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篇中
天隱子曰:人之生也,稟乎靈氣,精明悟通,學無凝滯,則謂之神焉。宅神於內,遠照於外,則謂之仙焉。靈氣者,其不可為世俗所淪折而後可也。日喜,曰怒,日一及,曰樂,日愛,曰欲,日惡,七者情之邪也。日風,日寒,日暑,日濕,日饑,日飽,曰勞,曰逸,八者氣之邪也。去邪則近於仙矣。簡易者,天地之道也。天者,在吾首之上;地者,在吾足之下。吾則見之,故曰:簡易者,神仙之德也。夫學道者,言涉高詭而執迷無所歸本非吾學也。故學氣者,反為氣所病者有矣;學仙者,反為仙所迷者有矣。
然學道者,亦須漸而進之,蓋有五門焉:一曰,齋戒;二日,安處;三曰,存想;四日,坐忘;五日,神解。
齋戒者,何也?澡身虛心者也。齋者,潔靜也;戒者,節約也。饑即食,食勿飽,所謂調中者也。物未成者勿食,腐敗閉氣者勿食,五味太多者勿食。勿久坐,勿久立,勿久勞,勿久逸。左右手常摩至於溫熱,熨其皮膚,以去冷氣,所謂暢外者也。於是形堅則氣至矣。
安處者,何也??南向而坐,束首而寢,居之屋廬必得陰陽適中焉。高則陽盛而明多,多則傷於魄,魄陰也;卑則陰盛而暗多,多則傷於魂,魂陽也。有所傷則疾斯生焉。又屍夫天地之氣乎,有元陽之切肌,淫陰之侵體,可不慎哉!故吾之室四旁皆窗戶焉,風起則闔之,風息則闢之,前必箔,後必屏。太明則垂箔,以和其內映焉;太暗則卷箔,以通其外曜焉。內以安吾心,外以安吾目。心目安則身安矣。然則彼縱情多慮,其不能安其內外也可知矣。
存想者,何也?存者,存我之神也;想者,想我之身也。夫何以能然乎?閉目則自見其目,收心則自見其心,心目皆不離於身,不傷於神,此其漸也。凡人終日而視他人,則心亦外走矣;終日而接他事,則目亦外瞻矣。營營浮光,未嘗復照,安得不疾且夭耶?故歸根日靜,靜日復命,復命成性,是為眾妙之門也。
坐忘者,何也?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也。行道不見其行,非坐之義乎?有見不行其見,非忘之義乎?不行者,心不動也;不見者,形俱泯也。或者曰,心不動有道乎?天隱子默而不對。或者曰,形泯有道乎?天隱子暝而不視。或者悟曰,道在我矣。
神解者,何也?齋戒者,信解也,無信心則不能解矣。安處者,定解也,無定心則不能解矣。存想者,閑解也,無閑心則不能解矣。坐忘者,慧解也,無慧心則不能解矣。四者通乎神,斯為神解者焉。神者,兼三才則謂之易,齊萬物則謂之道,本一性則謂之真一。
天隱子曰:生於易中,死於易中,動因萬物,靜因萬物乎。邪由一性,真由一性乎,吾皆以神解之在人也,在地也,在水也,皆為仙矣。變而通之,是曰神仙。
正一先生讀其書,悟曰,吾則異。於是,吾之簡易者,無為而無不為也。吾之漸者,守性正命日增一曰,漸之道也。齋戒之類兼修之可也。
坐忘篇下
至游子曰:吾得坐忘之論三焉,莫善乎?正一先生司馬子微曰:吾近見道士趙堅造坐忘論七篇,其事廣,其文繁,其意簡,其詞辯。讀之者,思其章句,記其次序,可謂坐馳,非吾所謂坐忘也。吾聞之先師曰,坐忘者,長生之基也。故招真以煉形,形清則合於氣;含道以煉氣,氣清則合於神。體與道冥,斯謂之得道者矣。
夫真者道之元也,故澄神以契真。莊子曰:宇泰定發乎天光。宇者,心也;天光者,慧照也。先定其心,則慧照內發,照見萬境,虛忘而融心於寂寥,是之謂坐忘焉。老子曰: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無身者,非無此身也,體合大道,不徇乎榮貴,不求乎苟進,恬然無欲,忘此有待之身者也。
夫長生者,神與形俱全者也。是以乾坤者易之蘊也,乾坤毀則無以見易矣。形器者,性之府也,形器敗則性無所存矣。養神不養形,猶毀宅而露居者歟。或曰:人之壽終,心識苟正,則神超於真境。正一先生曰:非至正之言也。夫高德之賢,自謂彼我忘矣,是非泯矣,然見不善則顰,見善則笑,猶為善惡所惑。瓦其終也,昏耄及焉,吾未見不為眾邪所誘者也。故有有識化無識者,秦女之化石是也;有人識化蟲識者,黃氏之化電者也?由是觀之,心識者為陰陽所陶鑄,安能自定哉?所以貴乎形神俱全者,蓋以此也。今有知榮貴為虛妄,了生死為一貫,至其臨終,則求醫祈鬼,何也?未知乎坐忘者也。忘者忘萬境也,先之以了,諸妄次之,以定其心。定心之上,豁然無
覆;定心之下,空然無基。觸之不動,慧雖生矣,猶未免於陰陽之陶鑄也,必藉夫金丹以羽化,入於無形,出乎化機之表,然後陰陽為我所制矣。
道樞卷之二竟
而,輯要本作『則』。
二十八太清養生上篇太清養生下篇
道樞卷之三
至游子曾慥集
集要篇
古先至人,立言如林;以道博觀,則鉤其深。
晁文元公曰:吾觀夫浮世,其乃生老病死之鄉歟,憂悲苦惱之窟歟。惟定明者內覺其身心空,外覺其萬物空,於是諸相既破,無可執無可爭矣。諸有者,夢幻也。夢中而人狎之,且日夢中搏必無傷也,豈非在夢知夢乎?吾嘗坐玉堂,見賽人汲水,吾觀空純熟,自無全人,觀汲水者,惟一塊之空,自西而束,豈非在幻知幻乎?故日本無一物,隨之視而起異端焉,學道者,必先止念。念起則知之,如川之泄,簣土塞之,襄陵之勢可絕矣;如火之蕪,杯水沃之,燎原之勢可滅矣。故不畏念起,惟畏覺之遲也。覺速止速,此其妙用者歟。吾嘗謂:心息相依,息調心靜,念起即覺,覺之即無,此最道之權輿也。裴休曰:夫地、水、火、風,假合而聚散,非我身也;綠慮客塵,虛妄乍起乍滅,非我心也。我有真身,圓滿空寂是也;我有真心,廣大靈和是也。萬嘔起而復破,然水之性是嘗不存也;千燈明而有滅,然火之性未嘗不在也。世亦知夫三象者乎?氣動而清者,天之象也;心靜而寧者,地之象也;智圓而明者,日月之象也。三者和會,則自然見吾神靈之妙用矣。三象既明,而六審不可不知也。試嘗自審曰:妄念息乎?外綠簡乎?觸諸境不動乎?黑白無差別乎?夢想不顛倒乎?方寸怡偷乎?於是可以測入道之深淺矣。吾嘗自警曰:了知起滅意決定生死根,不復隨綠轉,.是名不動尊。夫未能無念,即用觀空;未能頓空,即用對治。三策次第而用之。莊子坐忘,達磨壁觀,始學者不能知也,而乃入於放曠,豈其旨哉!.吾嘗端坐念實相而見魔王加趺之像且怖矣、瓦入道者端坐不傾動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