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穷困潦倒地不成样子,作为孤儿,举目无亲,作为养子,他设计害死了养父,又和兄弟反目成仇,最爱的妹妹也被他骗到藏了起来,连一个投靠的人都没有。
实在是没地方住,他一个人走在寒冬腊月的街头,衣衫单薄,冻地瑟瑟发抖,路上行人匆匆,没一个人有帮他一把的意思。
最后他找到了这家院子,那时的院子就已经空无一人,破败荒芜了,他撬开锁,摇摇晃晃地走进去,肚子饿地头疼,正绝望地恨不得去死,却在抬头间听到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然后就看到了童年里,丫头心心念念的那株笑树。
那是他一辈子听过最动听的笑声,无关世俗,仅仅只是为了配合风的律动,甚至让他觉得冬风也没那么讨厌了。
就这样,他合衣躺在树下,听着一阵阵“哈哈哈……”的笑声,做了一夜童年的美梦,梦中全是穿着公主裙的丫头,冲他展开花一样的笑脸,笑地睫毛弯弯,美好地让他心生希望。
第二天,他就被白清滟的人找到,带他去见了盛浅予,再后来,他就去了美国,在盛浅予和佰世药业的共同资助下,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华升集团。
“当然满意,”倪清欢胸腔里全是喜悦,她几步走到笑树下,摸着笑树粗壮的枝干,笑地见眼不见牙,“帮我和它拍张照吧,总算是圆了童年的一个梦想,”顿了顿,“虽然我怎么也想不通,它怎么会生长在这里。”
“它是一个奇迹,可能就是在等待你。”黎景湛这样说着,已经拿起手机,为她拍了好几张和笑树的合照。
直到天黑,两人浑身湿透,黎邛羽才硬拖着依依不舍的倪清欢,走出院门。
然后他转身,把锁捡起来,再次落了锁。
“干嘛还要锁上?”倪清欢不解地问。
“它可是我的秘密基地,一般人都没资格进来,”说着,他冲倪清欢眨眨眼睛,“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带进来的人,这个秘密当然要落上锁,才保险。”
“幼稚!”倪清欢这样说着,眼里清澈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不过,我喜欢。”
两人彻底走出来,外面已经有一辆马萨拉蒂在等了,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车身经过雨淋,干净地发亮。
一看到两人出来,车门立刻打开,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他举着伞,快步走上前,替他们撑着,继而拉开车门,就退后一步。
黎景湛赞许地看他一眼,倪清欢有些不解,等到他把她送进车内,她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车后座已经放了两个装满衣服的袋子,一套男装,一套女装,自然是为了湿透衣服的他们准备得了。
这么有心的人,的确该赞许。
上车后,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就停在了一栋四进三出的四合院子前。
倪清欢诧异地下了车,“你就住在这?”
“怎么?不喜欢?”黎景湛接过外国青年递过来的衣服袋子,就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一边领着倪清欢往院子里进,一边冲她微微挑眉,是极愉悦的态度。
倪清欢摇摇头,好奇地往院子内进,院子里很干净,也很寂静,一条小径直达内屋,小径两旁是各种水木花草,有水仙,有翠竹,有躺在雕花水缸内的睡莲,甚至还有各色的牡丹,明明都不在花期,但全都盛开在最盛烈的状态,姿态骄傲地向世人炫耀它的美。
很显然,这里有不止一个人在打理,可随着黎邛羽的脚步进去,路上她却一个人都没瞧见,“怎么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一个人?”
“请了好几个专门打理的人,只是他们平常都在后院,我一个人清净惯了,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晃来晃去。一般都是我外出工作时,他们再打扫,饭也会在我回来之前,事先做好了,摆在桌子上。”
“意思就是,这么大的院子,你回家的时候,就总是一个人晃来晃去?”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丫头?”黎邛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不妥,你现在过得简直像个垂垂老矣的孤家老人!”
“那你以后经常来陪我,可好?”
倪清欢愣了愣,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一脸哀伤地看着自己“为什么黎景湛可以,我就不可以喜欢你?”
于是,脱口而出的“好”就被硬生生压进喉咙,她呐呐着,却说不出来话。
黎邛羽尽管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可还是忍不住失望,低头掩饰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再抬头间,又是邻家大哥哥温润无害的模样,“好了,赶紧去换衣服吧。湿了的衣服穿在身上久了,会感冒的。”
拿过装衣服的袋子,顺着他指的屋子进去,才发现是间女式的闺房,屋内摆设具是古色古香,有的看上去还是极有年头的古董,都清雅地不成样子,连案头摆的梳妆台,上面立的梨花镜旁都摆放着桃木梳。
她掩上门,匆匆将湿衣换下,拿出袋子里的衣服,是件做工精致的流苏裙,还有一条束腰的亚麻皮制腰带,事先撕了吊牌,上面还贴了一张印有干洗过的便利条。
不得不感叹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心细,连新衣服要洗过才穿都考虑到了。
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腰带随意打了个结就出去了,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木桌上品茶的黎邛羽。
“老年人这么快就开始喝茶了,有没有加枸杞啊?”倪清欢快步走到他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打趣道。同时她注意到木桌上不仅有茶,还有一件她进院子以后,唯一看到的现代物品——吹风机。
黎邛羽放下喝了一半茶的雕花翡翠杯,转头看到倪清欢的时候愣了愣。
只见她一身修身的流苏裙,凸显出玲珑有致的美好身形,腰间一根流苏带随意束着,勾勒出的纤细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长发及腰,被水侵湿,如墨般,更衬得肤白盛雪,整个人清丽地像是一幅画。
“这件流苏裙很适合你。”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却没回答到点子上。
“也不看看我是谁,什么衣服我驾驭不了,一件小小的流苏裙当然适合我。”
“加了蜂蜜的姜茶,预防感冒着凉的。”摇头失笑后,黎邛羽宠溺地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递给她一杯温暖的姜茶,“赶紧趁热喝。”
倪清欢一时有些受不了他过于亲密的动作,但很快就被他起身拿起吹风机的动作吸引了,一边喝姜茶,一边好奇地问“你这是干嘛?”
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姜茶,舒服地叹了口气,“这茶真好喝,只加了蜂蜜吗?”
“你先一个一个问,等我回答完了,再接着问下一个,好吗?”黎邛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手抬吹风机一按电钮,就呼呼响了起来。
倪清欢惊奇地想要回头看,“吹风机是按电池的吗?不插电也能用?”
他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头摆正,一边开始替她吹雨淋湿的头发,一边一个一个地回答。
“姜茶除了加蜂蜜之外,好像还加了陈皮,薄荷之类的,总之,就是没有加枸杞。”
“吹风机是给你吹头发的,不是电池驱动,而是太阳能。”
“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好奇宝宝?”他细致又温柔地撩起她的长发,一缕缕地吹干“不管什么问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哥哥都能替你一一解答。”
倪清欢舒服地闭上眼,嘴上却不领情“你算哪门子的全能大哥,连好好照顾自己都做不到,还说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呵呵呵……”很清越动听的笑声,有点像是哈哈树被风拂过的笑,“你哪只眼看到我没有照顾好自己了,明明我回国都半年多了,你统共才见了我四次面。还每次都是我主动去找你。”
“首先,你从前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人,现在两样都占全了。其次,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天天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最后,你明明都布置了一间女子闺房,这么大的人了,却连个女朋友都不处。”
倪清欢一本正经地一一道来,表情认真又可爱,一瞬间给黎邛羽一种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处到老下去的错觉。
于是,他说“那间闺房一直都是为你留的,我黎邛羽这一辈子,要么不处,要么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