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如湖很快冷静下来,车厢帘子撩开一条缝;车夫把宫少燕一伙当做了截道剪径的山大王了,抱头蹲在路旁。西门如湖不由地心头刺痛,他想起了郑兆北、想起了老吴,想起了与郑兆北、老吴、胡青阳联手力战倭国武士柳生那一幕。
西门如湖摇摇头,现在想这些没用了,必须尽快拿主意。西门如湖回头说道:“好妹妹,你们俩留在车里别露头,我下去挡他们!”
“西门如湖哥,你挡不住的!”无忧急得快哭了。
“挡不住也要挡!听好了,只要听到我的口哨,你们俩就冲到车前驾马狂奔。”
“不,我们跟你在一起。”
“傻话,跟我死在一起么?!好无双听话,只有你们安然脱身了,大哥才能放手与他们周旋,别忘了,大哥跑起来没人能追得上的。记住,你们跑得越远越好!”
西门如湖的自信、镇定鼓舞了无忧和无双。”西门如湖哥,我们等着你!”无忧说了这句话后,就紧咬住嘴唇,无双跟着点点头。
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又是白俞晴,说道:“车上的人吓傻了么,还不快点儿滚下来。”
西门如湖长笑一声,撩开帘子下车。西门如湖的挥洒自如不是强装出来的,他是真把脑袋别裤带上不当它是自己的了,说道:“人妖老鬼,几日不见怎地变的这般狼狈,漏网之鱼的日子恐怕不是那么好过吧?!”
宫少燕、白俞晴、还有七八个喽罗,连日来为了躲避搜捕藏身于山野燕间,衣衫褴褛,确实狼狈之极。这些惊弓之鸟本以为避过了风头,大着胆子上官道拦车,一是想抢些衣物吃食,二是想以车代步,逃回老巢。万没想到,车里出来的会是西门如湖。
宫少燕、西门如湖这对老冤家,彼此都畏惧三分的,对凶名着著的宫少燕来说,这有些可笑,但是千真万确!只因西门如湖还有他的死党郑兆北,太过勇悍难缠,而且每一次交手,运气都偏向他俩一边。白俞晴见了西门如湖,第一个念头就是说道:跑!她不是打不过西门如湖,她是狠不过西门如湖。
宫少燕没动,因为他惊疑不定,在猜测那车里藏着什么人。看西门如湖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胜券在握了。慢着,这小子是猴和狐狸配的,别是摆了出空城计吧?要不要冒险一试呢?这可是剪除心腹大患的好时机。
宫少燕是不会自己犯险的,打眼色给白俞晴。白俞晴可不想为别人火中取栗,哪怕是自己的师父,可她又不敢违扭老妖精。
西门如湖明察秋毫心中暗惊,嘬唇长长打了个口哨。无忧得暗号,挑起帘子剑刺马股,那马负痛长鸣,撒开四蹿狂奔。
车动了,西门如湖也动了,拔刀一招"一刀断流"直取白俞晴。他知道宫少燕不会放过自己,白俞晴不会放过马车。
白俞晴早防着西门如湖突起发难,可今日西门如湖已非往昔,白俞晴防是防不住的。铿锵声大做,白俞晴倒飞出去,宫少燕侧袭,一道寒光在他掌间游走、电射。西门如湖脚踏倍九回旋步,险险避开飞云镰,他想先取白俞晴性命再战人妖。可宫少燕手中那要命的玩意儿缠绕不去,没有机会。
白俞晴面色如土,她不敢在西门如湖近处起身,就地一滚老远才窜起来。她的目标是马车,几个喽罗已先于她追上去了。
西门如湖摆脱了宫少燕,也狂追上去,心悬无忧、无双是一方面,同时也是学柳生……先捡软的捏,回头再碰硬的!几个喽罗竟无一合之将,西门如湖追上他们一走一过像摞倒一捆捆柴禾。西门如湖没时间彻底解决他们了,白俞晴不知用什么暗器射倒了驾车的两匹健马,篷车横翻滑出老远。
无忧、无双齐声娇叱,双双冲破顶篷跃出马车。
“好一对小贱人!”白俞晴话刚出口招还没来得及出,西门如湖就赶上她拦腰一刀横斩。白俞晴闪避这一刀,差点儿扭断腰。
宫少燕追上来,利刃飞旋,织成寒光闪闪的大网,罩上西门如湖。一连串急促绵密的碰撞,西门如湖破网而出。白俞晴趁这功夫追上无忧、无双,两女也不是善茬子,返身抢先出手。
白俞晴打定主意以无忧、无双牵引西门如湖,恨得西门如湖牙痒痒的;他纵身而起一招"鹰击长空",白俞晴晓得厉害,眼角扫了个影子即前扑侧翻,西门如湖一招落空,紧赶几步与无忧、无双汇合。宫少燕、白俞晴、五个还能爬起来拿动家伙的喽罗围住他们。
白俞晴以美艳自诩,以勾引男人为能事,她敌视所有年轻美貌的女人。无忧、无双一个清丽淡雅,一个娇艳明媚,宛如众香国里各领一派的两株花魁。白俞晴妒火中烧,说道:“你们两个小贱货,竟然跟杀害师父的仇人勾搭成奸!这世上没有男人了吗?”
“白姨,您是长辈,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无忧气得满脸通红。
“哟……你们做得,我倒说不得了?”白俞晴越说越下道,说道:“我这长辈甘拜下风了,这种事不要人教的!”
“呸,呸,呸!”无忧羞臊地直跺脚,说道:“我们做什么?”
“姐姐,让开。跟她只能用剑说话!”无双杏眼喷火,就要动手。
西门如湖抬手一挡,他在微笑可嘴里蹦吐出的是冰渣子,说道:“梨大姐,信不信我能让你白梨变烂梨,叫花子见了也啐一口!”
白俞晴打了个冷战,扭过脸暗自心里发狠,她不敢与西门如湖正面交锋,哪怕是口舌之争。回想刚才白俞晴不寒而栗,本是平平无奇的两招,怎就给他小子使出那般骇人的声势?往后无论谁在身边撑腰,我也得躲着他小子,千好万好,不如活着好!
宫少燕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以平常招术挫败对手,以气势凌压不战屈人,眼前这小子已初显绝世高手峥嵘,假以时日,此人必是我劲敌!
“小辈,说道:“人妖的声音像是铁器在刮削,说道:“念你成名不易,只要自断右手,我可放你离去,可是那俩丫头不行,我梨花坊自有惩治叛徒的手段!”
西门如湖警觉到,人妖这是以气垫凌压,以达先声夺人的目的,于是笑嘻嘻做答说道:“前辈这要求不算过分,只是晚辈心存一念,食不甘味,望您老明示。”
宫少燕见西门如湖一付嘻皮笑脸准没好事,但他难耐好奇,还是问了句说道:“什么事?”
西门如湖双手抱刀施礼,说道:“请前辈脱了裤子,让晚辈见识见识您是男是女,实不相瞒,为这事我与人万两白银做赌呢!”
无忧、无双实在忍不住笑,别过脸,白俞晴与喽罗不敢笑,神色奇怪。老妖精宫少燕额角青筋突突直蹦,似要破皮而出!西门如湖终于成功地扰乱了他的心神,使他动怒。
呀……西门如湖抢先出手了,战术不变,还是先挑弱的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那倒霉的喽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肠子嘟噜噜外涌,他喊不是因为疼……此时已经不知道疼了,他喊是因为恐惧!
所有人都没料到西门如湖这般强横,他手中刀滴溜溜抛洒着温热粘稠之物,旋向吓傻了的另一名喽罗。又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嚎。
宫少燕比平时慢了半拍,因为他动了真怒,反应自然要打折扣。西门如湖用脑力赢得了这半拍的瞬间。即使如此,西门如湖也不敢丝毫掉以轻心,对手是人妖宫少燕啊!左脚尖内旋
,右脚甩向身后,他倒踩倍九回还步,打着旋子飞退。宫少燕的飞云镰忽上忽下缭绕不去,有那么一刻西门如湖的额头竟与那嗜血的玩意儿擦边而过。
无忧、无双也不含糊,娇叱着双双扑向白俞晴,她俩被这荡妇激出了真火。西门如湖暗叹一声,又是不由地心中刺痛说道:换做郑兆北,这时会全力进击牵制宫少燕的,如此又为西门如湖争得了时间,哪怕还是半拍儿……西门如湖有把握在这瞬间斩杀另三个喽罗,运气好还可能重伤白俞晴!
西门如湖以娴熟的倍九回还步摆脱了宫少燕的追杀,有了瞬间的机会,他又变成了柄锋利无比的剑!这回倒霉的是白俞晴,左腰给挑开一道血口子。西门如湖这一刀救回无忧半条命,而无双这时已经左臂染血。
一轮搏命撕杀暂告段落,西门如湖与无忧、无双背靠背脸冲外,粗重的呼吸声彼此可闻。这会儿的局面是三对五。白俞晴只是轻伤,尚能一战。可她胆战心惊,斗志全消,西门如湖的一刀固然是关键,无忧、无双武功的突飞猛进同样动摇了她的自信。
白俞晴熟悉燕杰镔的剑法,也敬畏这套剑法,但无忧、无双的进步并没有白俞晴想象中大,关键是二女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招术!武技浩瀚旁杂,谁真的能一通百通!关键是找准或是自创适合于自己的招式,不求面面俱到,只求一招鲜吃遍天!西门如湖正是参透了这一点。
双方都借喘息之机揣摩对手。西门如湖的神速进步简直不敢使宫少燕想来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小子生离此地了。如果说宫少燕此时还有优势,一是因为他功力比西门如湖深厚,二是因为西门如湖有无忧、无双这两个包袱。如果他身边是郑兆北,就算打不过也会安然脱身的。那么我也变一变,专向那两上丫头出手。
“老妖精,少爷不是那么好啃的吧?”西门如湖又出言搅乱宫少燕的心神了,说道:“你眼珠转来转去,想什么?莫非也为那一万两银子动心了。这好说,只要你脱了裤子给我看一看,赢了就分你一半!”
宫少燕明知是计也压不住火,恨不能一刀刀活剐了西门如湖!他尖叫一声扑向西门如湖,手中的飞云镰快速地舞动着,西门如湖应付这几招无比的吃力,非是宫少燕功力陡长,而是西门如湖顾忌身后的无忧、无双,没法像刚才那样大幅度地回旋闪避了。
西门如湖被逼着硬碰硬与功力深厚的人妖老鬼对招,比之刚才命悬毫厘间,这是另一种凶险,老鬼的每一招都重如千斤,一招接一招不给他喘息之机。西门如湖就觉倾力招架的胳膊麻木得如同不是自己的了,胸口更窝住一口气透不过来。总算是人妖老鬼也延续不了这极耗真元的狂攻,西门如湖觑了个空档,抢步脱困。但他又不能远遁逃脱,大声喊说道:“无忧、无双,快跑!”
无忧、无双何尝不想跑,只要安然脱身,大哥必性命无忧,可是她俩给白俞晴和三个喽罗死死缠住了。宫少燕尖声怪笑说道:“你认命吧!”
西门如湖偏不认命,谁想要他的命,必须拿命来换!飞云镰在宫少燕掌中化做一只光闪耀眼的轮子,直袭西门如湖。老妖精在这上头淫浸了数十年,使起来当真是可远可近,可方可圆。
西门如湖空手后仰,飞旋的利刃贴着鼻尖擦过,他伸手抓住宫少燕送到眼前的胳膊,他要掰断这只胳膊!西门如湖抓到手的是条粗糙柔韧的老藤,他万般无奈,只得旋身发力把宫少燕抡出去。
宫少燕成名以来何止身经百战,他与人交手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尽管这下摔得不重,只是滚了一身泥。
西门如湖冒险没能取胜更加被动,虽说同样是空了双手,但是正如方红袖所说,西门如湖的武功存在重大缺陷,他几乎不通拳脚,而人妖的掌刀却是江湖上无人匹敌。
宫少燕的掌刀就像越抡越快越抡越猛的大锤,每承受一下剧震,都要扭曲变形!
宫少燕老奸巨滑,将西门如湖一步步逼回无忧、无双身边,那等于把西门如湖再赶回缩手缩脚无法施展的死角。西门如湖窥被了他这险恶居心,可是毫无办法,紧咬牙关调动起浑身的力量抵挡人妖一招猛过一招的掌刀劈砍,他能够站立已算奇迹。
西门如湖知道这是最后关头了,自己命丧敌手也就罢了,死心塌地相随的两位妹妹落入变态人妖之手会怎样,他想也不敢想!为了自己,更为了两位妹妹,他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趁人妖还没有发招,他脚起无形。
宫少燕看出这是西门如湖灯枯油竭前的最后一搏,笑得畅快了,这一招只有胡震山使出来才能对他有所威胁。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丝毫松懈,只当面对的是胡震山,全神贯注接招。
就在西门如湖起跳出脚的刹那,胸口膻中穴热流涌动,那感觉就像一股岩浆喷进体内。西门如湖在这猛烈贯注下胀得似要炸裂,居然害怕蹬出的那条腿会离体脱飞。
飞出去的是人妖宫少燕,轻飘飘像个稻草人!所有人都给这景象惊呆了,包括西门如湖自己。宫少燕轰然落地,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两眼突努,瞪视着西门如湖,他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腥臭刺鼻,他的身体迅速肿胀发黑,死得难看至极。
白俞晴甚至没有多看她师父一眼,转身没命地逃了,但今天这情景似逃不掉的噩梦,纠缠她一生!那三个喽罗更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眨眼间没了踪影。
西门如湖仰面朝天热泪盈眶,圣武珠,是圣武珠……这江湖至宝平日里吸食积攒西门如湖的功力,只等危难时暴发般地回馈。连同更早时从他体内吸出的剧毒一起作用到了人妖宫少燕身上。西门如湖手捂胸口,双膝跪倒。
“嗨,这宝贝非要等主人命悬一线时才显灵吗?它要是早发神威,我们何苦拼得这么惨?!”无双托腮向圣武珠做鬼脸。那宝贝不为所动,依旧放射光华。
“妹妹快收起来,小心隔墙有眼。”无忧接过圣武珠又用药丸伪装好。
西门如湖摊手摊脚躺在床上,他们现在落脚在一家客栈中。”或许这宝贝久未曾用了,需要强力引发。是了,真是这道理,想想它上两次的启动,一次是我在三股真气煎熬下几乎疯魔癫狂;还有一次……”西门如湖住嘴不想说了,那一次是因为剧毒的引发。
无忧垂下头,说道:“西门如湖哥,是我们两个拖累你。”
“话不是这么说,说道:“西门如湖摆摆手,说道:“如果没你们俩,我脱身跑了,又怎会给人妖逼到山穷水尽地步,引发了圣武珠?宫少燕对我来说无异于一炉旺火、一把重锤,经历了他这番锻打,我自感受益多多!我一直在想,身为武林中人,究竟是与师父学艺所得多一些,还是与敌人交手所得多一些?”
无忧、无双的两对美目异彩涟涟,为西门如湖这新颖独到的见解所折服,为西门如湖宽广大度的心胸所倾倒。
飞鸽传书受篇幅所限,无法详述震山庄之战的惨烈,此战当为近百年来江湖纷争之最!大战过后的景象触目惊心,烟火薰黑的寨墙,乱石填平的城壕,可想见当时金鼓齐鸣喊杀震天的场景。西门如湖扼腕顿足,说道:“何等的壮怀激烈啊,可惜呀可惜,可惜我时运不济,生生错过!”
无忧摆弄着飞云镰巧笑娇语,说道:“就算你在两军阵前,也未必能斩杀到人妖宫少燕这等人物啊!”
无双伸指轻点西门如湖额头,说道:“仅这一项,西门大侠就足以名动江湖。”
西门如湖搓手大笑。
一阵急促的梆子响,有人喝喊说道:“那辆马车不得靠近寨门,再向前走开弓放箭。”
西门如湖连忙撩开车帘伸出头,说道:“寨墙上的弟兄莫慌,是俺西门如湖回来了。”
一位小头目伏身垛口定睛观看,大喜高喊说道:“快快通禀寨主,西门大侠回来了。”
西门如湖闻听转身冲无忧、无双挤挤眼睛,那意思说道:怎么样,终于有人唤我大侠了吧。
二女不再嘻笑了,魔教出身的事揭过不提,关键是她们要为郑兆北的"出走"负责,狐狸精的罪名是背定了!人家西门大侠屡立奇功,儿女情长算是小结了,那么所有的唾骂白眼都得她们担着了。
西门如湖一时也无语,半晌他轻声说道:“错是大哥的,却让妹妹们担了骂名,妹妹的委屈大哥知道。”
无忧红了眼圈儿垂下头,心说道:有你这句话,便是死了,我也心甘了。无双掩住嘴吸吸鼻子,说道:“西门如湖哥有什么错,错的是那郑兆北。”
西门如湖叹息,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西门如湖在二女腮边各吻一口,匆匆下车。无忧、无双忙揽镜自照,她俩今日未施粉黛,钗环饰物摘去了,素衣布裙,可即使这般刻意也难掩天生丽质。
寨门大开,庄主胡震山当先出迎,身后跟了胡青阳、方红袖、莫天机等人。胡震山朗声大笑,说道:“震山庄有今日,我儿报警、送信,功不可没!”
西门如湖连忙迎上前施礼,说道:“义父这话愧杀孩儿,与梨花坊一战正当用人时,我却……”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能没病没灾的,说道:“胡震山打断他,说道:“再说你这病多半是连番撕杀,没日没夜赶路累出来的。”
西门如湖不忍诓骗义父,笑笑不再提此事,转脸对胡青阳说道:“胡大哥的伤好了?”
胡青阳活动给他看,说道:“已无大碍了,嗯,贤弟气色不错,大病初愈小心将养才好。”
西门如湖转脸,说道:“大师姐好,莫天机好。咦,怎么不见总舵主彭大哥?”
“彭大哥有事转返总坛了。”
西门如湖四处张望说道:“怎不见军师和百兽寨两位大哥?”
方红袖失笑,说道:“你这人呐,莫非人人都是闲来无事,到寨门口迎接你不成?”
众人笑,西门如湖也窘笑。
方红袖道说道:“你问这问那,问了个遍,也该我问问你了,怎么不见郑兆北兄弟?”
留守登州分舵的大头目毕竟同西门如湖不熟,飞鸽传书话又不能太多,所以他只写西门如湖重病,没提郑兆北。
西门如湖听了这话,面色阴沉默默无语,众人见状大惑不解,继而恍然大悟,脸上带出几分尴尬、微怒……原来无忧和无双下车了。用不着什么解释了,正如郑兆北所说,只有这种事才能将一对生死弟兄分开;正如无忧、无双所虑,人们不由分说迁怒于她俩!尽管她俩低垂着眼帘,可还是感受到了冷冷的目光在脸上刮蹭而过。一时间,场面变得沉闷、尴尬。
胡青阳虽然也不愿看到这样结局,但终归是轻松了许多,他抬手礼让,说道:“贤弟,二位姑娘,请入寨。”
西门如湖打心眼儿里感激胡青阳,真想不能透露,又不忍心让两位妹妹背黑锅,这窒闷压抑的场面简直让他透不过气!有胡青阳出言解困,西门如湖也好接话了,说道:“胡兄且慢,小弟半路捡来一物,也算对此战大捷略做薄礼吧。”他回身向无忧打了个眼色。
无忧双手捧了个布包献于胡震山,大家不知什么花样抻长脖子看,布包打开,众人人先是一愣后是一惊,说道:“天,飞云镰!莫非那人妖……”
西门如湖两臂环抱胸前,慢悠悠地道说道:“那人妖已是落水狗了,小弟不过是恰逢其会,冷手捡了个热包子。”
方红袖有些急恼,说道:“少得意洋洋卖关子,你不怕那人妖是真,但凭你决杀不了他!快说,是怎么回事?”
西门如湖单等这一问,拱手道说道:“大师姐息怒,小弟只凭一人万难搏杀那人妖老怪,幸亏有两位姑娘助战。她们姐妹联手合击,当真是凌厉无比。”
众人注目无忧、无双,不免疑窦丛生说道:二女武功大家见识过,虽说在同龄人中算是矫矫者但决难在与人妖宫少燕的对战中派上用场的。
噢,是了……燕杰镔技压宫少燕,称四大高手之首,或许她有什么克制人妖武功的秘技,这秘技她又传给了两个徒儿。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众人对无忧和无双的轻蔑不屑减弱大半。
住在震山庄,无忧、无双不快活,尽管大家对她们客客气气……那是另一种冷淡疏远。无忧、无双不快活,西门如湖也就没法住下去了,下一步落脚何处,他与两女商量。
无忧颇有心机的,她知道西门如湖这人重感情,割断与朋友们的关系他会闷闷不乐,尤其与大师姐方红袖,恐怕久不见面反会生出许多牵挂,到头来留住人也留不住心,就得不偿失了。念及此,她垂了头两手把玩一缕秀发,轻声说道:“不管住哪儿,西门如湖哥也不能同朋友们失去联系,对不对?既如此,那就在震山庄与黑麻村之间选一处住下吧,一旦两头有事,也便于驰援。”
西门如湖心中一喜,揽住无忧说道:“妹妹真是通情达理,又知我心!可最好是离黑麻村近些,那倭国武士太厉害,我担心大师姐和莫天机。”
无忧转脸伸一指点在他额头上,说道:“这有何不可,她毕竟算你半个师父,但你要依我姐妹一件事……不准三天两头向她那里跑!”
“对,还是姐姐厉害!”无双拍巴掌,说道:“快说,你依还是不依?”
西门如湖放下一只手,托了胸前的口袋,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还挤了挤眼睛,说道:“大哥要与这宝贝苦练神功,哪儿有时间到处跑?还要督促你们两个小懒猫,别忘了,你们的本事大哥可是吹出去!”
“那是大哥吹的,干无双什么事?!”无双笑嘻嘻地,成心呕西门如湖。
西门如湖一付凶神恶煞,说道:“哼,无双要是偷懒,小心大哥打屁股!”
无双伸出尖尖的小舌头做鬼脸,无忧在一旁掩口笑。
三人最后选在离黑麻村十几里的小镇……沙家集,西门如湖从一大户人家手中盘下一个小院子,他打算长住了。
圣武珠自上回暴发后,一直蛰伏不动,为激活它的灵性,西门如湖日夜苦练。需知说道:西门如湖体内时常做乱的三股真气已拔除尽净了,消除祸根当然是好事,可是单凭"归元气"心法生成的一股纯正真气还不足以激发圣武珠。倒不是说新生成的真气比原来的弱上多少,主要是西门如湖的经脉与圣武珠反复勾通后大大拓宽了,好比一根加粗了的管子,再流淌同样的水却难有同样的压力了。
习武之人最重内功心法,修练大成的第一标志就是打通全身经脉,这一步西门如湖在敌人……苏公威、宫少燕,朋友……郑兆北、方红袖、莫天机的帮助下完成了。第二重境界是拓宽经脉,这是更为艰难的过程,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未见大成,幸运的是西门如湖得获圣武珠,在短短的不经意间攀上了这一境界!
同宫少燕、白俞晴的遭遇战,使无忧和无双深深明白自己武功低微,不但到时帮不上忙,还成为大哥的累赘。似大哥那般的奇遇可遇而不可求,若想提高只有苦练!西门如湖如今的眼力堪称绝顶高手了,他看出无忧和无双武功精进受制于两大因素说道:一是内力不济;二是两女所用的武功和兵刃不能尽展长处。
世人做事常常为这句话所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开口闭口功夫用没用到,而根本不去想是不是非要成为那根针!西门如湖十三岁前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但此后长达四年间在西西夷的船上打工谋生,这大大拓展了他的视野。或许可以这么说道:西门如湖兼融了西西夷的眼光,审视……武功这一中国特有的文化。因而胡震山说他天马行空,不拘成法;他也有胆对胡震山说出"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无忧、无双对西门如湖简直奉若神明,既然大哥说必须改变,她俩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也算是女为悦已者容吧。
都说女儿是水做的,同样是水也有千姿百态的,比如无双,她像是清澈的小溪,明快、跳荡,而无忧就是一汪蓝蓝的湖水了。那么就给无双一柄长剑吧,便于她酣畅淋漓地施展;而适于无忧的则是短剑,深藏不露后发制人。
为了寻求心目中理想的兵刃,三人不惜远赴剑乡龙泉,耗江白银千两!好了,料已备妥,西门如湖可以因材打造二女的武功了。实际上他早做过这件事了,经他改造过的青藤剑法,在实战中神威大展,连位居四大高手末席的白俞晴也为之惊骇无奈!只不过路途上时间仓促,改造得不够彻底,西门如湖只抓住了无忧、无双的共性……单纯善良,而没能把她俩细加区分。
青藤剑法……西门如湖曾百思不解,燕杰镔为何给自创的剑法起了如此怪异的名字,后来他去药铺请教了才知燕杰镔的用意。青藤子是种看似纤细、柔弱惯于攀附其它花草,最终绞杀之!燕杰镔以此物命名这套绵软、阴毒、险恶的剑法真是恰如其分。
明了了这套剑法的用意,西门如湖大胆剃除其中不适合于两女的一些阴毒、狡诈的招式,保留了其绵里藏针、后发制人、以柔克刚的意境,由无忧、无双得招忘招,根据自己的心性去自由发挥!编创这套剑法是西门如湖向武学宗师级人物迈进的重要一步!
撂下了无忧、无双这桩事,西门如湖又捡起了自己的武功,让他苦恼的是说道:在沙家集住下半年有余了,始终没能再次激活圣武珠。
唉,西门如湖摇头苦叹,原以为得获圣武珠,武功修练就如走马平川了,哪儿成想老问题刚去,新问题又生!是呀,何只习修武功如此,人生也是这样的,不断的遇到新问题,不断地解决新问题,在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当中走向成熟。
西门如湖的解决办法是寻求外部压力,激发内在的潜能。那么,这种压力只能去敌人处寻求了,他想到了盘踞于大鱼礁的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