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快回都城吧。”
  看着手里的药碗,她不愿意再故作坚强,真的好苦,这些日子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发泄心中的苦,任意哭泣。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滴落在药碗中:“你不是答应过,我们……再也不分开的。这么快,你就赶我走?”
  他一时手忙脚乱,看她哭他于心何忍,他们的性情太相似,都有孤寂的过往,坚强的外表,都有脆弱的灵魂,冷漠的心灵。“对不起,我不想你再有危险。”
  “和你在一起,吃什么苦我都愿意,别让我走好吗?别让别人来代替你照顾我和孩子……”
  她温柔的声音令他的心难以自抑,有这样的女子相伴,他还有什么可求,满足着男子怜香之意,惜玉之心,成全着男人的虚荣。
  拭干她脸颊上的泪痕:“我们不分开!”
  他想自己是沦陷了,陷在她温柔如水的声音里,沦沉在她明亮水灵的双眸间,今生他注定无法逃开她的柔情。这是她的妻,多少男人梦想得到的女人。他必须要保护她,疼惜她,让她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她必须要撇去所有的扎刺,只为他温柔,不再让他有任何离开自己的借口,不让他有爱上其他女人的机会。今生今世,只有她和他相伴,还有他们的孩子,快乐一生。
  歇息不到半个时辰,她又坐在帐篷门口开始替碧波缝制嫁衣。
  他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不过他还是多希望她可以多休息,好好地养胎,保重自己的身子。
  “乙杰,谢谢你……”
  “什么?”他茫然中带着些许的伤感,夫妻间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就算他为她做过什么又何须言谢。
  “这嫁衣还用两天就缝好了,你没有阻止我缝它……”
  他苦笑,她真的很了解他,单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就猜透他的心事。他了解她,就如她了解他。为圆圆的话,乙杰莫名的激动。“我不阻止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将士们在准备火舞节,我去看看。”
  很久没有今昔这般宁静,全身心漾浸在浅淡的甜蜜之中。在恨过、怨过之后,她再次改变最初的心意,原谅了他。下一次如果他再犯,那么绝计不再原谅,绝不原谅。
  晚上,帐篷外处处飘荡着欢歌笑语,帐篷内飘溢着温馨幸福。
  她轻轻地依偎在乙杰的怀中,从昨日到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原谅一个人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难,只要你尝试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到。
  轻轻地替她盖上被子,看她柔弱地躺下,弹起那首她最爱的《海阔天空》。他的弦律将她的心带上了天空,带入大海,仿佛自己幻化成自由的小鸟,快活的鱼儿……
  阿力尔比划着,神情中有些异样,今儿春篷的军妓众将士一起欢愉。
  “三爷,找到了,那个女子就在那边帐篷里……”
  一个紫衣女人背对着门口,若有所思。
  水妹站在一侧凝视着紫衣女人。
  “能确定是她?”乙杰问。
  “三爷,就是她,那个背影我记得很清楚。”水妹道。
  女人听到说话声,转身看着乙杰: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儿,再英俊又如何,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女人依旧平静的看着,声音极冷:“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乙杰审视着:这女人也出乎常人的平静与冷静,面无表情。虽说有一张清秀的脸庞,眼睛里带着恨意,那是仇恨的烈焰,让人不敢亲近。
  “你知道自己身犯何罪。说吧,为什么要下毒?”乙杰切入主题。
  紫衣女人长久的沉默,自古以来当权者杀弱小者,不需要任何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有本事做,为何没有本事承认。”阿力尔气恼。
  这样一个南木国被俘军营又沦国军妓的女子,不可能没有来由地向圆圆下手。这一次到底是自己累及了圆圆,还是南木国的仇家寻到此处。
  “说!”乙杰厉声逼问。
  紫衣女人并没有动摇的意思,站在原处:她还没机会动手呢?只是在打探圆圆的住处。而今对方抓住自己,即便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疑惑。
  “说——”他可没有好心情接着等下去,对想对付他妻儿的任何人都不会轻饶,只是在此女死之前,必定要弄清真相,到底幕后之人是谁,看此女一副不肯示弱的样子,看来他不用狠招决不会开口,“来人,将她押到士卒篷!”
  春篷虽是军妓所住的地方,士卒篷就是三百名士卒同住的大帐篷里,是军营中残忍对待不听话军妓的方式,一入此地,仿佛一只羔羊落入狼群之中。
  “畜牲,畜牲——”紫衣女子惊恐地大叫,刚骂两声立即醒悟过来:“我要见袁妃,我要见袁妃……”
  乙杰手臂一抬抓住她的衣襟,连翻就是四个大耳光,紫衣女人两眼冒金光,正欲还手,被两名太监紧紧地束缚住:这哪是什么男人,竟然与女人动手。
  嘴角渗出一行血线:“我要见袁妃!”
  “三爷——”阿罗唤着。
  “我可以让你见她,不过见过之后,你必须告诉我下毒的理由。”乙杰道。
  “见过之后再说。”紫衣女人应道。
  外面那么吵,她怎么能安心歇息,坐在床上缝着嫁衣。碧波自齐隆事后,变了许多,以前稳重的影子看不到了,变得连圆圆都不能理解。或许情爱中的男女都没有理性,也都没有原来的自己,一颗心沉陷在爱欲之中。
  “王妃”
  “进来!”
  阿罗看着羊皮床上的圆圆,面容越发憔悴,神情也很疲惫。“三爷请你去一趟他那边。”
  进入大帐篷,这是紫衣女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圆圆,都道她倾国倾城,虽无传言中的美貌,确实灵透逼人,腼腆着大肚子。
  “你认识我?”圆圆莫名,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浑向身不自在。
  紫衣女人摇头:“不认识。我就要知道,能让冷傲无情的龙玄羽将军挂念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乙杰温柔地携她坐下,“说,为什么要下毒?”他不想在圆圆面前继续追查,既然有机会找出真相,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
  “我没下毒!”紫衣女子道。
  “还敢狡辩——”“来人将她送过去!”
  “袁妃,我能与你私下说几句吗?”紫衣女子道。
  圆圆满目柔情地凝望着乙杰。
  乙杰携左右退去,正欲离开有些不放心地站在帐篷外。
  圆圆轻叹一声:“你想告诉我你是龙玄羽的人,可我……不信!”自己与龙玄羽不过几面之缘,依龙玄羽的自负冷傲,怎会对一个女子念念不望,他既然可以抛下青梅竹马的恋人,自己这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早就遗忘了。
  紫衣女人冷笑道:“我是——”
  “你是?”圆圆还是摇头,像在自问自答,这紫衣女子腰板硬朗,喜欢习惯性地将双手负在身后,站立时双腿不自觉站成八字,“你是宫里出来的人?”
  皇宫之中会挂念自己的是姐姐罗馨,姐妹二人消除前嫌重归于好之后,感情深厚,听人说她已经生下皇子,后宫中尊崇的位置得以确保,这也是为何长宁王府一家遭难唯独姐姐无事的原因之一。罗家被抄,罗家后人被发配,姐姐在朝中已无依靠,又怎会在千余里之外派人来看自己,乙杰还提到下毒。
  “你……是他派来的人?”不能确定是姐姐还是南木国年轻皇帝羲远,唯有用他字代替。
  “袁妃当真聪明非常。”紫衣女人道。
  圆圆站起身:“这又是何苦呢?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西金国的生活,还有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早不想回南木国了……”
  “袁妃这话,是真还是假?”“他疼你爱你?如果真疼你就不会让你在军营之中受苦,真爱你就不会移情别恋……”
  人难免地犯错,乙杰是凡人,又怎会没有错。
  “自袁妃离开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他魂牵梦绕都是你……”
  乙杰听得糊涂,念念不忘圆圆的人是谁?紫衣女人还自称是从宫里出来的,圆圆的孪生姐姐在南木国深宫,除了她还会有谁?可听紫衣女的口气不像是罗馨。
  “他?”如果要下毒害她小产,的确像是羲远的所为,他发如此霸道,后宫佳丽无数,总是渴望一份不同的真情,偏偏是帝王,“是他要你下毒的?”
  “我没下毒。”紫衣女子重复着,“我是到你身边保护的人。”
  保护?在贪欲与爱欲之间,还会有保护吗?是嫉恨吧,想当初自作聪明再三戏弄于他,不过后来圆圆听说,正因为自己那些看似自卫的戏弄,他不是意外地多了三个子女吗。那些日子后,有三位嫔妃怀了龙种,生下皇子皇女。
  “你不信?”紫衣女子反问,“他说,袁妃是他平生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乙杰掀开门帘,站在门口处,厉声高喝:“来人,带她去士卒帐篷!”
  自己即便有多好的武功,也难周旋于几百名士兵之间。紫衣女子在春篷时倘能勉强自保,落在那种地方,她不得而知。
  “乙杰,她只是弱女子……”圆圆柔声阻止,“让她离开吧!”
  “袁妃,请留下紫裳!”紫衣女子跪在地上,她为保护袁妃而来,这是圣上给的旨意,必要的时候将不惜一切代价。
  碧波就要出嫁了,小翠与杜鹃儿又在去年回南木国,她的身边需要一个亲近的人,从南木国远道而来的紫裳填补了空缺。
  “乙杰,让她留下吧。”
  “不行!”他怎么会留下这个下毒女子,给圆圆的身边留下祸患,身边人最难防备。怎么看这女子,怎么也不顺眼,不管她是什么来由,他绝不会同意将她留在身边。圆圆近乎央求的目光,令他难以回拒:“老九身边缺个侍婢,你去他那儿。”
  圆圆不再争取,她不想让乙杰为难,只要不让紫裳重回春篷,对她或许是件好事。虽然她无法留在自己的身边,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
  被阿罗扶回小帐篷里歇息。
  “你为什么要下毒?”
  “我没下毒!”紫裳道,“我是来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