似的,让我看了就不爽。”阮八爽朗地笑了,张开手心,手中的几根毛发立即被海风吹得不知所踪。
“算了,算了。”阮七打了一个哈欠,也不生气,又眯上了眼睛,“头发都叫你拔了,你不要再来叫醒我了。”
“这可不行。”阮八笑嘻嘻地揉着阮七的脸颊。阮七心声厌烦,反手对着阮八的胸口就是一掌。
“噗通”落水声从远处的海面传来。紧接着就是阮八的呼救:“救命啊……老哥,我可不会水……”
浊浪翻滚的海上,一叶孤舟随波逐流。
“年轻人,我们就要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老者对着一位青袍青年说道。
“嗯。”青袍青年微笑。
老者黝黑而瘦弱的手臂扶着斗笠,胡须白中带黑,显得十分干练。“年轻人,那消逝之岛就在那个方向。”说着,老者指向了某一方向。
老者眼光闪烁,问道:“这一月在海上的浮沉,你可悟到了什么?”
“巨浪滔天,而我们仍坐在小船之上,是木舟克水,人克木舟。”青年沉思片刻说道。
“哈哈哈。”老者笑了,“枉你还是东方来的魔法师。”
青年皱了皱眉头,紧闭着双唇,不语。
“哈哈哈,这么一说你就生气了?”老者笑道,“再大的船,遇到海浪还不是会沉到水底吗?水性再好的人,要是孤身一人落到这大海之中,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咸水淹死。在你们的魔法里是怎么解释的?”
“说了你也不懂。”青年淡淡地说道。
“不只是我不懂,你也不懂,谁都不敢说懂。”
“我不懂吗?你的意思是说万事万物都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没有相生相克。少的生多的,多的克少的。”
老者摇了摇头,道:“那是你在反驳自己的回答,我是在问,一个月在海上浮沉,你有什么体悟?”
“没有什么体悟。”青年回答说,“既然你已经指明了路途,也已将我送到了这儿,我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等等。年轻人,不要那么着急。”老者道,“既然你没有什么体悟,我便明说吧。”
一阵海浪涌过,几乎将把船身倾斜。青年倒在了舟中,老者却纹丝不动。
“艾卓的刺客杀尽了我的全家,洗尽了家中的财富,这是我的命。紧接着,你出现了,出手将我救下,这也是命。我答应为你引路,并在这大海中驾着一叶扁舟航行一月而不被风浪淹没,这仍然是命。”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命?”
“似乎是什么都没有说吧?”老者怅然地望着远方:“我下过很多次海,我的同伴都死了,唯独我没有死,我相信这是上天叫我遇上你。这月的海浪特别大,我驾的船特别小,我们两人在船上,船却没有沉。这说明了什么?”
青袍青年摇头。
“我觉得,这依旧是命。命里安排,我要与你说这一席话。”老者道,“要信命,切不可抗命,因为命是无法反抗的。”
“胡言乱语。”青年喝道,“我已经后悔当初与你同行,害我白白浪费了一月的时光,只为听你一句‘命不可违’?”
“命中之人,又如何能够违命?”老者说道,只是不知道那青年到底有没有听见。青年早已经跃出舟中,消失不见了。
一阵巨浪侵袭而过,孤舟沉没,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该死,阮七,你还真的把我打下水去吗?”咳嗽着的阮八被阮七扶着,面色铁青地说道。
“谁叫你打搅到我睡觉了?”阮七笑道,“哎呀,被你这么一搅和,我竟然不困了。”
“早知道就让你继续睡觉。”
“对了,阮八,你叫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告诉你一声,水又涨了而已。”
“噢,原来如此。”
阮七与阮八相视一笑,方才面前的小沙滩已经被海水所淹没。
“我说,阮八。”阮七说道。
“怎么了?”
“你说这消逝之岛什么时候会沉啊?”
“谁知道呢?听女王陛下说,就这几年了吧。”
“那女王陛下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我听说啊……”阮八附在阮七的耳旁,悄悄地说道,“女王曾经在深夜见到过一个黑袍男子,那男子的眼睛是蓝色的。”
“啊?蓝色的眼睛,实在是没有见过啊。”阮七惊呼。
“别一惊一乍的,这还不是最稀奇的。我听说啊,那黑衣人说这个世界都将沦陷,只有这消逝之城不会受到波及。”
“啊?这是真的吗?那我绝对不上岸了,反正坐那去岸上的魔法阵也不舒服……”阮七说道。
“哎哎,你先听我说完。”阮八继续说道,“在那世界大劫的前一个月左右,这消逝之城将会有一场惨烈的大屠杀。”
听完,阮七便不高兴了,撇着嘴说道:“我说怎么。我们王鹰护卫队阮氏九兄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队长‘音无’都要给我们几分薄面。我们竟然被叫到这里来守道,都是那黑衣人的胡言乱语!”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吗?”阮八故作神秘地问道。
“好奇啊,你快说吧。”阮七果然上当,饶有兴趣地看着阮八。
“那女王陛下,孤身一人久了也是很寂寞的,有天晚上……”
阮七与阮八站在道中央,弯着腰窃笑着。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兀自出现了一位青袍青年。只见青袍男子在两人的背后轻轻一点,两人猥亵的笑声立即停止。青袍男子转身沿着小路向上,身后的阮七阮八已经化作了一滩软沙,被海水不知道冲刷到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