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归:道德神明,清浊太和,天地人物,若末若根。数者相随,气化连通,逆顺昌衰,同於吉凶。道德之意,天地之心,安生乐息,憎恶杀伤,故命圣人为万物王。利物受其福,不利则获其恐,圣人大惧,恐後有患,深原所由,莫善自然,自然之路,要在无形。何以明之?庄子曰:夫天地不知道德之所为,故可为然也;万物不睹天地之所以,故不可存也#4,万民不识主之所务,故可安也;四肢九窍不谕心之所导,故可全也。夫万物之有君,犹形体之有心也。心之於身,何後何先?流行血脉,无所不存,上下表里,无所不然,动与异事,虚以含神,中和外否,故能俱全。是以昔之帝王经道德,纪神明,总清浊,领太和者,非以生知起事,开世导俗,务以明民也,将以涂民耳目,塞民之心,使民不得知,归之自然也。所谓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是以立民於昭昭,而身处乎混冥,教以不知,导以无形,孝悌不显,仁义不彰,君王无荣,知者无名。无教之教,洽流四海,无为之为,通达八方,动与天地同节,静与道德同容,万物并兴,各知其所,名实俱起,各知其当。和气流通,宇内童蒙,无知无欲,无事无功,心如木土,志如死灰,不睹同异,不见吉凶,故民易治而世可平也。是故安者民之所利也,生者民之所归也,民之所以离安去生而难治者,以其知也。民知则欲生,欲生则事始,事始则功名作#5,功名作则忿争起,忿争起则大奸生,大奸生则难治矣。所谓人之难治,以其知多故也。
故以知为国,则天下智巧诈伪滋生,奇物并起,嗜欲无穷,奢淫不止,邪枉纤纤,豪特争起,溪谷异名,大祸兴矣。臣惑其主,子乱其父,以白为黑,以亡为有,名变实异,劫杀生矣。恍恍不可安,易易不可全,卷甲轻举,海内相攻,死者无数,血流成川。悲痛怨恨,气感皇天,星辰离散,日月不光,阴阳失序,万物尽伤,山枯谷竭,赤地数千,天下穷困,至於食人。非天之辜,上好智能而教万民也。好智之过遂至於此,所谓以智治国国之贼,信不虚也。废弃智巧,玄德淳朴,独知独虑,不见所欲,因民之心,塞民耳目,不食五味,不服五色,主如天地,民如草木,岩居安处#6,安乐山谷,饮水食草,不求五谷。知母识父,不睹宗族,沌沌偆偆,不晓东西,男女不相好,父子不相恋,不贱木石,不贵金玉,丛生杂处,天下一心,八极共旨,九州同风。蠹虫不作,毒兽不生,神龙与人处,麟凤游於庭。翔风??,醴泉涓涓#7,甘露漠漠,朱草荣荣,嘉禾丰茂,万物长生。非天之之福,主知不知而名无名也。不知之知,不名之名,同乎道矣,岂不然也。是以暗智识愚,与道同符,知愚知智,与道同旨。政教由之,或病或利,明於病利,大平自至,明於利病,万物自正。用智治国,为祸为则;不用智理国,为福为德。此两者之行,可为楷式。常知楷式,是谓玄德。是故愚智之识,无所不克,清净宁地,为类阴福,众世莫见,故曰玄德。玄德深矣,不可量测;远矣,不可穷极;与物反矣,莫有能克。所谓玄德深远与物反矣。玄德之沦,罔荡挽遁,恍惚无形,反物之务,和道德,导神明,含万国,总无方。六合之外,毫厘之内,靡不被德蒙仁,以存性命,命终天年,保自然哉。所谓至於大顺者也。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所因然也,以其下之下百川也,故能为百谷王无不臣也。是以圣人谓明君也,其欲上民处至尊也,以言下之顺民心也;其欲先民无祸患也,以身後之先安民也。故在上为人元也,而民不重民以存也,居民之前为民倡也,而民不害民以明也。天下乐推而上之民以全也,而不知献民以安也。非以争去其身也,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无不胜也。
指归:道德不生万物,而万物自生焉;天地不合羣类,而羣类自托焉;自然之物不求为王,而物自王焉。故天地亿万而道王之,众阳赫赫而天王之,阴气漻漻而地王之,倮者穴处而圣人王之,羽者翔虚而神凤王之,毛者跖实而麒麟王之,鳞者水居而神龙王之,介者泽处而灵龟王之,百川并流而江海王之。凡此九王,不为物主而物自归焉,无有法式而物自治焉,不为仁义而物自附焉,不任知力而物自畏焉。夫何故哉?体道合和,无以物为而物自为之化。是故江海之王也,非积德政,累仁爱,流神明,加恩惠以怀之;又非崇礼义,广辞让,饰知故,设巧能以悦之也;又非出奇行变,起权立势,奋武扬威,重生累,息百事以制之也;清静处下,虚以待之,无为无求,而百川自为来也。百川非闻海之美,被其德化归慕之也;又非拘禁束教,有界道,画东西而趋之也;然而水之所以贯金触石,钻崖溃山,驰骋丘阜,以赴随江海无有还者,形偶性合,事物自然也。由此观之,卑损之为道也大矣,百害不能伤,知力不能取,不战而强,不威而武,默然无为,与万物市。
夫溪谷为卑不为东西,故能达而不穷;江海处下不为广大,故能王而不休。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信矣夫。是以明王圣、王之欲尚民也,以自然之性,盛德之恩,容卑辞敬,比於庶人,视身如地,奉民若天,昭然独知而不可测,卓尔独能而不可原,深察博达而不可塞,聪明并流而不可壅,不以役物,反以後民。圣人虽有如此之能,不以上人,以其言下之,不以先人,以其身後之,故人乐推而不猒也。故民履之如地,托之若神,常在民上,王土配天。其欲先人,处穷宠,秉至尊,长生久视,乐以无患,则去志无身,以安万民,身劳而民佚,身後而民先,在上而民以生,在前而民以安。民以生,故戴之而不以为重;民以安,故後之而不以为患。人所以戴之而不为重者,以其於人有益,故居人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推而上之,引而先之,喜而不倦,乐而不猒。故圣人之王也,非求民也,民求之也;非利民也,民利之也;非尚民也,民尚之也;非先民也,民先之也。故能极弊通变,救衰匡乱,以至太平,上配道德,下及神明,沦唐唐,含冥冥,驰天地,骋阴阳。夫何故哉?以去心意而後其身也。是故不争之德,因人之力,与道变化,与神穷极,唯弃知者,能顺其则。夫如是者,岂有人与争也。故王事自然,不得妄起,得之全命,持之有理,圣知有性,治之有道。失其理则王事不成,去其道则性情不则,是以圣人信道不信身,顺道不顺心,动不为己,先以为人,无以天下为,故天下争为之臣。诚哉是言。为国之宝,千帝万王不能行,唯得少分即为物主。有始无终,还复困穷。能同其妙,不遗身殃。是谓袭常,永无疆也。
天下谓我与我名也大似不肖象无形也。夫唯大德隆盛也,故似不肖反类病也。若肖众所荣也,久其小矣逆天行也。我有三宝道之用也,持而保之心所从也。一曰慈悲初伤也,二曰俭慎微己也,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托後行也。慈故能勇弱生强也;俭故能广俭生长也;不敢为天下先任自然也,故能成器长後生先也。今释慈且勇为坚刚也,释俭且广为大彰也,释後且先为物唱也,则死矣大命丧也。夫慈,以战则胜民用情也,以守则固得民诚也。天将救之与敌殃也,以慈卫之苞以生也。善为士者不武去强梁也,善战者不怒忠威暴也,善胜敌者不与反为常也,善用人者得其心也为之下言行尊也。是谓不争之德福自萌也。用人之力获其功也。是谓配天与天同也,古之极圣道穷也。
指归:物有同而异,有异而同,有非而是,有是而非,此君子之所以无患,而众世之所以忧悲也。日月出入异而明同,贤愚形容同而心异,君子则能同尘而无患,小人则欲出众,故有忧。故云有同而异,有是而非。何以效之?庄子曰:夫日月之出入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形,春秋之分也同利,玄圣之与野人也同容,通者之与闭塞也同事,道士之与赤子也同功。凡此数者#8,中异而外同,非有圣人莫之能明。是以天下嫌疑,眩耀结构,纷缪是非,是以圣人似不肖。天下皆谓我大似不肖也。夫何故哉?得道之士,外亡中存,学以变情,为以治己,实而若虚,浑浑冥冥,若无所以,容疏言讷,貌朴而鄙,情达虚无,性通无有,寂泊无为,若无所止,遁名逃势,与神卧起,执道履和,物无不理,不合时俗,与天地友。众人僣伪,以直为丑,殃涂异指,谓之病矣。夫唯大,故似不肖,所以人谓之为病。夫小人则不然,博学多识,以钓智名,异行显功,以疑仁贤,诈世治俗,饰辞盛容,卑体阿顺,以揄爱恩,先指承意,以获众心,朋党相结,多挟贼人。劳鲜而禄重,功寡而爵尊,国贫而家富,主微而身贵。动权生变,窃乘盛势,名号隆盛,震动境外,憍奢暴逆,纵恣不制,顺心而卑,情忤而夺,动丧民命,静生物秽,张目而物伤,开口而民害。此时俗之所荣,而世之所谓肖者也。若然者,道德所离,神明所去,天地所憎,阴阳所恶,物类不比,民人不附,动无所不终,静无所不得,生为患害,死为福喜,众俗迷妄,浸以相导,所获者微,其日甚久。若肖久其细也。故得道之士则不然,体虚积慈,视物如己。一曰慈。检形促容,归於微纤。二曰俭。玄默托後,不为物先,合和顺理,以应自然。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动静与众反,出入异门户,不以勇勇,故不怒而天下恐。慈故能勇。不以广广,故不施而天下往。俭故能广。不以先。先,故不言而天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