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都是王兴旭代替林轩宇巡视容州各城县,所以对各地的乱后重建的事情,比林轩宇还要了解的多。
  背负着这个担子的王兴旭,短短的时间里,鬓角就出现了白发。他也就比林轩宇大上四岁而已。
  看着背脊都有点弯曲的王兴旭,林轩宇眼里有惭愧闪过。他想要通过睢县,向整个容州传达一种积极向上的思想,加上又官员考核,所以只能亲自坐镇这里。将原本应该他去做的巡视各城镇的事情,还有庞大的民事工作都压在了王兴旭的身上。
  王兴旭因为近来睡眠时间很少,有时候一天都只有睡两个时辰不到,所以嗓子特别的干涩:“每个县城都可以看到这堆积如山,似乎吃不完的粮食运进去。所以叛军退兵后的恐慌很快得到了遏制。
  容州损失的最大的就是望海城,那里几乎被叛军烧了四分之一的房子,灾民人数最多。幸好当地临海,百姓们还可以在海边抓取仙贝,鱼虾等度日。
  并且在叛军进城前,沿海的几个渔村全都将渔船还有渔网偷偷藏好了,没有被太大的破坏。如今那里的渔民已经恢复到以往的生活了。打回来的水产,大都被我们收购用于暂时的救灾。所以情况不算太坏。
  只是……沿海常有海贼袭扰,这个问题很大。”
  林轩宇点点头:“海贼的事情,我还没到东南就已听说。只是目前我们的重心要放在恢复生产上面,实在抽调不出兵力对付他们只能够让他们先逍遥一段时间。”
  对于林轩宇这种本应该承担起护民责任的军人来说,治下百姓被海贼袭扰,安全无法得到保证,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失职与耻辱。
  “这些粮食的蹊跷没人发现吧?”
  短短的十几天,康州至少往容州各城运送了超过两千大车的粮食。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康州城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粮食盈余。况且这些粮食都是从城外的老天策军驻地运出,粮食运进有限的大营哪来的那么多粮食运出?
  这中间自然有猫腻。
  如今的大营里面,大大小小的有着数个七八米深的大坑存在。这些大坑就是里面的战俘被林轩宇派出去搞开垦之前的杰作。
  林轩宇屁股下坐着的麻袋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粮食。还有他左右,身前,身后一堆堆如山堆积着的麻袋中,除了占据连二十分之一都不到的袋子外,里面装的也全都不是粮食。
  那从康州城外的大营一车车运出的‘粮食’,其实大部分麻袋里面装着的都是营内挖出来的黄土。所以,如今林轩宇所在的这个粮库里,堆积如山的也大都不是白米面粉,黄土在里面占据的比例极大极大。
  林轩宇当天用刀捅穿的那几个麻袋都是做好标记的,所以才会出现白刀入,白米出的情况。若是换一个人来戳,恐怕十有八九一刀下去,发现里面都是黄土的几率大得多。
  王兴旭苦笑的摸着自己屁股下面的麻袋:“每个粮库防守的很严密,日夜不停的都有人巡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只是存量有限,若是一个月内得不到解决,恐怕,再也瞒不了人了。”
  “只能支撑不到一个月么?”林轩宇也是满脸的苦涩,虽然说如今康州城的秋收还在继续,想来还能支援容州一段时间。可是这终究不能持久,一个处理不好别到时候饥荒爆发,还蔓延到康州去。
  “有什么办法能搞到粮食呢?”这已经是最困扰林轩宇的问题了。
  王兴旭也为这个日夜思考,心里已经有了腹稿的他试探道:“江南有没有可能?大人当年平定江南,在那里有不少大户人家承了大人的人情。如今我们有所求的话,他们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意思一下。或许可以暂解燃煤之急。”
  林轩宇也知道要解决如此巨大的粮食缺口,只能从江南、淮阳两地入手。只是如何才能绕过中枢朝廷,哪来的那么多购粮钱财?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想必如今的江南状况早已传入大兴了吧?
  林轩宇这点倒是猜错了,东南的乱事平定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入大兴。
  这段时间来林轩宇与卢未生加起来超过十份的战报、捷报,经过驿站层层传颂后,全部在一处叫做鸡岭县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但是东南的战报、捷报在鸡岭县停了下来,所有北上大兴、梓州的人和东西,也全都在这里停了下来。
  原因是在鸡岭县百里之外的金鸡岭出现了一伙强盗。
  就是这伙霸占金鸡岭的强盗将东南与东北的交通,彻底的隔断了开来。
  区区强盗,如此猖狂,自然是要派兵剿灭的。所以正有一群官员在商讨着怎么剿灭这群强盗,而他们商讨的地点在大兴城皇宫——大明殿。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北疆连连失利就算了,现在竟然出现让一伙强盗截断我大昭南北通讯,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都发生了。”
  整个大明殿,能够有资格发出如此咆哮,将所有人都骂进去的人,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南昭皇帝,宋相青。
  金鸡岭尚且属于梓州境地,所以此时的梓州总督,原本应该待在总督府里喝茶的溥儒,这个时候正满头大汗的磕头不止。
  宋相青没有想到他登基后没有迎来自己以前幻想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日子,反而是被弄得一团糟。先是东南叛乱,这在宋相青看来这不但是小事,反而是好事,可以除掉林轩宇。
  接着发生的事,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突厥南下。
  北魏南下。
  柔然也他妈的跟着南下。
  檀州北幽关失陷。
  竭州一十一城失陷。
  锡州他妈的又有九座坚城失陷。
  这边北疆的事情还没有稳下来,绥阳知府又将境内强盗堵路的事情用八百里加急报上朝廷。这差点没让宋相青这一国之君吐血。
  区区强盗,上报兵部剿灭了就是。竟然在朝会上向自己这一国之君禀报,你这绥阳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没想到让宋相青真的吐血的事情,还在后面:依照圣旨,兵部短短的三天内,就命令梓州集齐三郡守备军,两万两千兵力,浩浩荡荡的开估平乱。原本兵部尚书是想圣上亲自关注,自己要一鼓作气,打一个漂亮战给自己长长脸。
  结果……
  三战三败,两万多人,剩下两千人不到的数量灰溜溜的逃回了梓州。那昭帝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统帅直接翘了辫子,兵部派去督战的右侍郎,堂堂兵部第二人的商二非更加离谱,不但被俘虏了,没有慷慨就义,反而一转眼投降强盗不说,还成了强盗的狗头军师张。
  听到这个消息,昭帝宋相青当场吐血昏迷,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一醒过来的宋相青就在龙椅上不顾形象的对着下面的百官破口大骂,抓起手上能够抓起的东西一股脑的朝着下面跪着的一品总督溥儒扔去。
  “来人,将溥儒押入大牢,等候发落。命楚先晨即刻上任接替梓州总督一职。”
  利用愤怒,宋相青将溥儒毫不犹豫的一撸到底,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心腹楚先晨推上这个位子。
  下属的周瑾等大佬根本还沉浸在昭帝的怒火爆发中没有放映过来,哪想到昭帝突然发难拿下了溥儒,换上楚先晨。一个个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宋相青早已将玉玺啪的盖在了一份全新的圣旨上。
  果然,无论头脑发热愤怒到什么样程度的宋相青,都不忘记攥紧手中的权力。周瑾神色带着敬畏的看着上面快刀斩乱麻的昭帝宋相青。
  这溥儒与林单勋交好,可以说宋相青不但在梓州总督的位子上放置了一个绝对的心腹,还削弱的林系在京畿、东北的影响力。
  “马玉珍,你这兵部尚书是不是不想干了?两万大军居然会被所谓强盗打败,甚至几近全歼。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看到溥儒被金殿武士拖出去后,宋相青又转口朝着下面的兵部尚书咆哮道。
  在宋相青这新帝登基后,政治风暴不断,六部官员的轮换更是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几经转换下,兵部尚书的位子落到了曾经中立系的马玉珍头上。
  马玉珍有着个颇为娘娘腔的名字,实际上的他乃是文臣中少有的魁梧男子。只是这个时候的魁梧男子跪在地上也是一脸的哭腔:“皇上,此次打败实乃非战之罪。实乃绥阳知府情报太过于荒谬。据微臣事后探查,这金鸡岭的强盗根本不是绥阳知府上书的五千人,他们足有五六万之多啊。而且全都训练有素,兵甲齐备。”
  宋相青听后,固执的认为马玉珍这是狡辩,而且还编的如此的不靠谱:“大昭之下,怎么可能出现数万人的强盗。马玉珍你用这理由当真将朕,将满朝文武看做三岁孩童么?”
  听到皇帝的话,下面的大臣们不但没有感觉到‘就是这样’,反而很多人一齐想到了一个可能。
  谁说大昭之内没有数万人的强盗的?
  似乎我们的皇帝陛下忘记了一件事情。
  马玉珍咬咬牙,带着哭腔道:“圣上,当日逆贼胡昌河率神策军反叛,更名为披挂军之时足有五万人有余。披挂贼横行京畿、东北,态势有愈加壮大的声势。这出现在金鸡岭的强盗,很可能就是披挂贼的主力所在。”
  胡昌河,披挂军,老的神策军。这些宋相青自然是知道的,作为当年的军方第一人,如今沦落为大昭头号通缉犯的胡昌河的反叛,始作俑者不正是宋相青他自己么。
  只是,皇城司不是一直监控着胡昌河,说他们主力在燕县外么?自己前段时间看到神武军整军完毕,还想让林单勋出兵缴了他们呢,哪想到北疆爆发了战事。此事就一再耽搁,这个时候,自己干脆忘记了披挂军。
  “努河涛,披挂军如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