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没了酒,但藏雷仍觉不够尽兴,他将掌柜叫来,并从怀里拿出一锭白花银子,道:"拿去别处买酒,买回来后还有赏。"
  见到大笔银子,掌柜自然双目一亮,心花怒放,只可惜掌柜有原则,拒绝道:"客官,真是对不住,咱们这儿不进其他酒,如此才能维住醉白楼的好品质呀,请您见谅。"
  "嫌少?"语毕,藏雷不耐地从怀里再拿出一锭银两,道:"够了?"
  "这…"又是一锭勾人魂的银两,掌柜不禁吞了好几次口水,可却仍撑住立场,道:"真不是钱的问题…客官要不明日再来吧。"
  掌柜谦卑地说着,看藏雷千杯不醉,手中还持有凛然长剑,猜想此人定是武林高手,若非原则使然,他当真不想得罪此等人物。
  藏雷握紧双拳,很想发怒,却又不愿为难个小掌柜,总算将怒气吞回心里,道:"好!不买就罢!这些就当今儿的酒钱,甭找了!"
  "多谢…多谢客官!"见藏雷并无惹事,还赏了他两锭大银,掌柜暗自窃喜,将银两收下后,又命厨房多炒几样菜款待藏雷。
  一桌子满满是菜,红烧蹄膀、精炖牛腩、八宝鸭子、西湖醋鱼、清汤燕菜…等等高级料理一应俱全,只可惜偏偏少了这一味酒来调配,当真吃得不是滋味。
  藏雷动筷又放,放了又举,这般重复不下数十次,才正式将筷子放下,一手撑着头望向窗外不发一语。
  藏雷是个美男子,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毫无瑕疵,一头利落长发和深蓝衣袍完全衬托出他高雅的气度,即使豪迈灌酒却又不失质感,如此奇人,当真令群众看得痴迷,纷纷投以钦佩眼光。
  "雷哥哥。"然而这时,一个女声却唤住藏雷,这娇俏可人的姑娘一出现,瞬间将群众目光吸了过去。
  群众虽喜得了眼福,但听到这声音,原先就不悦的他却更觉烦闷,藏雷不笨,就算邱浮没说,他也知道邱浮对他别有情愫,否则不会时常对他献殷勤,亦或于他面前表现的柔弱。
  除了一个例外,其余有关情爱之事藏雷都觉无聊,原先他对邱浮仅是敬而远之,但如今,邱浮竟跟他来至此处?想到此,藏雷怒气横生,冷眸瞪向邱浮,不耐烦道:"你跟踪我?"
  对此,邱浮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避开质问,转道:"浮儿特地将酿的酒带来,雷哥哥若不嫌弃就喝点吧?"说着,邱浮将抱于手中的酒罈举高。
  啪!拍桌声大起,藏雷喜好自由,如今被人跟踪监视已是触了他的界线,邱浮还刻意回避问题,对此,藏雷不再好言好语,道:"你烦不烦?要我说几遍,不喝就是不喝!拿走!"
  邱浮难掩失落,这副楚楚可怜模样令周围男子不禁看失了神,随后,原先对藏雷钦佩的目光全反成了鄙夷,纷纷七嘴八舌数落他的不是。
  受到莫名冷箭,藏雷更是不喜,道:"你不走?我走!"
  "雷哥哥留步。"邱浮赶紧留住藏雷,声音也喊得大声,但宏亮中却不失娇媚。
  看她一副唱戏模样,彷彿要让大伙儿认为他是负心汉似地,藏雷冷怒道:"我要去看铁丫头,有话路上说!别在这丢人现眼!"
  "但…"邱浮战战兢兢了会,决定把心中所想吐露无遗,道:"雷哥哥之所以和浮儿生气,其实是在吃段公子和虞姐姐的醋,现下只是牵怒于我,对吗?"
  这话一出,就像一道狂雷狠狠击中藏雷,藏雷并非木头,只是不想承认,但他早清楚自己最近时常会莫名起飞醋,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想让人拆穿!
  现下邱浮却在群众面前将他心里不愿让人瞧见的一面揭露,此举简直令他发狂,他不顾一切伸手抓紧邱浮。
  乓,清脆一声随着这紧抓发出,只见原先让邱浮抱在怀里的酒罈碎裂一地,清淡高雅的酒香随着四溢的酒传了开来。
  看见心血毁于一旦,这回邱浮并非装模作样,而是打从心里悲伤,泪眼汪汪,潸然泪下道:"雷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浮儿吗?"
  比较起来,藏雷反而更心疼那壶酒,虽然他从未品过此酒,但在方才邱浮一拿来时,那一阵清淡香气确实令他食指大动。
  虽然更心疼酒,可藏雷也非无情之人,看她有些可怜,只得把她的手放开,叹道:"别哭了,很难看。"
  邱浮啜泣难平,道:"方才浮儿只是想告诉你…其实在来这里找雷哥哥前,我就去过段公子家,但里头除了芊芊,并没看到虞姐姐他们…"
  那壶不开提那壶,原先他对邱浮还有一丁点愧疚,但这下满满怨气随即冲上心头,他不发一语,拿起长剑就往楼下奔去,脚步之大,差点将楼梯踩裂。
  "雷…"邱浮赶紧擦干眼泪,并点头和群众示意,便是一路跟上。
  藏雷气咧咧冲出醉白楼,心道:"好,他们二人竟又偕伴出游,这回可别说又是去采药!"
  "雷哥哥!"见藏雷杀气腾腾,邱浮心急地以手按住马鞍,劝道:"你现在情绪激动,这般骑马会出事的!"
  "滚开!"藏雷冷怒一声,并将长剑举高,道:"别逼我对你动手!"
  邱浮喊声劝道:"你不觉得这样正好么?五年前,你不是还觉得别扭?现在可好,虞姐姐和段公子走得近,假如他们成了,你就解脱啦。"
  "解个屁!"藏雷大骂一声,道:"我警告你,假如你在说这种废话,我…"话到一半,藏雷的怒气忽然消下,灼红双目转而发愣,邱浮发觉,畏惧地瞧着藏雷面容上的变化,见他从发愣变得失落,随着他的眼神往那方向看去,只见眼前正是段汝杰和虞灵虹二人,他们停于一摊贩前,两人有说有笑,交谈甚欢。
  藏雷不敢眨眼,冷直地瞪着他们二人,见两人与一游商谈价,这般正面看上去,他们俩真是男才女貌、登对极了。
  这时,游商将一青绿缎面的长方盒交给段汝杰,段汝杰将其小心打开,并看了里头之物,随后点头露出一抹满意微笑,并将盒子递给虞灵虹。
  虽然离他们二人颇远,听不见对谈内容,但隐约能见段汝杰的嘴型是"没错,给你。"这几字。
  虞灵虹接过青盒,神情就如池上荷花般缓缓绽开,如此清澈、无淤,却又动人。
  前些时间在山洞里时,藏雷还暗自想着要怎么让虞灵虹笑开怀,可现在,总算让他看到这五年从未见过的笑容,平时美艷的冰山美女,如今笑靥如花,别有一番动人风味。
  看得痴迷的他,心中却是愤愤想着,为何这个笑容,起因是段汝杰?
  良久,眼前这对金童玉女才拿着青色锦盒消失于人群中,藏雷愣在原地不发一语,视线不肯移开,面上神情苦不堪言,甚至泪盈眼眶。
  邱浮瞧着藏雷,见他神情由惊转悲,不自觉和他一同悲凄起来,缓道:"雷哥哥你别难过了,再怎么说虞姐姐是一名女子,需要呵护和宠爱,你要她真这么痴情等你十五年,也真是太难为她了。"
  听此言,藏雷眼眸一亮,反常地并无发怒,仅是倒抽一口气,冷声道:"日后,你若再评论我和她的事…"说着,藏雷举起手中佩剑,用意显而明了。
  语毕,他推开邱浮的手,失神地上马,而后轻驾一声,策马远去。
  回至山庄,藏雷闷在房里不发一语,看天色由明转暗,只听得邱浮喊他吃饭,亦或辛痕敲门关心,却迟迟等不着熟悉的声音。
  反覆沉思甚久,脑中浮现的全是在市集看见的画面,接着,便是邱浮说的那番话。
  其实邱浮说的有理,虞灵虹已等他十五年,就算前十年是空白好了,但后五年他们同住一屋檐下,他明明也清楚自己已然动情,却碍于这面子和原则,反而不将她牢牢抓紧。
  想起上回于百梁城送她发夹,虽说她亦表现欣喜,却未露出今日那般灿烂笑容,想着,藏雷深觉不是滋味,喃喃道:"为何他能做到,而我却横像个缩头乌龟,这也怕、那也担心?该死,为何上天要我失去记忆,却又对她…既然终点都是如此,为何不让咱们走得顺遂些,非得经过这些波折吗?"
  抨,想毕许多悲观念头,藏雷忽尔用力搥了桌子一声,道:"此生,我在意之事甚少,既是如此,那碰上在意之事,就应该抓紧才是,如今在此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又愚蠢至极!"
  自我疗愈完毕,藏雷振作起来,并出房走至虞灵虹房前,倚靠着门等候,心道:"就算灵虹天性对情爱愚钝,若未点明心意她根本不会了解…但既然我在意她,那由我行动又何妨?什么面子我全不要了!今晚,我定要和她说个明白!"
  直至夜深月明,辛痕先是睡了,而邱浮寒暄几句后便回房,些许是知道他心情不好,这回她无再出言挑拨,仅说个两三句就乖乖进房入睡。
  藏雷有耐心地等候,过了许久,”驴”一声终于从庄门传来,藏雷眉目轻挑,站直身子等待佳人归来。
  虞灵虹双手紧抱着那青色缎面盒,显得很宝贝似地,一脸难藏欣喜缓缓来至,见此,藏雷不禁将目光锁定那盒子,神情却也难掩失落。
  "雷大哥?"惊见藏雷,虞灵虹愣了会,道:"你出关了?难道出错了么?"
  藏雷微微摇头,道:"没有,这回顺利得很,所以午时就出关,暂时也毋须再闭关了。"
  听此,虞灵虹喜上眉梢,展眉道:"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既然你这么辛苦,一定累了吧?怎么还不睡?"
  看虞灵虹这般反应,藏雷心里有些欣慰,轻言道:"我有话和你说。"
  虞灵虹一怔,眼神不自觉地扫过手中锦盒,藏雷将目光压低,问道:"不方便么?"
  "不会,那…进房说吧,以免在外头着凉了。"说着,虞灵虹推开房门,一入房,先是走向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于床上,而后前来倒水给藏雷,并道:"来,喝点水吧。"
  藏雷接过水杯,也不拐弯抹角,直道:"盒子里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