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可爱的男孩,你会怪我把咱的孩子随便丢到凡间么?"缘害怕道。
"我只怪自己没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严灵空啜泣难止,自责万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缘轻露微笑,并伸手轻抚严灵空之面容一会后,便是擦拭眼泪站起身,面色坚定,双眸炯炯有神,道:"现在是亥时,只要撑过这一个时辰,情况…便会逆转了!"
"你此话何意?"彻猛然一惊。
缘双手置于胸前,嘴里振振有词,并做出一道手势,瞬间,地表狂烈震动,天色亦是乌云密布,混浊不清,见此,彻急道:"你竟打算召唤四神兽来对抗本宫?"
缘仰头道:"好歹我也是堂堂四神统领,虽说敌不过你,但撑过一个时辰总行!只要撑过,到时我和空大哥联手,定会将你们这冷血的天庭界彻底铲除!"
"放肆!"彻面暴青筋,大挥长袍,斥道:"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听不懂人话吗!"缘身子虽小,吼起来却亦不落人后,高声道:"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和我力抗到底,大不了咱同归于尽;二,便是放过空大哥,永远不得伤害他,我…则随你回天庭界,到时要判什么罪,悉听尊便。"
"缘!"严灵空急声道:"你…你不能如此!"
缘没回话,只是面对彻,丝毫不肯妥协,彻咽下口水,吼道:"本宫今日饶过他,若他日后来找我天庭界报仇又该如何?此后果是你四神统领能承担的吗?"
"你放心,我会担,绝不会动到你东宫主一根寒毛!"缘强硬道。
彻紧握双全,七窍生烟,却又退步道:"当真没有商量余地?"
"对!"缘喝道:"只有这两条路!选!"
"好,我答应你,你回天界吧。"没一会儿,彻意外地点头答应。
听得彻愿意妥协,缘却没即刻就走,反道:"彻宫主,你别想耍花样。"
"你此话何意?"彻皱眉怒道。
缘道:"你过去干过什么勾当我全知道!你现下就是打算打发我,再来除掉空大哥是么?"
"放肆!"一神仙开口道:"四神统领,你竟敢这么污蔑彻宫主?"
缘道:"是不是污蔑,东宫主心里有数!但你有计谋,我也有对策,在下凡前我已私下去找过仲宫主,向他询问严灵空的命运,他告诉我过去你是如何伤害逍宫主一家,并说虽然你和空大哥有约定,但他曾开天眼确认过,两百年后,空大哥仍能好端端地活在世上,此乃天运!如此,你以为你还有法子逆天吗?"
"你…"彻咽下一口水,没料到天运竟是如此,然此刻严灵空更难以接受事实,直呼道:"缘!你要我承受两百年没有你的日子?与其如此,我不如…"
"空大哥,你放心。"缘莞尔一笑,再道:"得知此事后,我随即去找夙宫主,将咱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他。"
"你竟还去找夙!"彻更显难堪,四宫一向各司其职,但缘竟将此帐告到夙面前去,如此,要他日后颜面何存?
缘道:"我是方晨的女儿,夙宫主自会帮我,他答应我…接下来两百年内,会陆续于凡间对十六人下诅咒,这十六人将享有长生不老之能,并会分别对你和你弟弟-严灵雨无条件景仰、崇拜与陪伴,以解孤独。"
彻高骂道:"荒谬!你竟为一己私欲,如此窜改他人命运!难道…本宫就真如此不值你信任?"
"我管不着了!"缘怒道:"总而言之今日之事四神统领将一力承担,你也别想再伤害空大哥!"话毕,缘改变面色,缓缓走至严灵空面前,轻拍那六条麻锁,随即轰一声发出,绳索一一崩裂毁之殆尽。
缘上前轻拥严灵空,道:"你也要答应我,日后,不能伤害天庭界…好么?"
"我不要…"严灵空再坚强,但此刻再难藏心伤,直道:"我不要…"
"永别…"话毕,缘落下两行清泪,便从后方朝严灵空脖颈打下,现下他身上无半点力,自当是一击即晕。
再醒来后,已是天色清朗,然天色再美,于严灵空眼前的却只是黑白,他逃过了二十年寿命之诅咒,却也失去他最爱的人。
他身上之力须慢慢恢复,但却已有体力,此刻,他努力撑起心灵,选择不怨天尤人,拖着蹒跚身子回庄,虽说失去缘,但庄内还有聂飞若在等他,他不愿再辜负任何一人,所以即便有多难受,他都要振作,面对。
可才回庄,却见山庄内亦已风云变色,聂家庄遭叶云霸血洗,聂飞若不堪受辱甚至当他面前自尽,就这般从温热的身躯趋于冰冷,短短一日之内,他竟同时失去深爱的两个女人。
严灵空带着孩子,虽说不知原因,但却听从聂飞若的话,将她的尸身葬于骸颜峰,本想从此隐居,却又想起山下还有一位至亲,因此,他仍抱着最后一丝生存目的来至和严灵雨分别之处,等待重逢之日到来。
谁料重逢之日严灵雨却失约,只因他此刻亦已误会严灵空,甚至恨其入骨,待过上半年,已是寒天雪地,但严灵空除了照顾孩子外,却是寸步不离,然他这么逞强换来的却非雨过天青,而是一封严灵雨射来之冷血诀别信。
那刻,严灵空全身颤抖,将孩子轻放于地,本想强颜欢笑,却再忍不住苦涩,回想起这一年所发生之种种,短短一年,他逃过二十诅咒,亦不必再受神器侵蚀,但又如何?
过去,他先是失去双亲,靠自己独当一面;但现在,他同时失去缘和聂飞若,接连又失去严灵雨,这一生他所在意、所想保护的全失去了,他拥有人神魔所奢之力又如何?到头来,他竟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啊!仰天一喊,惊天动地。严灵空跪落于地,双眸含泪,想忍却又不停落下,他一向冷静沉着,一向顺从命运,命运打他,他就往后退,谁知妥协到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一次次伤害和打击。
他绝望指着天大喝道:"我从来不想拥有这些力量!我只想保护重要的人,只想象个凡人般体会生老病死,这样很奢求吗?我根本不想毁了天庭界!我根本不想统一天下!我根本不想伤害任何一人!彻!你听到没!我只想当一个凡人啊!为何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此刻他的力量已几近恢复,严灵空高挥长剑,磅磅磅,剑声四起、尘土飞扬,此剑挥去,劲可劈云,所碰之物无一不粉碎殆尽。
严灵空心碎神伤,划天天崩、划地地裂,虽是丧心病狂,却是让天庭所逼,这回他再也受不住,当真想一举冲上天界,将天界全然毁灭,来个玉石俱焚。
呜…哇…此刻,于地上那孩子让崩裂之声吵醒,奇的是方才那些落下之尘土却丝毫没伤到他半吋肌肤。
这哭声终让严灵空恢复理智,他愣上半晌,总算是打住脚步,粗喘着气收下剑招,缓缓抱起孩子,低吟道:"飞若…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好累…请你原谅我,让我把孩子封印起来,既然我还有两百年…那待两百年后我再把他带大…现在的我真的无法…"
话毕,飒!严灵空一剑挥开空间裂缝,裂缝内传出一道声音,低沉道:"要封印此婴孩,须牺牲尊驾重要之物。"
"你想要什么就尽管拿走。"严灵空苦笑道:"反正我什么都没了。"
"嗯…"裂缝之声道:"尊驾现下最贵重的是回忆。"
"回忆?"严灵空不解,发出一喃声。
裂缝之声道:"尊驾脑中有两段深刻记忆,一是名唤缘的姑娘,二则是名唤聂飞若的姑娘,尊驾须牺牲一者。"
听言,严灵空呆若木鸡,原来在他心中,聂飞若早和缘是同般重要,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对这两人,他皆用深刻情感去应对,只可惜聂飞若已不在身边,那现在明白了又有何用?他停愣甚久,喃道:"能让我先画下她的模样么?"
"尊驾选择的是?"
严灵空苦苦一笑,笑中带着无比心伤,最终做出决定,道:"你将缘的…取走吧。"
天庭界,彻和缘正盯着此幕,得知严灵空的选择,缘不发怨叹,仅道:"你听到了?人间,有多少真正穷凶恶极之徒,然而空大哥却从未想要毁灭天庭界,无论他有多恨,他仍是心软,孩子才哭…他马上就恢复人性。"
"他选择放弃你,你为何还心甘情愿替他说话?"彻始终不解。
缘微笑道:"没为什么,只因他值。"
"是么…"彻无奈一叹,在听得严灵空咆哮时,他才明白这二十年严灵空心中所想,但也无可奈何,仅道:"你毋须难过,若他真如此为人着想,那本宫想…他之所以会选择留下聂姑娘之忆,仅因他认为聂姑娘是孩子的娘。"
"无所谓了。"缘道:"无论是我或聂飞若,在他心中都有很深厚且无可取代的地位,既是如此,就毋须多作比较。倒是宫主,在缘服刑前,有一事须提醒你。"
彻无应话,缘接道:"虽说我未和仲宫主诉说此事,但他容易多作联想,说不准日后会去调查空大哥这二十岁所发生之种种,若想杜绝后患,你还是尽快将聂姑娘的生平给封印起来,就让她完完全全…只留在空大哥的心里吧。"
"那你呢?"彻点头轻叹:"那日本宫派去抓严灵空的全是亲信,本宫保证此事不会宣扬出去,因此你只须至思过坛闭关五十年,就可抵此过。"
缘无神接道:"这次我所犯之罪有多重,我心知肚明,任务失败、与诅咒之子私通、甚至暗结珠胎,接着又擅用神兽对抗天界…这些罪条加起来,让我服火刑百次都不足惜。"说着,缘再道:"我的错我会担,彻宫主,缘恳求您让我于那云里生活。"说着,缘比向天空浩大云朵。
"你…你说什么?"彻惊道。
缘道:"我会用尽毕生所能将自己封印其中,永远待在云里,再不踏出半步,这样,我就能永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