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直在吹着,雨仍然没有落下来。水墨色的天空就如人心情一样,低沉而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风小小要带走白雪时,这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从林子里急切地穿了出来,身着纯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那张脸虽然苍白,却坚毅俊朗,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执着,与一份隐隐的担忧,他的手里持着一柄剑,一柄很普通和三尺长剑。
他的眼睛深邃如渊,似乎天生透出一丝慑人的冷意,此时却显得有些疲惫与焦虑,然而当这双眼瞧见白雪时,突然放出光彩来,像是一湾冷清的幽潭里忽然映出一朵灿烂的云彩。
“小雪,小雪。”他径直朝白雪快步跑了过去,似乎并没有看见站在白雪身边的宁伟阳和风小小。他的确没有看见他们,他也没有看见夜雨与江淮,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单单只有白雪那道美丽而消瘦的身影。
白雪听见了他的声音,惊愕地转过头看去,正好看见向自己快步跑来的人。然后她的眼睛氤氲出一层薄雾。
是长秋,竟然是长秋!
不仅白雪没有想到长秋会突然出现,风小小更是没有想到。
风小小的脸上一贯的笑容都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诧与怀疑,怎么可能,她明明已将长秋的三道大穴封住了,更何况他还中了毒,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他怎么可以会出现在这里?
她呆住了,白雪趁机挣开的她的桎梏,向长秋奔了过去,一把投进长秋宽厚的怀抱,道:“长秋,真的是你,你的伤好不吗?风小小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长秋也伸出手抱住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的颤抖,道:“小雪,你安然无事,太好了,太好了。”
夜雨愣愣地瞧着他们,心里流过一阵酸涩的感觉。
看来白雪和长秋的关系,是必非比寻常了。
风小小的脸色变得十分地难看,宁伟阳的眼里已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转过头瞧着一脸惊疑的风小小,淡淡地问道:“长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还活着?”
风小小的手在抖,大风灌满了她的衣袖,那一片红艳如夕阳的衣衫剧烈地荡动,如一抺受惊的夕阳。
长秋瞧见了受了重伤的夜雨与江淮,眼里掠过惊诧之色,又看见一边站着的宁伟阳和风小小,他的脸色马上变了。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景,他已猜出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夜雨和江淮已勉强支持得身体向他们走近,长秋放开了白雪,将她掩护在身后,抽出了手里的剑指向宁伟阳和风小小。
白雪心里一颤,想起了那日长秋与宁伟阳的战斗,不禁伸手握住长秋那只持剑的手,颤声道:“长秋,你……你是打不过他的……”
长秋微微偏过头瞧着白雪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庞,见她的眼眶已在发红,心里竟软了下来,只听白雪又道:“你就是我的归处,所以,你不可以死。”
白雪的声音里带着乞求的意味,这句话刚好落入缓步走来的夜雨的耳朵里,夜雨默默地看着他们,也不言语。江淮瞧了瞧他们,心里已明白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宁伟阳实似已没有了耐心,注视着长秋,淡淡道:“你应该已经死了。”
风小小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变,是的,长秋中了宁伟阳的一掌,能活下来实在是奇迹了,他怎么可能会独自冲开他的穴道……
难道……
风小小猛然抬头瞪着长秋,神情有些激动,声音也在抖动:“你……你难道……难道……”
长秋转过头瞧向风小小,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风小小才忽地大笑起来,那笑容竟无比地凄楚与怨恨。
她的忽然大笑倒是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惊住了,连宁伟阳也不知道风小小为何事而笑。
风小小凄然笑着说道:“长秋……你竟然会为了白雪……为了一个不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你竟然……”
她没有说出下文,因为长秋已截住了她要说的话。
“我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长秋冷冷截住风小小的话。
可是白雪和夜雨他们已听出了端倪。白雪听到那句“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时,心里不由一颤,心不由已地想起身边的夜雨来,她不由地握紧长秋的手,心里在不安的跳动着。
风小小的话里似乎隐藏了什么可怕的事实,白雪又忍不住追问长秋道:“长秋,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吗?”
长秋没有回答她的话。夜雨却似已猜到了什么,见长秋面露担忧之色,忙道:“有话等先离开这里再说。”
宁伟阳瞧见风小小突然不寻常地笑了起来,又惊又有些不耐烦。他和风小小一样都是脸上常常带着笑容的人,可是他的耐心却没有风小小好尤其是在快要下雨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异常地烦燥,也不想去问风小小为什么这样笑,只是觉得眼前的人都很碍眼,很想让他们通通在自己眼前消失。
所有他突然就出了手,这并不能算是偷袭,因为长秋,夜雨,以及江淮,无时无刻不在防备在他。只是他的出手实在太快,飘飞到他身边的落叶一片又一片地碎裂。
这一掌带着他的十成功力,面对本已重伤在身的他们,宁伟阳本不需要使出这样威力十足的一掌,只是他此刻的心情已烦燥到了极点,下手也难免会重些。
风小小脸色微变,他知道这一掌势必要取走长秋的性命。因为掌风已是如此凌厉了。
长秋一把将白雪护在身后,欲硬接这一掌。
只见一道褐色身影闪来,夜雨已挡在了长秋面前,想代长秋接下宁伟阳的这致使一击。长秋惊诧地看着身前的夜雨,白雪的心更是吓得快跳了出来,他……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掠来,夜雨更是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背影,江淮。江淮竟然又挡在了夜雨的身前,欲替夜雨接下这一掌。
他们都知道,若是被这一掌击中,必死无疑。
可是生死关头,在那短暂的瞬间,理智已不足以支配自己的行为了。所以长秋、夜雨、江淮的举动,也已不是理智,也是出于一种本能。
情感的本能。
长秋死了,白雪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所以长秋不能死。
而夜雨是霍师弟的挚友,与夜雨相处的日子里,江淮发现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夜雨身上似乎瞧见了师父宇文浩的影子,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所以他也不想让夜雨早死。
宁伟阳却越来越不耐烦,他的那内劲十足的一掌已击到了江淮的胸前三寸处,江淮已感觉到了那股凌厉得可怕的掌风,死亡的声音似乎已从他的心底里传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感觉到了一阵异样的风。
风有很多种,春天的风叫和风,夏天的风叫熏风,秋天的风叫金风,冬天的风叫朔风。除此外还有微风,大风,飓风,冷风,暖风……
而这一阵风比和风更刚劲,比熏风更柔和,比金风更多情,比朔风更温暖。这样的风夹杂在这一阵阵的雨前的阴风里,显然特别的突兀又特别的珍贵,像是雪里的亮丽风景,让人忍不住想去挽留。
宁伟阳的那一掌竟然在江淮胸前半寸处顿住,然后被强行收了回来,身影十分敏捷地转身一跃,跳开了在三尺之外。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柄雪亮的剑,闪着如星光般温和而迷人的柔光。随着剑而来的,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飘洒如风,风流而专注。那一柄剑在他的手里仿佛已不再是剑,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人一出现,就好像拂来了一股温暖的清风,将四周的阴风都渐渐压制了下去。
这突然到来的男子全身白色,一尘不染,他的白色衣衫在微风里飘舞着,飘逸而风流,虽然已是而立之年,但那一份绝世的风采,宛然如超出尘世的天人一般。
“师父!”江淮看清楚救他的人后,忍不住脱口叫出声来,眼里闪过一缕希望之光。
夜雨和长秋俱是一惊,目光不由地落在江淮那张带有刀疤的脸上,见他的眼里满是尊重和崇敬之色,又望了望眼前的白衣男子,心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天下第一剑“清风剑”宇文浩。
果然是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宇文浩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的笑容非常自然也非常温和,就如春风一般,漫天的旋转的落叶在经过他的身旁时都柔柔地飘飘然散了开去。
宁伟阳已猜到了刚才从身后袭来的人便是宇文浩,若非是清风剑,他大概也想不出有谁能拥有这般温和而深厚的内力,使出那样卓越不凡的一剑,逼得他刚才不得不收手。
风小小也怔住了,宇文浩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之前她虽已见过江淮使出那飘逸的“清风十三剑”,虽然厉害,却也不足以与宁伟阳对抗,可是宇文浩竟然可以将清风剑使得那般风流而自然,还有他那份出尘之姿,连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原来世上除了有绝色美女外,还有绝世的男子。
宇文浩已缓步走了来,又打量了他们一眼,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长秋身后的白雪时,不由地愣了愣,白雪此刻也是一身的白衣,这些日子虽然消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却仍然美丽动人,那双眼睛仍然清明纯净,就如秋天的湖水一般。宇文浩对江淮问道:“这位姑娘便是白雪公主?”
“是的。”江淮尊敬地答道,想了想,又带着疑问道,“师父,您怎么会知道她是公主?”
宇文浩温和的一笑,解释道:“我刚才见到她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