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慢慢快黑了,夕阳已西斜,我静静看着。这趟走过很多次的回家的路程,早就无比熟悉。山峦绵延起伏,苍翠欲滴,天蓝得澄澈,白云朵朵,河流婉延流淌。仿佛每一个回家的夏天一样,一切如常,而我深知,这次未必还有以后。我即将会到达的,不仅仅是哈尔滨,也许甚至还是余生。
A市的四年浮光掠影,记忆走马观花,停留在灯火阑珊之后的尘埃落定。我明白心意,鼓起勇气的一刹那。
如果爱情,能永远定格在那儿,对我来说未必不是最美好的。
大姐说抱歉,如果不是她我未必会幡然醒悟,她也说,我不必想多么多。
是啊,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看,不要被悲观。可真的是悲观吗?我无法想象两个人常年分隔两地的恋爱,更无法想象,结婚这样的字眼,大概真的是我想太多。
相信永远的人会比较容易幸福一点,然而本性里怀疑的血液沸腾的让我招架不住。一边相信,一边否决,我决定不想了。
我还要经过漫长一夜然后到明天早上,默默等待直至夜晚,才能回到哈尔滨。
中午那一顿饭支撑了我太久,我还不饿。对面床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毕业,给家里人热闹的打着电话。
女生看起来青春靓丽。"妈,我明儿晚上才能回来呢,不是今儿啊。"夹着电话手上翻着报纸漫不经心。
"我知道了,知道了,行了行了。"一扔报纸。
"好,好,好!我没准备再过来,我行李不都寄回去了吗?我分了,分了!哎呀我都说了分了!"女生吼出来,然后默默捂着嘴,好一会儿才继续出声,挂了电话之后蒙在被子里,有很轻微的啜泣声。
我爸妈还没逼着我分手,真是足够仁慈。我原本想到了再给乔何打电话,现在想来真是愚蠢,他恐怕以为我自顾自的要分手吧。
还好醒悟的早,我又翻出手机开了机。
手机发出一连串的震动声,手发麻,等了有一分钟才消停,全是from乔何。
一点五十——马上就要上班了,不能想你了。
四点——啊,好累,稍微休息一下眼睛。回去了吗?在做什么。
五点五十——今天可能不能准点下班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饭。另外,是回去睡觉了吗,傻丫头。
七点的短信是移动发的,关机时候的来电。
七点二十,到七点四十打了三个,十分钟一个。
然后是八点的短信——还没睡醒吗?醒了给我回电话。
我觉得,我怎么不早点答应他呢。浪费那么多光阴,现在想抱抱他都不行。
那个人啊,我捏着电话傻不兮兮的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感伤,吸了吸鼻子,我给他发短信。
"乔何大傻瓜,你猜我在哪儿?"
倒是半天没人回,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我无趣的翻身,给我妈打电话。
"妈。"
"怎么了,火车还好吗?"
我默默寻思了一下,才说:"妈,你咒我吗?"
"去去去",我妈笑着,"那你拿吃的了吗,你现在饿不饿。"
"不饿,中午吃挺饱的,拿了零食什么的,你不要操心我啦,又不是没回来过。"我撒娇。
"好好好,那就好,你多大了不是我女儿,我能不操心你吗?不跟你说了,你爸喊我呢,我们出去了。"
"好,拜拜。"说了回去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柔和了许多。
我左右无事,手机里还有以前下的小说,翻出来稀里哗啦的哭着看。
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透的,抬头的时候在过隧道,黑乎乎的,还有呼啸的风声,然后没有信号,很久,出了隧道,外面有遥远的灯火,城市的高楼在夜里只剩黑色的高大影子,巨大的彩色霓虹招牌闪着光,星星很少,月亮弯弯。
我想起来有次跟乔何在外面散步,吃了饭他送我回去,经过一个花店,那天星星也很少,月亮也是缺的,我随口说:"好想看星星,好多好多的星星。"
这个毕业了的理科男跑进花店给我买了束满天星。那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晚风轻柔,城市温柔的不像话。其实满天星的花语是甘做配角的爱,送情人并不合适。
可他有些腼腆的笑着,脸上还有似有若无的红晕,我就觉得满天星是最适合送情侣的花了。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他们在吃饭,我点的牛肉面,吸溜的正起劲,砸吧砸吧的喝汤,然后他眼睛亮亮的,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他说:"我想亲你。"
然后啊,人挺多的,雾气氤氲,周围人声吵杂,他很快的凑过来亲了我一下,心满意足的笑。
那天的牛肉面,我想不起来味道了,只记得乔何的嘴唇很软,那只是个触碰,其实算不得吻。
也许是夜晚太适合思考,太煽情,我想着想着,那些过往的一幕幕都清晰浮现,全是乔何和我的场景。我真的,挺想他的。
我记得的所有,都变成了回忆,而回忆中的那个人,此刻在那座城市,是否在想我?
在思念里睡过去,睡的沉沉的时候,震动声"嗡嗡嗡"的,我闭着眼手摸索进枕头下捏住电话,习惯性的接听然后举到脸边。
"喂。"
那边的声音很安静,"你睡了?这么早啊,吃了没?你给我打电话了,当时有急事被抓去加班了。"
我"嗯"了一声,知道是乔何,头脑还是不太清醒。
那边一笑,"别睡了,你吃饭了吗?才九点多,你明天准备几点起来啊。"
我慢慢醒过来,思绪恢复,神智逐渐清明。"乔何。"我喊他,就像漂浮在海面上遇到的最后一个救命稻草,用尽最后的希冀,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温柔的宠溺和纵容。
"我想你了。"我闷闷的说,上铺的人翻了个身,我爬起来走到外面。
"我也想你了,出来吧,我在你楼下。"那边笑着,我大概能想到他明亮的眼睛。
乔何在我的楼下?我看着窗外飞驰过的夜景,心中烦闷不已。
"乔何,我现在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我说完,那边就沉默了,呼吸声在夜晚清晰可闻,火车声轰隆隆的行驶着,两个人的呼吸交错,我也没有说话。
"赵星辰。"那边的声音应该是生气了,难得的不再温柔。"你,你就这么回去了?"声音重重的,压着怒火。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彳亍着,"我爸妈一直在催我回来,我,我怕跟你说了你会纠结,会乱想,我"
乔何啊乔何,现在的我多想抹平你生气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多想亲亲你生气时微翘的嘴唇,多想冲到你的怀里撒娇哄哄你。可这一切,又显得我多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