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兵马司乃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情报机构,所以历来都是由天子近臣执掌。这努河涛不但是宋相青的心腹,同时也是他的小舅子之一。
  努河涛颤颤悠悠的小跑到中间,依靠着马屁与妹妹上位的他能力实在有限,往日里皇城司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给几位副手打理的。
  这时候听到宋相青的陡然问起,努河涛顿时慌了神:“可能…大概…应该还在…还在燕县吧?”
  啪!宋相青的手重重的拍击在案上:“什么叫应该,什么叫可能?披挂贼到底在哪?逆贼胡昌河到底在哪?”
  其实看作为皇城兵马司统领的努河涛这幅不堪大用的摸样,宋相青就已经猜测到皇城兵马司根本没能看住披挂军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现在文武百官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先前自己对马玉珍屡屡呵斥,这时候若是认了是自己下属的皇城兵马司,是自己小舅子犯的浑,这让他这一国之君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去查,现在就去查!”
  宋相青怒其不争的对着努河涛呵斥后,又下令道:“马玉珍作为兵部尚书,直接负责金鸡岭剿匪。导致我朝两万军卒牺牲,罪无可恕,打入大牢,秋后问斩。丞相,你与诸位大臣商讨,迅速拟定兵部尚书人选,呈报上来。”
  周瑾的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宋相青的意思:给你周系一个尚书,你把这事给朕兜下来。
  对权力执着,死不认错,爱面子。这就是这位圣上的一部分脾性。替皇上背背黑锅,多一个尚书支持,这事怎么看都划得来,周瑾没道理不答应。
  “微臣看来,此次金鸡岭大败都归罪于马玉珍,其作为兵部尚书,出兵前尽然连基本的敌情打探都做不到,导致数万将士牺牲,实当该斩。”周瑾躬身道:“微臣作为百官之首,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自然亦有大过,恳请圣上降罪。”
  “丞相忠于职守,虽然此事上的确略有失职。但是尚且还未酿成大祸,再过追究已是没有必要。丞相只需自省便是。”
  一君一臣,一帝一相,两个人一唱一和,便将宋相青的过错,全都由马玉珍与周瑾承担起来。偏偏所有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他们的表演。
  当真是朝堂上难得的风景啊!
  在说出金鸡岭的强盗有可能的胡昌河率领着的披挂军之后,整个朝堂上下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出派兵围剿的问题。
  不夸张的说胡昌河乃是南昭的当代名将,麾下的披挂军又是原来整个南昭一等一的精锐。强兵强将搭配之下,岂是轻易可以战胜的。
  如今南昭能够在兵事上与胡昌河分庭抗礼的人并不多,如今身在北疆的神武公林单勋与北疆元帅慕容阔达分别是其中之一,可是除了这两人外,在宋相青的心中就只有担负拱卫京畿职责的神策军新任督帅陈合,还有不问世事的燕国公堪与胡昌河一较高下。
  可就是这样,南昭如今也是有将无兵。最精锐的北疆三州士卒全都泥潭深陷战场。而原本大兴常年驻扎的大军三十万有余,经过前太子谋逆,十去其八。到今天为止,也才恢复了神策、神武还有御林军和戍卫军的兼职而已。
  神武军已悉数调入北疆檀州,现在又被林单勋统领星夜驰援锡州,防御柔然。神策军呢?北疆连连告急,肯定也是外调北疆檀州的。
  御林军与戍卫军乃是拱卫皇城与都城的根本,不能轻动。所以,金鸡岭的披挂军,满朝上下都很默契的,当做没看到吧~~智能等缓过这一阵后,再图清缴了。
  檀州现在只有齐守虎坐镇,神武军南下锡州后,只剩下三万多人,所以神策军必须快速动身,驰援檀州。可是大兴乃南昭国都,北疆不稳,东南不稳,如今梓州金鸡岭又不稳,大兴城内不可没有大将坐镇。所以原有岳州神将之称的陈合,便不再能够做调动。
  陈合不能动,那么够资格当任统军大将宋相青就只有两个选择了。一个自然是同样为三大督帅之一,靠出卖外甥十一皇子,爬上高位的王宏。另外一人自然就是在家休养不问政事的老帅燕国公,白千军。
  宋相青抬起眼皮,看了看下面站在武臣第一位的王宏,怎么看这个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家伙,有别的什么能力。当初他带着的戍卫军可是被万人的太子亲军就堵在大营里面做缩头乌龟了。
  恐怕就王宏这个德行,别说抵御突厥南下了。到了北疆恐怕连齐守虎这悍将镇不镇得住都是一个大问题。
  “北疆檀州八百里加急战报~~~”
  远远地,在大明殿外的广场通道上,响起一个响亮却带着虚弱的声音。
  不知道边疆发生了什么的宋相青一看到,那身上竟是血迹的信使,霍然站立:“报。”
  被两名御林军扶着双臂跑进来的信使身着玄黑色板甲,看头饰与肩饰应当是属于北疆军。只是不知道来自三州的哪一州。
  在信使的小腹处有一处三十公分长的伤口,虽已结疤,可格外狰狞恐怖。
  信使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也是一身伤,可想而知这信使所在的军中要么损伤惨重,要么是已经被重重包围,信使突围才导致这个模样。
  御林军放开这信使后,原本下跪的信使,全身无力四肢全部趴在了地上。看样子身带重伤,连日赶路,身心俱疲,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信使无力的挥挥手,将被叫来的太医挡开,口中有血迹流出的他断断续续道:“檀州…齐都将急报…二十一日…突厥北幽关增兵十九万,二十….二日,突厥强渡赤水河…我军奋力阻击…杀敌两万,…敌军人数十倍与我…阻击失败。咳咳…同日傍晚……突厥兵锋直指檀州…”
  檀州郡信使的嘴角下的白汉玉上面全部都是他刻出来的血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信使说出了令满朝文武胆寒的消息。
  “血战两日……檀州失陷…突围出城者不足两百。”
  将别人快马加鞭需要半个月才能到的路程,这信使以惊人的毅力用六天六夜,不眠不休赶到了这大明殿上。说完最后檀州失陷的他,人也气绝了。
  “将他厚葬。”宋相青坐在龙椅上,眼神连焦距都没有。
  殿内的大臣们,这时候也顾不得朝堂威严,顾不得御史弹劾,一个个交头接耳,手足无措。整个大明殿比菜市场还混乱。
  突厥增兵十九万,那就表示着在加上原来北幽关赤水河的十万铁骑,攻陷檀州的突厥人达到了恐怖三十万。
  敌十倍于己,齐守虎没能守住檀州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一向苛刻的宋相青,也没有怪罪齐守虎的意思。
  当务之急就是迅速调兵北上,不但是檀州线,恐怕锡州与竭州都要连续增兵才可以。突厥的三十万大军云集檀州,使满朝的文武还有龙椅上的宋相青都明白了一件事:三国这是打算彻底亡了南昭,好瓜分领土啊。
  谁知到今天突厥可以增兵十九万,明天会不会接着继续增兵?北魏是不是也会增兵二十万,还有柔然呢?
  竭州有北疆元帅慕容阔达坐镇,林单勋正在神速赶往锡州,可是檀州线呢?最大的坚城檀州已经失陷,凭借着齐守虎一人恐怕难以力王狂澜。
  “摆驾。”宋相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燕国公府。”
  大昭承和二十一年十月十九日,南昭燕国公白千军领锡州大都督之职,统帅神策军七万,天武军五万,北上锡州。
  同日,大兴城外点将台,新任兵部右侍郎季玉乾,率领天威军五万,北上竭州,归属与北疆元帅慕容阔达麾下。
  燕国公白千军,南昭三代老臣。曾任神威军督帅,北疆大元帅,南昭天下兵马大元帅,一声戎马战功赫赫。哪怕闲赋在家十余年,如今军中大将扔多出自其当年帐下,于军中威望无双。为南昭百万军人心中楷模。
  正因为如此,哪怕北疆历次告急,宋相青都将这最合适的统帅放在一边。因为他在军中的威望实在太大了,北疆更是其十余年前的根基所在,北疆军中燕国公故吏无数,甚至连如今的北疆大元帅慕容阔达都是其亲授弟子。
  北疆军权在握,若是燕国公有了什么不臣之心,对于宋相青来说,这灾难比十万突厥铁骑南下京畿还来得严重。
  虽然燕国公用戎马半身来证明了他对宋姓皇族,对南昭朝廷的忠心耿耿。可是宋相青还是不相信,哪怕这几率只有几万分之一……
  若是有的选择,宋相青巴不得希望燕国公老人家,就此老死家中。
  宋相青是实在没得选择了啊。京畿中他不能没有一个可靠的心腹大将统兵,所以陈合不能动。突厥攻陷檀州后,在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淮阳之地,快马加鞭,大军三日可达大兴。
  所以哪怕心中十万个不放心,燕国公也不得不用。
  十月二十一,突厥三万先锋进逼淮州重城睇杨,被撤往此地休整的齐守虎领当地两万守备军,以诈败诱入无名山谷,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二十四日,燕国公白千军抛下步卒辎重,亲领骑兵三万,夜袭突厥北地营寨,斩敌过万,烧毁粮草无数。
  二十六日,燕国公以刚刚汇合的齐守虎为先锋大将,令铁骑血战突厥于万安县外。此战先锋军伤亡过五万,大将齐守虎重伤。——斩突厥人头四万又七千。
  二十九日,淮州北面郎洋郡被叛军攻陷,屠城。三十日,燕国公白千军率步卒十万,四面围合郎洋郡。
  十一月初二,燕国公白千军下令,凿穿淮水河床,是日,大水轰然而下。
  郎洋郡内突厥铁骑六万,全军覆没,左贤王护也术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