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决绝分开,已经好久没看到黎邛羽了,这次再相见,竟有种久到隔世的冲动。
直到黎邛羽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张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
然后像是注意到倪清欢看他手中燃着的香烟视线,他转身就将香烟熄灭,递给了身后的外国青年。
青年二话不说,接过香烟就又回到了包厢。
“你以前从来不碰香烟的。”话出口的瞬间,倪清欢就有些后悔。
可黎邛羽一愣后,眼神就亮起来,他口气依旧温煦地像是阳春三月的春光,“自从进监狱后,就碰上了这种东西了,转眼间就戒不掉了。”
说着,他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说来,人就是贱,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碰都不碰烟的,甚至觉得烟味很呛鼻,可一进那种地方,烟珍贵地可怕,却一沾上,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连呛鼻的烟味都变地好闻起来。”
只是几句话,看着这样的黎邛羽,倪清欢就再也恨不起来了,护着守着她十几年的大哥,可是进了监狱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整整耗费了两年,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而这期间,作为自诩他亲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还对自己,如从前一样好。
“你也不容易。”她说。
他抬头看她一眼,神情奇异地温柔起来,“那我还能叫你丫头吗?毕竟是叫了十几年的称呼,猛然叫我改口,我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
倪清欢鼻子一酸,“只要你别再逼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我怎么会不让你叫。”
“我,”他一步迈到她身前,极欢喜的样子,眉宇间恹恹的戾气都淡了许多,他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又严肃“我黎邛羽对天发誓,再做一件你不喜欢的事,就罚我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
“切,罚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啊,就像这么多天,我一次也没见到你,也不见得你多憔悴难过。”
“丫头,我难过的样子,怎么会给你看。而且你一点没有原谅我的意思,我怎么敢去打扰你。”
“你,你强词夺理!”她撇撇嘴,挺不高兴的模样。
“是,都是大哥的错。这样吧,”他牵起她的手,“大哥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息怒。”
“什么叫息怒?你当我是难缠的老佛爷吗……”
在倪清欢看不到的角度,黎邛羽回头冲身后紧随而来的外国青年使了个眼色,青年就听话地停在原地,不再紧跟。
“去什么地方啊?”倪清欢被他牵着,越走越远,而看黎邛羽也没有要开车的意思,便忍不住问。
“就在这附近,很快就到了。”
正在这时,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丝,不大,衬着长风,反而使人耳目一新。
黎邛羽不经意地转头,就见倪清欢的鬓角沾了雨水,贴在脸上,很潮湿的感觉。
便抬手间,就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拖下,给两人披着,加快脚步,往前跑起来。
“黎邛羽,我可警告你,费了这么大功夫,要是一会你给的惊喜,不够赔罪,我可就彻底和你绝交了。”
话是这样说,可她脸上的笑容,真比花还要好看。
黎邛羽甚至想,就让时间停留在这里该有多好,他目之所及全是倪清欢的笑脸,就好像她永远是他一个人的一样。
可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哪怕他再爱倪清欢,他也放不下他的事业,那种在商海里挥执方遒,一个合同,一笔签名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事,他已经着了魔。
因为事实上真的不远,在一个荒草丛生的院子里,院门破落地不成样子,黎邛羽只是轻轻一敲锁,锁就自动脱落了。
“真得可以进去吗?”
“当然,里面早就不住人了。可能是为了等拆迁,所以都快要塌了,也舍不得拆。”
“来,牵着我的手,地上草多,碎石子也多,小心摔倒。”
倪清欢便被他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院子深处走,荒草叶子上全是雨珠,几乎打湿了她的裤脚。
她也不嫌弃,只是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样被黎邛羽牵着,走在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宛如探险一样的经历,给她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那时,也是这样,被黎光耀关在偌大的黎宅学习一大堆的礼仪知识,时光碎裂地像是掌纹,平淡无奇。
只有黎邛羽和黎景湛一起放学回来的时候,她的童年时光才像是点缀了星光,变得璀璨夺目起来。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缠着他们带自己去后山的小森林探险,每天走一段没去过的路程,小小的脚丫迈不到多远就疲了,可兴奋惊奇的情绪一直是上扬的。
前面有黎邛羽牵着,后面有黎景湛护着,哪怕突然冲出一只怪兽,叫嚣着要吃了他们,她也不觉得害怕。
“喏,惊喜就是这个。”
被打断思绪的倪清欢抬头,就看到一株高达七米的乔木植物,叶子呈椭圆形,每根树枝上都有着一个皮果,皮果的外形如铃铛,果实看上去脆脆的,而且长满了小孔。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大树的树枝微微晃动,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哈哈哈……”声,像是一群人在大笑,快活极了。
“笑树?!”倪清欢顿时合不拢嘴了,“这是我们小时候在百科全书上看的笑树?不是只生长在非洲吗?这里怎么会有?”
“我也不知道,”黎邛羽耸耸肩,只是指着还在“哈哈”大笑的大树,眼神狡黠,“反正我知道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很大,并且总是爱笑了。”
这是本应该生长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的芝密达兰哈德植物园的“笑树”,皮果内有许多自由滚动的小珠似的皮芯。每当皮果在微风中摇摆时,皮芯小珠滚动,果壳儿被敲响,就发出阵阵像人欢笑的响声。
当地人趣称它为“哈哈”树,而笑树这种会笑的功能,被人们巧妙地利用起来,把它种植在田边,每当鸟儿飞来的时候,听到阵阵笑声,就以为是人来了,不敢降落,从而保护了农作物不受损害。
总之,第一次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这种植物的时候,倪清欢才八岁,她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这种神奇的树木,但却着了迷,总是吵着闹着要父亲和疼爱她的两个哥哥带她去看。
但远在非洲,而且黎耀光那时忙于事业,自然无暇顾及,两个哥哥纵使有心,也鞭长莫及。
这棵笑树,便成了倪清欢童年的一个梦,一个爱笑到无忧无虑,又求而不得的梦。
“怎么样,丫头?这个惊喜,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