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蕊回到尼姑庵后悄悄地和明铭说了前事。吓得明铭没了主意,说要告诉师太去,请师太拿主意。若蕊苦苦哀求,说不能让师太知道,不然她就真的是无处安身了。明铭无奈只得答应她。午饭后,明铭在房间里抄经书,若蕊一直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想到那些人的样子,不禁失手打翻茶杯。明铭搁下笔,赶紧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慌忙中一不小心划伤了手,若蕊赶紧找来一块衫布帮她包起来。
“你用的是什么布?”明铭看着若蕊撕开的布,吃惊的问到。
“外面晒着的,我随手拿的。”
“什么?那是我们用来洗脸的呀!你现在把它撕了,我们用什么?”
若蕊看着明铭失望的眼睛,知道做错事,连忙安慰她:“难道我们就一块衫布吗?”
“还有一块洗脚的。”
“可是,庵里就没有新的了?或者多余的旧的?”
“早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们这里香油钱很少,你看整个庵里就几个尼姑?我们用的衫布都是前年一位大善人捐的。那次她们得到整匹布后,剪成好多块分给每个人,所以大家都只有唯一的,哪儿有多余的?连我的这块,还是我来的时候,明书拿给我的。”
“怪不得是这种颜色,那你们多长时间换一次衫布?”
“这哪有准?上次我刚来就分到了这条衫布,分的时候师姐还说省着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新的?”
“这样吧!我有一个主意,我们不愁没衫布用。而且,肯定比衫布好用。”若蕊说完,起身冲到外面,取下T恤,又冲回来。举着衣服说:“就是它。”
“你不会又要撕衣服了吧!”若蕊点点头。
“你把它撕了,你穿什么?”明铭反问。
“在这里,我还能穿着它招摇过市吗?还不如用来做毛巾。”说着,拿起剪刀就剪。没几下工夫,就剪成了两片。“看看,这是全棉的,只穿过一次,就在昨天……”
“软软的,真舒服。”明铭看出她的悲伤,连忙把话题岔开来。
“不是我吹牛,你们这里过多少年都没这样的手艺和技术。”
“吹牛?好好地,关牛什么事?”明铭一本正紧的看着她,对于她这样的疑问,若蕊彻底的被她打败了。她看明铭一眼,然后重重的向后一倒,躺在了*上,头被撞到‘咚’一声,疼的她直咧嘴。她忘了这里的*不似自己的*那么软。明铭看到她皱着眉,瞥自己一眼,以为是有话要说,哪知道她向后一倒不作声了。连忙跑过去,若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明铭弯身低下头对她说:“没事儿吧!”
明铭刚讲话就被若蕊反身压在*上了。“我骗你的。不过不知道*这么硬,头还真有点疼。”说着坐起来,也拉着明铭起来。明铭顺势**她的头,感觉没肿,冲她笑着说“你这是报应呀!”
“好呀!你敢说诳语,我告诉你师傅去。”
“我说什么啦,我什么都没说。”扭身回去抄经书去了。
却说这边土匪在山间小道上寻不见卢道林身影,以为是卢道林走得太快,于是加快脚步往山下赶去。眼见走到山脚还不见人影,带头的起了疑心。于是问山脚下的茶摊小二有没有看见半个时辰内有人下山没有?小二回说没有。带头的老大跳起来对众人说上了当,连忙又带着众人原路上山找小尼姑去。旁边的大胡子说:“时辰不早了,不如吃过饭再上山,兄弟们也没力气了。”在山上拦路的老三说到:“二哥,还是买几个馒头拿着吧,这饭一吃,又耽误时间。”
带头的老大因在山上没听老三的话,错失了机会,所以命令众人买馒头拿着边走边吃。晌午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山林,恶狠狠的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路上和他们的身上。他们一个个全都敞*露肚,汗流浃背。
“大哥,我们还找那个老头干嘛?钱都到手了。”老二说到。
“你懂什么?要是给那个老匹夫下山报了官,我们还能在这待下去吗?好不容易抢回那些钱,要是不还给他,他还以为是我们抢的?”老三本就气他走错了路,又听他这么说,正是有气没处撒,对他一句好话没有。
“我说话,你插什么嘴?大哥,有了那些钱,还愁没饭吃?”
“老二,不是我说你,你天生就是人头猪脑子。”文老三很少称呼他二哥,一个粗鲁的人,排在他上面,真恨年岁太小。
“好了,有劲就先上去找老匹夫,别在这吵吵,我他妈的烦。”老二本还想回*老三,听到老大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等他们爬到莲花庵的时候,刚好是明铭和若蕊说‘诳语’的时候。明铭刚拿起毛笔准备润笔抄经书,明文就冲进来喊道:“不好了,有一群匪徒闯进来了,师傅正在前面拦着他们。明铭,师傅说你刚进来不久,对山下应该还了解,你赶快下山报官去。唐施主,你和明铭一起下山去。”
“知道了,你快去通知其他人,我这你放心。”明铭放下笔,正色道。明文朝她点点头转身出去。“若蕊,你准备准备我们一起走。”
“是我害了你们。要是那群土匪肯把莲花庵围起来,我们还能跑去出吗?”
“你想点好的行不行?完了,听说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我先去前面看看,我去和他们解释,今天要是我不出去的话,这里不会安生的。是我惹出的事,总要面对。你就不要和我一起去了,找机会你就下山。把你重要的东**好,难保他们不会进来搜。”说着若蕊把上午卢道林给她的玉佩和自己脖子上带着的玉佩穿在一起,放在衣服最里层。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在禅服里面穿上自己的裙子,拿出香水闻了闻,然后放进裙子的口袋里,就算给自己打气了。
“我去了,你一切小心。”明铭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看着若蕊出去,也迅速的来到后门。她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是被若蕊说对了,她蹲在树下,打算等外面没人了再逃出去。
再说那群土匪,冲到庵里之后,想要搜人,可是被映空拦住。带头的老大什么也不顾,只想着冲进去找人,倒是老三劝他稍停些。
“师太,我们并不是来找你的麻烦,也不想打扰佛门清净。只要你交出那个老头,我们就走。”老三站出来,对师太说到。
“此处并无施主要寻之人,众位请回吧。”
“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他怎么也逃不掉的,你这的后门我们也有人把守,你别动那主意。”老三绕着师太,看遍了周围。“当着菩萨的面,我不是吓唬你,今天在这,不寻出个赵钱孙李来,我们大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找错人了。师太并不知道什么赵钱什么孙李。”若蕊站在他们身后,突然的说话,倒让师太吃了一惊。“师太,打扰了。”若蕊穿过人群,走到师太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尼姑,我认识你。说,你把那个老头藏哪了?”若蕊看了老二一眼,径直走到老大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以走到他面前。“你是他们的老大?”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害怕他会打她。
“是。快说,那个老头在哪?”老大向前迈了一步,睁着大眼瞪着若蕊,吓得她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上午就下山了,就在你们下山的同时,他从你们上山的路下去的。”
“你胡说,那我们怎么在山下没看到他?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趁早交出来,饶你一命。”老二抢白道。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交不出人来。”
“那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座莲花庵,三弟,你说这火要多久才能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老大看着若蕊笑道。
“走了就是走了,难道叫我变出个人来吗?”若蕊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男子拉着明铭走过来,说明铭想跑,正好被他们抓住。
“好啊,你们真是太狡猾了,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老三在老大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然后老大说道:“把她带走。小尼姑,等你知道那个老匹夫在哪的时候,告诉我,我就放了她。师太,多有打扰。兄弟们,走。”
“等等。你们不能带她走。”
“师太,难道你知道老头在哪?”老三拿着扇子在手里敲着,那副得性,活生生一副找抽的样儿。“怎么?还不想说?”
“师太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回来根本就没有告诉她。你们放了她。”若蕊指着明铭,看着老大正言道:“我不是这庵里的尼姑,你们就算把她带走,我又凭什么要救她。我说走还不就走了。聪明的话,把我带走,再找人画张我的样子,贴在大街上,叫那位先生拿钱来救我。”
他们商量了一会。依他们原本的的意愿,就是要找到那个老头,把抢来的钱还给他,再图个安身立命的地就可以了,最后他们决定按若蕊说的办。于是放了明铭,带走若蕊。老三亲自给明铭松绑,却被若蕊制止。
“你别碰她。”若蕊走到明铭身边,先把她拉到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然后才给她解开绳子。并在她耳边小声的说:“明铭,我跟他们走后,你不要来找我,太危险。等等看,要是有人来捐钱,你一定帮我问问,他要是临安东街的卢道林,请他一定想办法救我。”
“若蕊,你有办法逃开他们吗?要是你说的那个人不来,怎么办?我去报官。”
“我知道早上那个人是谁,只要我能逃出去,就去找他。有件东西我必须还给他,我会回来找你的。”若蕊哽咽了一下,轻轻的说:“我会记得你的,永远!”明铭趁机塞给若蕊一颗银锭。“拿着路上用,这是我偷偷留下的,不多。”若蕊拿着它傻傻的问到:“这是多少?”
“小尼姑,我们走吧。”若蕊回身时,老三已经离她们只有两三步的距离。若蕊走到师太身边,行了礼,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回身又看看明铭就和他们一道向外走去。
“若蕊,是夜凉,的时候注意盖被子。”明铭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她的背影喊到,希望她能听懂。
“是夜凉?的时候?”若蕊不解,‘是一两’。
她笑了:“是夜凉,照顾好自己。美人!”当然这些都是她在心里说的。就在先前明铭被他们抓进来的时候,她才醒悟,一直觉得很亲的明铭——是虞露。
若蕊被安排由一位‘小弟’看押,老大带着两兄弟在前面领路。他们没有下山,而是横穿山腰去了另一座山,行到天色渐晚的时候,在半山腰的一座凉亭休息。老大吩咐让若蕊睡凉亭,其他人则睡在周围。夜晚凉风阵阵,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月色一点暗淡的光。若蕊根本睡不着,就和旁边的一位‘小弟’搭讪起来。她知道这位‘小弟’是奉命监视她的。
“诶!知道这是哪吗?”
“不知道。我们也是才来没几天的,对这里还不清楚。”
“我们?你们不是土匪……”若蕊刚说出口,就停住了。生怕自己惹他生气,对自己不利。
“我们不是土匪,只是在家乡得罪了官爷,所以才出来。原本我们可以安身立命的,都是因为你,放走了那位财主。”若蕊和他聊完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行人,根本不是土匪,只是在路上从别的土匪手中抢下了卢道林的财物,而被其误认为是土匪。
“但是,我看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若蕊指着坐在地上的三人。
“那是我们大哥,二哥和三哥。大胡子是二哥,他的胡子整天都是乱乱的,所以我们在背后都喊他‘粗老二’。拿扇子的是三哥,不管夏天冬天,他都是不离手的,我们喊他‘文老三’。”
“那你们大哥呢?”
“还有没人给他起外号,大哥一般人很好的,有时候我们做错事,他也不计较。只是‘文老三’一出主意,他就听他的话,罚我们。”
“那你们不是恨死‘文老三’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吉庆。你呢?”对于若蕊的前句话,吉庆只是哈哈大笑,并没作答。
“哇!你的名字真的好喜庆!我叫唐若蕊。哦,不对,是不是应该这样说‘小女子姓唐名若蕊’?”俩人相对而笑,却吵醒了旁边的人,若蕊拉着吉庆到亭子中央坐,俩人说说笑笑,不知何时,另一位‘小哥’来替换吉庆,他们二人这才分开,各自休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若蕊发现身上披了件陌生的衣服,就问了监视她的‘小哥’。那人说是吉庆的衣服,若蕊再寻吉庆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若蕊很感激他,虽然他身材瘦小,却比那些看似魁梧的男子更有男子气概。
“唐姑娘,昨晚休息得还好吗?”老大走过来,告诉她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他们的房子,一座临时搭建的竹屋和草棚。
“好不好,还不就这样了。不过,晚上数星星还是*方便的。”若蕊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等着他接话。看到他脸上快有笑意的时候,旁边的人倒先笑了。老大立刻绷着脸说:“既然这样,那就快赶路吧。”撇下若蕊,独自走开。若蕊朝他喊到:“高老大!”
“又有什么事?”老大转身看着她,他很奇怪,她怎么敢这样喊他?
“谢谢你的以礼相待。”老大冲她笑笑,什么也没说。
“你刚刚喊我大哥什么?”老二听到若蕊喊他大哥,好奇的跑来想要兴师问罪。老大看到二弟跑来,打趣儿道:“唐姑娘,你知道我二弟人称什么?”
“粗老二。”若蕊见老大是笑着问的,遂也笑语而答。
“那我三弟呢?”
“文老三。”
老大笑出声来。心里想着这些话只有背后听到过,从没这样听得清楚。就连自己的‘高老大’还是第一次听得。他指着吉庆:“是不是你小子说的?”
“大哥,我只说了一点而已。”众人欢笑而行。
行近晌午的时候,他们到达所谓的‘寨子’。依若蕊看来,不过是简简单单几所茅草屋罢了。晚上的时候,若蕊一个人住,她想尽办法要逃出去,可是无计可施。门外有人,窗外有人,只有屋*没人,可是她又没办法上屋*,就算上去了,也没办法下来,最后只有愤愤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她被吉庆请到了议事厅,高老大问了一些关于卢道林的事情,她只是听着,一句也没回答出来。高老大见若蕊不合作,就命人带她下去关在屋子里,不许出去。之后两天高老大都问若蕊同样的问题,可是若蕊都是只听不答,含糊其辞。
一日午饭后,高老大喊来吉庆。命他请来若蕊,有事告诉她。顷刻,若蕊来到这十几天来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
“吉庆。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我一直不知道这里还有房子?”
“今天大哥找你,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了吧,我听说,我们三哥对你已经忍无可忍了。”
“那你们大哥和二哥呢?什么态度?”
“大哥确实是不认识几个字,可是他奉行君子之道,我不懂什么是君子,但我知道大哥从来不使手段。二哥就是个老粗,可是他重义气,不欺负女人。大哥在前面等你,你自己去吧。我在这等你。”
若蕊看见高老大一个人站在前面,双手背在身后,这幅样子,还真有点像她们校长的样子。只是差了一个教导主任跟在身后。她慢慢的走过去,才看到原来文老三站在左边的竹屋下。“看来教导主任也来了”。
“唐姑娘,这么多天过去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她回头看见文老三打开竹屋的房门,心咯噔一声。“不会是把我关在这里吧”。想到这,顿时毛骨悚然。
“进去吧。希望你看完之后,有所表示。”高老大领着她朝茅屋走去,若蕊看了看吉庆,吉庆示意放心的跟大哥走。
推开门,里面的光线很暗。但是恍惚间能看到几个大箱子。高老大指着箱子说到:“这些都是我们从匪徒手中抢来的,并不是我们抢你救的那位老先生的。”
“那为什么你们早不说?”
“说实话,我也犹豫过,这些东西到底是还给他还是留给自己。可是渐渐地,我们吃掉了他一箱子的茶叶。我们这么多人,没吃没喝的,所以就用他的茶叶换些粮食。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他的地址,我想当面谢罪。”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再看看这几箱子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了。”高老大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若蕊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整箱的银子。这种真实的感觉,胜过电视剧里的情景千百倍了。正当她痴痴醉醉的时候,吉庆冲进来。
“大哥,不好了,山下买粮的兄弟回来说,那日我们打走的土匪找到这来了。怎么办?”
“快带兄弟们去阻拦。不能让他们进来。快去。”说完看了看文老三,文老三只是摇着扇子不说话。
“大哥,快叫几个人来挖个大坑把箱子埋起来。”
“时间不够了吧?”若蕊望着高老大,着急地说。可是高老大并没有理睬她,喊来几个兄弟冲进来不由分说的挖起来。若蕊被挤到边上。看着他们在几分钟内挖出的大坑,着实吃了一惊,就这速度堪比挖土机了。半人的高度埋个箱子足够,可是不规则的口怎么放下方方的箱子?若蕊疑惑的望着高老大,只见他命人抬起箱子,将箱内的金银全部倒入坑里,然后又命人用土实实的将其掩盖。
“快把这些箱子抬到外面砸坏烧了。”文老三拿着扇子慢慢的摇着。若蕊第一次觉得他很有范儿。
高老大带领其他人早就冲出去,帮吉庆的忙。文老三一把火烧毁所有的木箱,浓烟滚滚直上云霄,熊熊烈火像一座火山,不断喷发热气。若蕊站在旁边,脸被烤的通红。
“唐姑娘,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没有时间和你装疯卖傻。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大哥还没成亲,我们正缺一位压寨夫人,不知道里面那些黄金白银够不够给你置办嫁妆!“文老三这么一说,若蕊才发现原来处境这样危险。要马上想办法逃出去。
她跑回屋里,来来回回检查数遍,始终找不到逃出去的办法。“难道要在这里困死?”面对弱不禁风的茅屋,她真的绝望了。大门外有人,窗户外还有人。“不对,他们都出去打架,外面哪有人看守?”她趴在窗户上向外瞄,果然门口没人。“对啊,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人啊,真是急糊涂了。”
若蕊一不做二不休推门就往外跑,可是门却推不开,窗户也推不开。宁她使多大力气,那道门、那扇窗纹丝不动。
“唐姑娘,别费力气啦!你好好休息,等我大哥一回来,我立马劝他娶了你,你就安心做你的压寨夫人,什么也别想。噢,对了,忘记告诉你,你看看需要哪些东西,派人通知我,我即刻派人去买。我们有的就是钱,你知道,那屋子里满地都是钱,那么多花不完多浪费,好好想想,想到了告诉我。”
“我不会嫁的,我不会嫁的。你开门,开门。”
“文老三,你回来,你放我出去。文老三,破老三,你回来。”
想到那个大自己十多岁的文盲男人,若蕊绝望的摊在地上,事情怎么会到这步田地?明铭不是说会报官的,怎么到现在官府还没找到自己?连抢他们的人都找到这里,官府怎么还不来?果然,靠谁都不能靠官。
那日他们走后,明铭就去报官,可是她一没钱二没权,官府诸多借口。什么人手不够,案子太多,线索不明确等等,反正一句话:你没钱,我没人。没权没势,休想办事。自古乱世贼子,从来金钱当道。明铭白跑一趟,无终而返,回到莲花庵,每日虔诚祈祷,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菩萨身上,只求菩萨能保唐若蕊平安,尽快逃离虎口。
万般无奈,一个最好的办法跳出她的脑海。这是她最常用的解决问题的办法——逃避。
“反正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请你就当我没来过这世上。”她抬头凝望屋*,失望极了,没有房梁。
“我不屈服。”她想用碎碗片割脉,整个屋子没有一只茶杯一只碗,“难道天都不成全我?我做错了什么,老天你要这么对我?我考不上理想的高中,已经在家人面前深感自卑,我亲妹妹又耍尽心计抢走朱晰,朱晰背着我和她不清不楚。老天啊,这就够了,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来到这里,还要被困在这儿?我上辈子到底是怎样的坏人,要让我这辈子承受这些?”
困在茅屋里的若蕊,发泄完情绪,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等她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周围,无力的叹息。“这样一间破烂的草屋,非要把我困死才甘心。”她无力的趴在地上,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起身跑到烛台边翻寻一通,好在,火铳还在。
隔着十几米,文老三闻到烟味,还以为是烧毁的箱子,后来发觉不对,跑出去一看,若蕊住的屋子已经火光冲天,火势瞬间蔓延到屋*。若蕊旁边的屋子也着火燃烧,噼噼啪啪的声音一波超过一波,直到连成一通,辨识不清。
突然的大火,搁谁,谁也懵了。文老三懵了,站在原地等火势越来越大,才终于有所反应。任凭他如何喊人救火,整个寨子里,除了他,再没第二个身影出现。
“该死,人都不在。”他跑到若蕊住的屋前,朝里面大喊,刚一张嘴,一股浓烟飞进喉咙,呛的他直咳嗽。“唐姑娘……唐姑娘……”草房子根本经不住烧,没几分钟,落*了。散架的屋子变成灰烬,里面空空如也,因为若蕊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其他房间也没有),所以寻找目标太明确不过。
“唐——若——蕊。你真狠。”这是文老三对唐若蕊最后的评价,这一排三间茅屋,转瞬化为三堆灰烬。
唐若蕊点火之后,静静等待,她想象到:等火熄灭时,她也停止了呼吸。说不定,那时她就能回家陪在于秀丽身边,和朱晰在一起。即使她们看不到她,但是只要她能看见她们、站在她们身边就好。愿望都是美好的。火势渐渐蔓延,先把窗户烧毁,落下的草与烟灰呛的她不能呼吸,本能反应,她想逃出去。正好在窗户烧毁的地方,大火围成一个圈,她想也不想,闷头跳出去。站在屋后的若蕊看到一排茅屋都在燃烧,还想着要不要先救火。不久耳边传来文老三的喊声,正是这一声彻底拯救她逃出虎口。
这里是群山,不管认不认识路,只要看到路就走,只要是往下走就行。就这样,唐若蕊一路狂奔,一直朝山下面跑。因为怕在下山途中遇到高老大,只好先按那日来的路返回,不知道翻过几座山,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能回莲花庵。满头大汗的她,停住脚步,折回去往山下跑。“不能回莲花庵,高老大去过,还是下山去找临安东街卢……”唐若蕊想不起他的名字,越着急越像失去记忆。先不管他叫什么,安全逃出去再说。
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她已经奄奄一息。最后一脚踩在黄土地上的感觉,真踏实。她倒在地上深深地喘气,等腿有了知觉,呼吸能够正常才又爬起来继续向前走。路上她碰到一些上山打柴的人,向他们询问临安在哪?有人告诉她,一直往前走,沿着官道走到尽头就是城门。
黄昏时最浪漫,天边灿烂的晚霞,是织女用心织成的布匹,将它悬与天涯映衬海角。让田间辛苦耕作的牛郎,一抬头就能望见心爱的人还牵挂他。最重要的是,织女发出还在织布的信号,他们还能相聚,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就是这样,仰望天边的云霞,若蕊第一次感触如此深刻。为了所爱的人、为了爱自己的人,一定好好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人间真理,话粗,理不粗。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黄土,一步步,一寸寸,终能走完……
屋子烧了,人跑了,但是钱还在。面对这样的结局,所有人都恨极了唐若蕊。粗老二和吉庆领五个人跑回莲花庵要人,搜遍全庵,垂头丧气而归。明铭和映空得知事态,暗自欢喜,自此,明铭再也不用每日早晚都要去求菩萨,菩萨也能享享清静。他们回去后,大家商量一番,决定把钱分了投靠官兵。他们一群粗人,不懂得做生意,守不住财。唯一能守财的那个人,不愿意守,故而散伙。
“愿意跟我走的,领完钱,还来找我。”高老大对下面所有的兄弟说到。
“大哥,真的不考虑做生意?”文老三还有些不甘放弃。
“我们从没接触过生意,万事开头难,这些钱,怎么够兄弟们发家致富?还是分了,大家各谋出路。你放心,大哥不为难你,你要走我绝不怪你。你若真去做生意,我多分你一些。”
“我不图大哥的钱,只是你们要去投靠蒙古人,三弟我恕难从命。”
“算了,大哥,人各有志。既然三弟不愿意,我跟你去。”粗老二一把推开文老三,站在高老大面前,信誓旦旦的说。
“也好,三弟,多保重。”
“今日一别,他日不知是敌是友。大哥、二哥也多多保重,兄弟们各自珍重。”文老三拿着他分到的银两,与众人辞别。
“三哥,我和你一起走。”吉庆走出来,文老三很欣慰没看错这个小生,在他身上耗费的功夫总算没白费。
“三弟。”高老大不舍,叫住他们。“你要去哪?以后我封仕途要想去寻你,也好有个方向不是?”
“大唐西京千福寺。”这是他叫吉庆写字的第一幅字帖,出自颜清臣的《多宝佛塔感应碑文》。‘吉庆’这个名字还是他们跟随高老大之后,他给取的。
“你还记得吗?”文老三问吉庆,俩人在下山的路上一问一答,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是四年前,师父第一次教我写字临摹的字帖,学生终身不忘。”
“良青,你真的愿意与我一起隐居山林,甘愿做个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又如何,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
在若蕊看到的晚霞下,这对师徒的身影,也在其下慢慢远去……
东大街是临安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如果放在08年,与之堪比的只有西单或是王府井。卢道林的府邸就在这条街的最中间,连京兆尹都无法享受这份繁华。卢府面积之广,去过奥运会举办地鸟巢的人应该可以想象。卢府与别的府宅不同,他们家的祠堂不是单独建立在另一片土地,而是直接盖在全府中央。一扇朱红大门开启奢华,两边分别是东西厢房。正中间是前厅,正堂,祠堂,后面是北厢。西边厢房与大门之间的一角是一片柳树,那里还有一座凉阁,再后是花园,花园往后就越过祠堂的院墙。在花园与北厢之间是假山池塘,还有一棵雄伟的**树。从卢府大门进去东边厢房住着卢府诸人,屋后种有一大片斑竹林。从长廊一直往后走,穿过祠堂的院墙就到了卢府的尾巴——北厢,它的另一边是厨房,技艺堪比御膳房。
卢府的构建可谓是院中院。全府是一个大院,里面无数小院。西边一个院子,东边三个院子,北边一个院子,正中间的一厅一堂后还有一个全府最大的院子。
卢府的马车也是最舒服的,整个车身没有一处不是经过精细打磨,驾车的马就更不用说了。这匹马是从西域购买的‘赤马’,因为不便张扬,所以只能由颜色唤它为‘赤马’。这种马连官府都搞不到,要是京兆尹知道卢府有这匹马,一定旁敲侧击的多扣些税。
马车一路飞奔,东街的百姓都知道这是谁,纷纷让开,生怕避让不及。卢季岩坐在车里,根本顾不上理会外面的事物。
“快点,怎么这么慢?你过去,我亲自来。”卢季岩坐在车前板上,上来就要抢金能手中的缰绳。
“二爷您慢点,我给你……诶~”他刚要把缰绳递给卢季岩,就发生意外。
“快掉头,前面有人……”金能拉不回赤马,只能求救于卢季岩,卢季岩使劲拽回缰绳,也不能控制那匹马。“快拉。”
赤马一头撞到墙上,来回在原地转圈,卢季岩费尽力气终于制服它。等赤马消停不动,他立刻跳下马车扶起倒在地上的唐若蕊。
“师傅,还好吗?”
“求求你,带我去找临安东街卢……”卢季岩听她一字一句说到‘卢’字,他有预感,她一定与他家有关。
“找谁?”
“我不记得了。”唐若蕊哭起来,她唯一可以求救的人,她忘记他的姓名。
“你是尼姑?”她还穿着明铭给她的禅服,她只有这一身衣服。不对,她还穿着自己的裙子。若蕊扶着卢季岩站起来,在裙子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玉佩。
“我有这个,我要找他。”一枚翠青的玉佩呈现在她手中。圆形的外观,上面是精美的海棠花。一株茎叶,开出六朵海棠,叶子雕刻饱满,连叶边的齿痕都清晰可见。花瓣向外展开,内蕊竖立当中,花瓣由厚到薄,最后与玉佩相溶。这样精湛的技艺,非贵胄不得。
卢季岩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爹卢道林的物件,果然她和他家有联系,那她是谁?
“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住下?”
“可我不认识这里。“
“你先起来上马车,我带你到前面找家客栈。“若蕊没有办法,饥饿交加,身体乏力。她不敢跟他走,但是仔细瞧过他的容貌,心里莫名对他解除防备。
金能扶她上车,上车之后,她再次打量卢季岩。“这样的面容和气质,一定是富家子弟,应该不会打我主意的吧!跟他走吧,总比被他们抓住强。”跟着卢季岩上车,俩人坐在一起,他越来越觉得她神秘。
“二爷,您来吗?“
“不了,你好好驾车。“
“是。驾~“金能得到命令,一声大吼,赤马终于领悟到他的精神,放开脚步,绝尘狂奔。若蕊根本没坐过马车,赤马一出劲,车身晃荡一下,她整个身子都歪倒贴在窗户口。
“金能,你慢点。“卢季岩想去拉住她,又觉得太冒犯,只能让金能放慢速度。
“二爷不是赶着去泰瑞祥见老爷?“
“原本也没什么事,还是慢点,省的路上再出岔子。“他的话提醒到唐若蕊,‘岔子’,那天在山上的岔口,两条路。说与不说,都会改变未来的道路,那日多说一句,今日就多承担一些。原来人生也是一样,选择朱晰是一条路,不见他也是一条路。
“我知道我要找谁,他住临安东街,他姓卢,我听他称呼自己‘敬松’。这里是临安对不对?你能不能带我去东街?“季岩听他一说卢道林的字,心中所以猜疑都消散,确定无误了,这个女子,真的要找卢道林,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女,还是……他不敢往下想,若蕊却等着他带她去东街。
“咦!女师傅,你说的不就是我们府嘛!你还认识我们老爷?”
“金能。”卢季岩喝住他,那逃避的神情,早被若蕊看在眼里。在她心里,他是她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带我去找他,你一定认识他。我求求你,救救我。”
“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我叫唐若蕊,前些天在莲花庵遇到卢伯伯,他正好被一群土匪追。那天我出去找东西,在树下的乱草丛和杂树枝里看见他,后来那群土匪跑过来问我,我随便给他们指了一条路,他们就去追。然后卢伯伯趁势下山,他说谢谢我,还送给我这块玉。”若蕊虽然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事情大致的经过他已经明白。
那天,卢道林跑回家,神色匆匆,每个人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卢道林一回家,决定立马派人去报官,后来一想,还是没去。那些金银见不得光,货物只是运输的幌子,这笔来路不明的大笔金银,要是被官府知道,麻烦事一定是一桩接一桩。货物丢失,金银遭抢,陆艳晴和卢季岩都知道,那个救卢道林的女子他们也知道。
“可我……我们府上事后派人去莲花庵捐钱,回来的人说你已经不在那里,听庵里的小师傅说,你回家去了,怎么今天在这里出现?”
“什么?她们说我回家了,怪不得被关了那么久,一直不见官差来解救。也是,无缘无故,人家凭什么救我呢?”那日,丁管家去捐钱,特别听卢道林的吩咐,要去当面答谢唐若蕊,并且接她回府住几天。正巧接待他的是明文,明文一双富贵眼,看不惯比她好的人。她得知丁管家捐的那么多钱都是为唐若蕊,妒忌不已。又见丁管家寻问唐若蕊,她见身边没人,胡乱找个理由骗丁管家离开。
“怎么不说话?”
“第二天,那群土匪跑来要人,扬言要一把火烧了莲花庵。我怕连累她们,就做了人质,被他们关在茅屋。他们一直问我卢伯伯的信息,我因为不知道也无从回答,所以惹怒他们中间的一些人,而那些人就强迫我和他们大哥成亲。“
“你成亲了?“
“没有。放了一把火想同归于尽,老天怜悯,又让我逃出来。你现在能带我去找东街卢府了吗?“
卢季岩同意带她回府,唐若蕊坐在马车上,闭着眼享受来之不易的安逸。等他们进府之后,卢季岩马上命人通知卢道林,卢道林一见唐若蕊,二话不说,给她引见诸人,一一介绍。他对唐若蕊有一种莫名的关爱,相对女儿那样的爱护。此时,卢季岩方知,这位女子,就是他日后的三妹,他真庆幸,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是他父亲在外的小妾。
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陆艳晴当然得防着。唐若蕊刚进府里的时候,卢道林倒是天天和她说话,问她怎样来找他?得知她还被土匪关过,心疼万分。
“都是我的过错。”
“不乖伯伯,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事。”
“不要再‘伯伯’‘伯伯’的叫了,和季岩一样,我是你们的父亲。你无父无母,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在这安心住下。”
若蕊很感激他的恩情,所以在府里尽量乖巧懂事,和府里的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连下人的声音都要大过她。
"你能在街上遇到季岩,也是缘分。先是与我遇到,再与季岩相撞,注定你与我卢府缘分不浅。"卢道林这话是别有一番暗示,可惜她听不懂。第一眼,卢道林看见那双眼眸,似水,明珠。十六年前,卢月也同这般灵动,抱在怀里的温暖,那样激动……和卢月更像的是那对长长的睫毛,巧目盼兮……
若蕊每日闲暇,都与身边的丫鬟说笑。因她平易近人,西厢进出的下人渐渐频繁,很多下人故意绕道西厢,就为看一看这位没有架子的小姐。在卢府一来二去慢慢混熟了,卢季岩和她走的最近,因为年纪相仿,很多事说出来都不会奇怪。
一天下午,唐若蕊百般无聊去找卢季岩借书,他们正打闹玩笑间,陆艳晴进来看到面色不悦。
“都多大的人,一天天没个正形。“
“大娘。“
“若蕊,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哪般规矩,但在我们卢府,刚才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娘,我和三妹闹着玩儿的。我后背痒,她在给我挠呢!要不,你帮我挠。“卢季岩一边说,一边蹭到她身边,崛起屁股弯**子靠在她面前。
“一边去!“陆艳晴用手帕扫开他,笑着坐下。”你听着,别整日瞎闹,明年省试你还参不参加?要参加就要好好用功读书,别……“
“我知道啦!你看,我这不是在看嘛!“季岩拿出刚刚才翻出的书,要不是若蕊来借,它们还不知要在箱子里睡多久。他根本没想过要参加明年的省试,卢道林曾暗许过他参军的意愿,所以,他不用感到紧张。
“大娘,我先走啦!“若蕊拿起一本不知什么书就走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刚刚陆艳晴的眼神都能杀死她了,她再不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别整日和她一起疯,像什么样子,一个女孩子身世不明,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你以后离她远点。絮儿那边你多久没去看她了,你不能老是指望她一个女孩子天天往你这儿跑。“
“我要用功读书,没时间乱跑。“
“那唐若蕊呢?“
“娘,我要温习功课了。“
陆艳晴无能为力,她不明白,季岩为什么不肯多陪陪陆絮儿,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
卢季岩清楚原因,就在他听到,陆絮儿说要嫁给他,从那天开始,他有意疏远陆絮儿。
潮水西流,云展云舒。在卢府住下数十天,每夜掌灯,丝幔落下,若蕊还是想着过去那些。不知朱晰怎样?虞露怎样?于萱怎样?于秀丽怎样?有时,也会想起那位许久不见的同学,一直陪她网聊的同学。想起他的概率,只能用‘有时’,一个很短很短的时间。
等想累了,自然困倦。
再睁开眼,新的一天:六个时辰,无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