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
一阵如雨点的马蹄声。
前往马王庄的大道上,西门如湖、郑兆北策马并骑。
“大哥,你傻不傻呀?大师姐要来,你怎么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大师姐已经在咱兄弟身上搭不少功夫了,怎好再劳烦人家?”
“大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你就没看出来……”
西门如湖截住郑兆北的话说道:“大师姐等若我半个师父,我对她只有敬重!倒是胡小子跟她挺般配!”
“大哥实在不傻,看出这苗头了。听我说大哥,以人家的身份地位这般表露就不错了,她决不会象那些多情女孩儿狂追你这少侠的。”
西门如湖失笑说道:“实不相瞒,是我这少侠怕她呢,瞧瞧她对我有多严厉,俨然以师父自居呢!”
“那是她对心上人恨铁不成钢!她盼着你早日成熟,名西门如湖!”
“这样的师父打着灯笼难找,求之不得,得之幸也!这样的媳妇,大哥可是怕怕,娶回家我会成熟得一日千里的!”
“大哥是不是念念不忘你的无忧、无双妹妹呀?我可不止一次听你在梦中叫过她们!”
“有这事?”西门如湖瞥了郑兆北一眼心说道:一别半年多了,原以为忘了她们,谁知却潜入我心底在梦中浮现!想想她们现在的处境,西门如湖不由心中惆怅……
郑兆北郑重其事了,说道:“大哥,如果你想在江湖上成名立业,大师姐绝对是捷径,得她相助你会一顺百顺,事半功倍!而你的无忧、无双妹妹,唉,我就不说!”
西门如湖也正色道说道:“兄弟,你这话不是让大哥娶妻子而是取梯子!这对大师姐不公平,对无忧、无双也不公平,你希望大哥是这样的人吗?”
郑兆北注目西门如湖良久,说道:“大哥真是性情中人,此话兄弟再不提!”
说说唠唠马不停蹄,兄弟二人正午时分进了一繁华小镇。郑兆北是不将就的,打尖也要选酒楼,也要有汤有菜有酒,尽管他酒量远不及西门如湖。
二人畅饮正欢,打外面进来三女,其中两女错身把住门窗,另一女身姿摇曳地来到西门如湖、郑兆北桌前。西门如湖猛抬头,虎躯微震,强笑着道说道:“燕姨,原来是您老人家!两位妹妹也来了吗?”说着抻脖子四处张望,见了门口窗前的无忧、无双喜不自禁地打招呼,不想燕杰镔突然翻脸,闪电般出手拿住西门如湖肩井穴。
郑兆北刚刚窜起就给燕杰镔出手拿住肘部穴位。燕杰镔未语先笑,说道:“我的乖外甥,你整日出来疯,可让燕姨好找,这下可找到你了,快随燕姨回家吧!”
燕杰镔这样出众的人物在酒楼一现身,就吸引了各桌食客的眼睛,大家只觉眼前一花,这美妇制住了两个英武不凡的少年,个个惊骇地张大嘴。听了她的话嘘出一口气说道:原来是做姨的管教晚辈呀,我说呢,哪儿来这么厉害的妇人!
“燕姨放手哇,两位表妹美若天仙,您还怕外甥逃婚不成?!”西门如湖嘴里胡乱应答着,脑袋里转着主意,他看见了燕杰镔一尘不染的粉纱裙、绿缎鞋,想起她的洁癖,计上心头。
西门如湖假意运功抽被拿住的胳膊,燕杰镔手上加劲反拧,西门如湖呼痛伏到桌面顺手打翻一只大海碗。西门如湖自然躲不开油腻腻的汤水泼洒,可还有一部分溅向燕杰镔。燕杰镔连忙躲闪。机不可失,西门如湖、郑兆北同时飞身而起,一窜向门口,一窜向窗前。
“截住他们!”燕杰镔怒叫。
窗前的无双挥剑挡郑兆北,郑兆北只是稍顿了顿,燕杰镔就到了,出手点了他的穴位。而守在门口的无忧却慢了一线,给西门如湖一溜烟儿逃到了街上。燕杰镔随后到了,不追西门如湖伸手扣住了无忧的索骨!
无忧又惊又怒,尖叫一声!燕杰镔怒骂道:“死丫头,真是女生外向!”
西门如湖闻声止步回转身,说道:“燕姨,您抓不住外甥怎好拿表妹出气?!”
燕杰镔笑脸柔声,手上加劲,说道:“我的乖外甥,你不跑了么,此时你要是跑,恐怕江湖上没谁追得上呢!”
无忧疼得冷汗涔涔紧咬朱唇不哼一声,泪汪汪的大眼中满是委屈和哀怨,西门如湖心翻了个个,彻底认输了说道:“燕姨既把表妹许给了外甥,外甥怎能让未过门的媳妇代我受罚?松手吧,燕姨,您有气可以找外甥出!”
燕杰镔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好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无忧嫁了你是福份呢!”她牵了无忧仪态万千走到西门如湖近前,一把揪住他耳朵,说道:“都是你这坏小子害表妹吃苦,等回家再捧你屁股!”
西门如湖双手捂了耳朵呼痛,说道:“燕姨您捉错地方,这东西是听话用的!”
燕杰镔只是娇笑不理,牵着二人上了一辆黑篷马车,无双仗剑押了被点穴道的郑兆北随后。众食客跟到酒楼门口,议论纷纷,怎也闹不清这两男三女是什么关系。
马车进了一座僻静雅致的小院儿,五个人下车。燕杰镔这时脸上罩了一层严霜,说道:“西门如湖你知罪吗?”
西门如湖诧异说道:“燕姨这话怎讲,实际上是燕姨累得小子受尽活罪的!直到昨天五霸阁、摩尼教、王府才联名为小子洗刷不白之冤!”
燕杰镔车上取了马鞭抖出一个脆响,说道:“还敢顶嘴,给我跪下听罚!”
西门如湖冷笑,说道:“燕姨,外甥本来就胆儿小,给您这一吓,两腿僵直不会打弯儿了!”
燕杰镔冷哼转脸郑兆北,说道:“你也是吓得两腿不会打弯儿了吗?”
郑兆北傲然挺胸,说道:“对,除非你弄断它!”
无忧、无双急得手心出汗,可不敢有什么表示。燕杰镔又甩了个响鞭,说道:“无忧、无双,把这俩混小子给我捆起来押进柴房,我现在有事等回来再收拾他们。”
无忧、无双松了口气,拿了绳子捆绑被点了穴道的兄弟二人。无双捆郑兆北时手下不留情,无忧却舍不得用劲勒西门如湖。
燕杰镔冷哼,说道:“死丫头,有你这么松松垮垮捆人的么?给我用力勒紧。”
无忧呆立不动,燕杰镔西门如湖起鞭子怒道说道:“死丫头,没听见我的话么!”
西门如湖忙说道:“好妹妹快听话,看把燕姨气的。燕姨现在多难呐,梨花坊、名门正派,官府、王府都在抓她老人家,她心里有火儿拿咱小辈出出气,咱得体谅不是?”
郑兆北憋不住笑,无双扭脸强忍着笑,无忧垂头不敢笑,燕杰镔不知该怒该笑,西门如湖得意洋洋地咧嘴笑。
燕杰镔摇摇头上车抖缰绳出了小院儿。无忧哭倒在西门如湖肩上,说道:“西门如湖哥,快带我走吧,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说了就松西门如湖的绑绳。
“妹妹总算想明白了,燕杰镔如此行事为人,早该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无忧听这话一抖呆住了,无双也红了眼圈到近前,说道:“师父这几个月总是发火,我跟姐姐很怕她呢。”
无忧垂下头,神情凄苦,说道:“我俩都走了师父多惨呐,她虽然有时候对我们不好,可终归是师父哇。”
“无忧你好糊涂!”西门如湖顿足,说道:“心善也该有原则才对,看看燕杰镔怎么对你们,简直把你们当奴仆。”
无忧垂泪,说道:“我们姐妹都是苦命人,不知生身父母是谁,要不七年前师父在街头捡了我们,早就饿死了。如今师父有难,我怎能……”无忧说不下去了,捂住脸。
无双虽红了眼圈儿,可事情看得明白,说道:“姐姐不走我也不会走的,咱俩不走西门如湖哥也不会走的,西门如湖哥不走他兄弟还会走吗?我们大家就在这儿等师父回来吧!”
“无双姑娘知我心,在下谢过了!”郑兆北微躬身施礼,他这世家子弟门派观念极强,能对邪教中人说个谢字,可是太不易。
“大家别灰心,或许真有两全之策呢!”西门如湖转脸对郑兆北,说道:“兄弟,为成全我这俩妹妹,你愿意跟大哥冒个险吗?”
郑兆北有些不悦,说道:“大哥,你不觉这话问得多余吗?”
西门如湖歉意地一笑,又问无忧、无双,说道:“二位妹妹,你们想好了吗,非要跟师父共患难?如今是什么形势你们知道,跟着你们师父的危险我也不用多说了。唉,怎么说呢,如果她不是你们的师父,大哥劫也要把你们劫走的!”
“大哥你不必多说了,说道:“郑兆北插话,说道:“你是重义气的人,要徒弟危难时抛弃师父的话说不出口!两位姑娘又是重感情的人,此时也舍不下师父!我替大哥把话问个明白彻底吧说道:你们决心陪师父躲躲藏藏过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吗?甚至更糟……”
看似柔弱的无忧坚定地点了点头,无双略微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西门如湖无声地叹息……
燕杰镔一个时辰后驾车回转,见了无忧、无双迎到门口一愣,转过头掩饰什么。她说话了,嗓音出奇地和蔼,说道:“快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换个地方,刚才在小镇上露面了,这里不能住了。”
“那,那柴房里关的两个人怎么办?”无忧着急地问。
燕杰镔神情古怪地望了无忧、无双好一会儿,说道:“那就带上他们一起走吧。”
师徒三人去后院提人,无双叮呤当啷晃动着钥匙大声说道:“师父,柴房里灰大,您别近前了,我跟姐姐进去。”
燕杰镔止步不前,无双哗哗开了锁,摘下,门猛地由里面撞开,无双给撞了个趔趄,无忧尖叫。
西门如湖、郑兆北飞窜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燕杰镔像是迟钝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忧、无双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的脸。
燕杰镔拨开挡眼的徒弟,向敞了门的柴房中望,她看见了两堆割断了的绳子,还有几片碎碗茬儿。
无忧、无双惶恐地双双跪下,无忧说道:“师父,徒儿该死。他俩说口渴,喊个不停,徒儿一时心软,就送了碗水,哪知,哪知……”
燕杰镔轻抚两个徒弟的头,嗓音有些异样地说,说道:“别说了无忧,你们是好孩子,以前都是师父不好!快起来吧,咱们该走了。”
无忧、无双茫然对望一眼,忐忑不安地起身,跟着师父到前院儿上了马车。
“我们出逃得过于容易了吧,燕杰镔怎么也该拦挡一下的。”郑兆北满腹疑虑,兄弟二人已到镇外旷野处。
西门如湖忧心忡忡,说道:“燕姨,我们是当您面跑的,您总不好再难为自己徒弟了吧?”
郑兆北拉西门如湖,说道:“大哥,你怎么还傻站着,快回登州府报信儿啊。”
西门如湖瞥郑兆北一眼,说道:“信儿总是要报的,但我想先去马王庄办完事再回去报信儿!兄弟这时要去,说不得大哥一定拦你!”
郑兆北顿足,说道:“大哥,你这是关已则乱!你想想说道:两位姑娘落入名门正派手中,不是好过落入梨花坊手中千百倍吗?!”
西门如湖拍脑袋猛醒,说道:“我真糊涂!兄弟你快回去送信,我去马王庄了了家父的心愿马上赶回去!”
郑兆北心中感叹说道:大哥,你这就是妇人之仁了,你不忍心难道她们就能幸免不成?而西门如湖想的是说道:无忧、无双,大哥无能护着你们,但大哥起码不亲口出卖你们!
郑兆北见西门如湖欲言又止,说道:“大哥放心,如果五霸阁立即围捕燕杰镔,我一定要他们不要伤了两位姑娘!”
西门如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伸手拍拍郑兆北的肩膀。是呀,有这样心意相通的好兄弟,有些话是多余的了。
西门如湖与郑兆北做别后,不去酒楼寻马也不沿官道而行,施展轻功穿越李陌纵横,直奔马王庄,幸好不曾走差,天傍黑时到了马王庄。进村他先寻石匠,选了上好石料,许下三倍工钱连夜打制墓碑,再执晚辈之礼拜访村中亲朋故友。西门如湖在村中已没有什么至亲了,也就免去了许多悲喜交集,泪眼相望。
墓碑赶制妥了,西门如湖捧了父亲的骨灰匣入祖坟下葬,没用谁召集,全村男女都跟在他身后。西门如湖热泪盈眶,心中说道:爹,您老人家一直教导孩儿做人要正直,孩儿看到了,您正是这样的人,全村的男女老幼都跟在孩儿身后送您最后一程来了。爹,您该含笑九泉!
拜过了父亲的坟,再拜祖父、祖母、娘的坟,西门如湖站起身将一张千两银票交于老族长手中,说道:“家父离乡十余载,念念不忘家乡,这些银票是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愿修商补路,造福乡梓!”
众乡亲千恩万谢,送了西门如湖一程又一程,眼见天已过午,西门如湖心急如焚,强劝着乡亲们止步。西门如湖展开轻功身法,取直路回返登州。
西门如湖回到群雄落脚的摩尼教登州分舵,已是夜半时分。众人见了西门如湖,都露出欣喜神情,只有小师妹芸儿白眼冷哼,方红袖到是神色平和,淡淡一笑说道:“西门兄弟快去安歇吧,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捉拿燕杰镔的行动没你还真不行呢。”
“是呀,那妖女轻功超绝,狡诈如狐,江湖中没几人能追上她,这就是她在几方追拿下仍能逍遥自在的原因!”胡青阳转脸冲方红袖一笑,说道:“因此大师姐力荐西门兄,西门兄研习'九宫连环步'也算小有所成,拦截那妖女该不成问题。”
胡青阳这番不着痕迹的奉承,终于博得方红袖一笑,因而自己也神采飞西门如湖了。
奔波一宿二天了,西门如湖倒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他脑海里一会儿是无忧、无双泪汪汪凄苦无助的眼睛,一会儿又是燕杰镔挥舞着鞭子在逼问,一会儿又变成海滩上数不清的方格子,大师姐喊口令他在这方格子中追逐燕杰镔。他怎么也追不上燕杰镔,反倒离无忧、无双的眼睛越来越远了……
郑兆北推醒西门如湖,说道:“大哥,快起来,发现燕妖女落脚的地方!”
西门如湖和衣而睡,一轱辘下地,到院子里天蒙蒙亮。大师姐在安排部署了,说道:“西门如湖,你的任务是牵制燕妖女,不使她远遁脱逃,切记不可硬拼!我和少阁主随后就到,我们的任务是拦截,真正擒拿那妖女的是胡庄主和苏老爷子。”
西门如湖心中暗叹说道:燕姨,看此番你凶多吉少!他有话要问,可不知怎么开口。
方红袖微微一笑,说道:“由郑兄弟领人抓捕燕妖女的两个徒弟,有你的好兄弟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西门如湖脸上发烧,心说道:大师姐,你体贴入微,处处为我想在前头,只怕西门如湖要辜负你了。
燕杰镔颇懂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在登州城外露了行踪,人人料定她要远遁,可她偏偏潜入登州城,大隐隐于市。如果不是她过分干净,落入了摩尼教的眼线,还真就让她蒙混过去了。
那是一间普通民宅,走前门,顺曲折窄巷能迅速混迹于闹市;走后门,荒郊野外杂草丛生。燕杰镔能躲过追捕这么久决非侥幸。
西门如湖、方红袖、胡青阳隐身临近宅院的房顶。方红袖的部署是把燕杰镔赶向荒郊野外,有了西门如湖……速度就不再是她的优势了。
郑兆北领一干人后门埋伏,百兽寨的人前面叫门。屋里人马上有反应了,无忧、无双执长剑疾步奔向后门,西门如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方红袖挥动令旗,前后埋伏的人同时破门进院儿。无忧、无双也不含糊,斥叱挥剑迎敌。
不见燕杰镔,莫非她狡兔三窟,用自己的徒弟布疑阵,耍弄了围捕者?西门如湖的疑问恐怕也是方红袖、胡青阳的心中所想。
百兽寨的人进房搜查,不放过每个地方。正这时,燕杰镔像一缕清烟穿窗而出,悄无声息落脚在院子中,顿足加力飘过院墙。燕杰镔的时机把握得太好了,后门冲进的人正全力围攻她两个徒弟,前门冲进的人料想她躲在房中,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蒙混过众人!若不是方红袖的布置周详,若不是还有西门如湖,她就像前几次一样在围捕者的扼腕顿足中脱逃。
方红袖、胡青阳哪还怠慢,振臂扑落,西门如湖稍缓一步,心中叹息说道:燕杰镔,你如此自私自利,简直太不上道儿。
燕杰镔轻盈地在灌木丛杂草丛中纵跃飞奔,真像一只机敏灵动的狡兔,那么,西门如湖就是贴地飞掠扑杀狡兔的猎鹰!方红袖、胡青阳越落越远。
燕杰镔的洁癖逃命时也改不掉,遇灌木丛总是躲避绕行,西门如湖却不管不顾直趟过去,衣裤刮扯得破烂不堪。他兜头截住燕杰镔怒斥,说道:“燕姨,哪儿有你这样不顾徒弟死活的师父!”
燕杰镔不答话,出手就是杀招。她的兵刃颇为怪异,名日月五行轮说道:一环利齿飞轮,轮子给真气催动了,化做光影嗡嗡急旋,威力极大。西门如湖谨记大师姐牵制不接战的交待,飞身疾退。
燕杰镔更无心恋战,逃命要紧。她施展绝世轻功身法左旋右闪,忽儿变速,忽儿折转,搞得西门如湖晕头转向。
西门如湖稍停,深吸一口气凝神运目,脑际浮现出画于海滩上的方格子。于是,不管燕杰镔跑得怎么花样百出,他只按九的倍数找准格子落脚。怪哉,燕杰镔就像被那些方格子框住了一样,用尽伎俩也摆脱不了!
追了个肩并肩,西门如湖拔刀向燕杰镔身前虚劈,他硬不下心肠对无忧、无双的师父下手。
燕杰镔可是招招夺命毫不留情。这激起了西门如湖的争强好胜之心,抛去了勉为其难与燕杰镔对攻。实际上,西门如湖也不会见招拆招有攻有守,他的武功不是寻常一板一眼学来的,能派上用场的就是那几下从实战中磨练出来的杀招。杀招如无恨意杀心就是虚招。西门如湖曾抱着鱼死网破之心硬拼功力毫不逊于燕杰镔的宫少燕,但现下抱有这念头的是燕杰镔!
不管怎么说,燕燕总算给纠缠住了,方红袖到了燕杰镔背后出声示警,长剑电射她背心。燕杰镔日月五行轮翻飞,荡偏长剑。
“妖女,我二人刀剑合璧!”胡青阳大喊。西门如湖知趣地退到一旁观战。方红袖胡青阳堪称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他们联手拦下燕杰镔不成问题,若说擒住,即便能也决非一时半会儿的事。
真正的主力出现了,苏公威四平八稳地赶上前来,一付不急不燥的大家风范。
西门如湖不屑于苏公威的为人,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代武学宗师,出手平淡无奇,偏生就克制住了燕杰镔精妙的招式,逼得她合上自己不许不缓的节奏。
方红袖、胡青阳也退后了,同西门如湖一道从三面卡死燕杰镔的退路。
燕杰镔以身姿妙曼著称江湖,如刀剑丛中一只翩翩蝴蝶。苏公威掌风劲吹,她这蝴蝶此时像一片落叶!但她困兽犹斗决不甘心束手就擒。其实她不像看上去那么狼狈,她在蓄意骄纵苏公威,她在等待时机。
苏公威眼里,燕杰镔就是一只煮熟的鸭子了,关键看怎么更漂亮地拿下她!燕杰镔知道机会来了……勉力挡过苏公威有如重锤的一拳,踉跄后退,面露绝望以及的惨笑,手入长袖掣出“泣血匕!”
“要活的!”方红袖情急大叫。
苏公威慌忙以小擒拿去夺燕杰镔的“泣血匕”。当燕杰镔翻腕分胸刺来时,苏公威才发现说道:那不是“泣血匕”,而是长过泣血匕倍余的一柄短剑!是的,那是一柄短剑,剑的前半部分用染料涂了,暗淡无光只余数寸寒芒,初见以为是泣血匕!燕杰镔要的就是对手瞬间的错觉。她少说有五次这样反败为胜的经历了,中计者都是当场身亡,所以她这秘密一直保持到现在。
苏公威毕竟是苏公威,仓促间不及变招,以鼓胀真气的袍袖荡刺来的短剑,那剑锋利异常,专破内家真气,哧……长袖划开直到肘部!就在苏公威呆愣的片刻,燕杰镔轻灵如一道影子晃身闪过,再见已是数丈开外!
奇耻大辱,苏公威顾不得什么名家风范了,暴吼疾追!可是他跟燕杰镔比试轻功,就如燕杰镔与他比试掌力一样,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燕杰镔去如脱兔的身影就让他望之兴叹了。
燕杰镔汗出如浆,脸上沾了乱发、灰尘、杂草,雅淡的裙衫给灌木刮扯得丝丝缕缕。绝望和恐惧扭曲了俊美的脸。此刻她心中只一字说道:逃!不顾一切地逃!这哪儿还是那个孤傲、冷艳的梨花坊四大高手之首了,活脱脱一个疯婆子!
追到近前的西门如湖为之动容,燕杰镔的宁死不降让他心生敬佩;燕杰镔的强烈求生欲让他心生恻隐。可他必须尽快地截停燕杰镔,他心悬无忧、无双,虽说有郑兆北大大宽心了,可这终归是真刀真枪的撕杀,如果两女像她们师父这般,就算自己在也难保不受伤的。
就这么心里七上八下的,西门如湖出手了,一照面就给情急搏命的燕杰镔挑飞一缕头发!西门如湖的武功虽远不及燕杰镔,也不会窝囊至此的,只因现下的燕杰镔无论心态、气势绝对是另一个身陷绝境的西门如湖,而西门如湖却远没有宫少燕武功强横、心肠歹毒!
“心无杂念!”身后方红袖出言提点。
西门如湖暗叫惭愧,静下心排除杂念屏息疾纵身,兜头截下燕杰镔迎面两刀!这两刀真气灌注森寒迫人,这才是西门如湖真正的水准!燕杰镔大骇,不敢捋其锋芒,侧移两步以短剑拨开头一刀,第二刀再来,燕杰镔使巧劲绞开长刀,西门如湖胸前空门大露!燕杰镔抖五行轮猛戳西门如湖胸口,只听飞轮咻咻振响!
西门如湖给燕杰镔借力打力绞得气血翻涌长刀出手,手中只剩下一把空鞘!生死关头唤醒了潜能,西门如湖以刀鞘挑弯绷直的手帕,咻咻疾旋的利齿飞轮悬停胸前,绞得衣襟片片飞落。燕杰镔撤手回剑,西门如湖哪容她这个空,扔刀鞘与她抱了个满怀!燕杰镔前扑之势不止,根本就是投怀送抱,她未料西门如湖有此出人意料的一招,又惊又怒,可偏偏手帕如死蛇耷拉在西门如湖背上,剑锋又外指,回手不及!
燕杰镔这时就像所有给人轻薄了的女人一样,本能地捶打西门如湖的肩背,急切间什么点穴运气都用不出来了,两只拳头跟普通女人的粉拳毫无二致,对肩宽背厚的西门如湖就像在挠痒痒!西门如湖头脑清醒,知道自己抱的是什么人,趁着燕杰镔一时张皇无措,扭腰发力把她扔了出去。
背后紧追的方红袖、胡青阳初时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脱口为这出人意表的一招喝彩!
这一招西门如湖胜得好狼狈,扔出了燕杰镔,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灰头土脸;燕杰镔败得好漂亮,她是给大头朝下扔出去的,剑尖急点地面,凌空拧腰一个姿态妙曼的翻身稳稳落地!但她跑是跑不了了,方红袖、胡青阳一左一右喝喊出招,夹逼她跑向一片树燕。江湖谚语说道:入燕莫追!难道他们会放纵我入燕吗?燕杰镔疑惑。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妖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认命吧!”胡震山嗓音不是很高,却极具穿透力,在人耳边嗡嗡鸣响。他背负双手缓步出燕。
这就是方红袖的整体布局了,势在必得,就要万无一失!
燕杰镔顿住飞掠的身形,冷眼观瞧四周说道:侧后是方红袖、胡青阳、西门如湖的卡位堵截,再后有气急败坏奔近的苏公威;面前是山岳般卓立的五霸阁阁主,更别说他身后的许军师、郑风展夫妇了。今番插翅难逃了!
燕杰镔毕竟是燕杰镔,群雄虎视眈眈之下,插剑于地,日月五行轮搭在肘间,腾出两只手细细地梳理了乱发,另取白绢扎好。
同样做为女人方红袖眼圈红了,低下头。西门如湖更是扭过脸不忍看,众人无不动容,默默地看着燕杰镔做这一切。
燕杰镔神色平静地拾掇干净自己,拔起地上短剑,催动飞轮,咬银牙飞扑胡震山。
“好!”胡震山发自内心地赞道说道:“燕侠女今日表现堪称女中丈夫!”
胡震山旋身避剑礼让一招,以示对敌手的敬重,然后再不理燕杰镔的招式,出手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胡震山的不理敌招,决非西门如湖情急搏命的万不得以,而是信心百倍掌控先机的以我为主,其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燕杰镔在胡震山大开大阖的进击下,如一只素色蝴蝶翩翩起舞,居然是有攻有守。二人交手当真是赏心悦目,西门如湖看得痴迷了。
胡震山双臂舞动得越来越快,使出赖以成名的"震山十八手",他要逼出燕杰镔的破绽。实际上燕杰镔早露破绽了,胡震山不愿捡漏赢她。
燕杰镔的武功以轻柔、洒脱见长,所以遇强不弱,但同时遇弱也不强,这就是她屡屡被西门如湖缠住的原因。燕杰镔依仗自己武功的一特点,闪展腾挪苦撑了五十多个回合,此时的她绝招出尽,精疲力竭,早就断了逃脱的指望,她完全是为尊严而战!
胡震山终于逼出了燕杰镔的一个破绽,双手一拂,迫使燕杰镔两臂上举,胸腹空门大露,他耸肩撞击!胡震山这一撞只用了五成功力,他不想燕杰镔毙命,要留活口。燕杰镔给这下不是太重,却也绝对不轻的一撞,口喷鲜血蹬蹬后退。
她身后正对胡青阳,这位少阁主手按刀柄全神戒备,见她踉跄地后退也跟着疾退,方红袖、西门如湖急速靠拢过来,以防燕杰镔趁机逃遁。但只要燕杰镔不逃,他们是决不会对她出手的!燕杰镔的表现为她赢得了尊重,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今天众人要依足江湖规矩给她公平一战的机会。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那人晃过三人封锁线,背后出掌横切燕杰镔肋下!燕杰镔就像快刀挥过的蒿草,软软倒地!那人还不解恨,起脚猛踏燕杰镔蜷缩的右腿,所有人都听见了嘎吧一声脆响!那人是苏公威!这是不折不扣的挟私报复,因为燕杰镔出其不意的一剑挑破了他数十年的金钟罩!
燕杰镔也只当这是公平一战,视周遭群雄如无物,全神贯注于胡震山了,万万不料有人会出手偷袭!非但燕杰镔没料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以苏公威的身份会出手偷袭!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苏公威,仿佛倒地是不幸战败的同伴,边上那自鸣得意是敌人!
死寂,一片死寂!
“卑鄙!无耻!”西门如湖双眼尽赤,窜上一步破口大骂。方红袖、胡青阳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他。可是他俩也面露忿然之色!
胡震山的胸膛极剧起伏着,苏公威简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可他必须压抑怒火,苏公威和他都是牵一发动江湖的人物。他仰面强笑几声。
方红袖弦外有音说道:“胡老爷子,您那一十八路搏击手当真是大家风范、君子气度,没有枉担了虚名!”
这骂人不带脏字,苏公威脸皮厚到家了充耳不闻。西门如湖挣开方红袖、胡青阳到燕杰镔近前俯身,说道:“燕姨,您怎么样了?”
燕杰镔冷汗涔涔,却倔强地昂头道说道:“没事,死不了!”
郑夫人削了几根粗树枝走过来,方红袖上前小心地捧了燕杰镔伤腿撕开她裤角,接了旁人递过的药膏反复搽抹。胡震山还是疗伤名家,瞥一眼燕杰镔冲别人喊说道:“按住她!”麻利地动手给断骨复位。
这一过程疼得燕杰镔死去活来,可硬是咬住一缕散发未哼一声!直到一切都弄好了,她微弱地道了声说道:“多谢胡阁主!”
郑兆北一干人押着无忧、无双过来了。西门如湖紧张地上下打量她俩,见二女行走自如,身上也无血迹,只是脸上有几块青紫,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无忧、无双也给押进了笼车,手把木栅栏踮了脚尖向燕杰镔那辆车张望,见西门如湖到近前了,问说道:“师父怎么了?”
“燕姨的腿折了,说道:“西门如湖据实回答,说道:“不过胡庄主已经给她的断骨复位了!”
无双眼里噙了泪,无忧用手背堵住了呜咽声。
笼车启动,不是回城是前往附近的一处摩尼教密营。真正的心灵煎熬是到了密营后,五霸阁要逼问圣武珠的下落,以燕杰镔的脾气定是不肯吐露的,那只有刑讯逼供了!西门如湖真不知那时自己该怎么办?!他心里乱极了,这才深深体会了那句话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