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荒一
要荒之道,直北不可力争也,当以和好为上策。其余三方为害,有时勿听边吏邀功生事,则久安无患,谁能间之?夫冒顿统一诸胡而强,
呼韩邪分五单于而弱,此强弱之往事,古今所共覩已,然亦有可疑者:光武用耿国之策,立日逐为南部,而北部求和。帝初不受,盖受一不受
二,所以示信也。如兼受之,则两单于之心皆不固矣。迨其再请,则亦受之,以为既不绝北,又可以安南部之心,受之而平两家之憾,愈于不
受而敦一家之信也。光武处此,极为得法,故边境获数十年之安。其后子孙因之,不离此指。南之不能兼北,犹北之不能胜南,固两部之情皆
倚中国以为重。明太祖既驱元人于境外,彼中一世之后即与瓦剌分为二种,互相仇杀,此亦南北并峙之势。然以成祖雄武,徒劳兵力,即宣宗
之世,内治修明,亦不能得其要领,而使阿鲁台之众为脱欢所并,二庭合一以成也先极重之势,较之两汉,万不及一,是谁之^欤?盖光武心存
仁爱,视异域之人皆吾赤子,观其抑臧宫马武之请,诸将不复言兵,辞西域质子之书,东西南北自在,是以仁声远播,徧满遐方,近者既获安
居,远者亦兴向慕,匍伏款塞而无二心。明之二祖欲尽其种类而鲸鲵之,是以彼中君臣上下莫不畏惧,瞋目切齿以图南牧,虽颇示仁恩,闲出
赏赐,皆知其不由至诚,而仇机毒矢无日不窃拟境外,宜乎不能得其要领也,诚因两家贡马之始,用招徕之法,示以大度,推以兼爱,不贪人
畜之利,不快奋撃之威,未必不可德礼相怀,如光武事也。加以明代之弊,任将出师,牵制多而文网密,将无专阃之威,兵无死伍之义,此呼
而彼不应,前击而后瓦解,虽有卫霍之才,不能尽用所长,虽有狼瞫之勇,不能一夫深入。惟当结纳中官,弥缝言路,始克免患而侥功,否则
辇金椟帛以奉权贵,速图内迁而离危地,任劳任患又复委诸他人,弃险要而不守,委膏腴以资寇,外为异域所窥,内为奸邪所玩,句致向导,
相辅为害,来则得志,去复诪张,借朝贡之名,恣侮慢之意,烦费无涯,中高诇不禁,赐予靡亏,寇盗依然,漏师多端,边关虚设而不可救矣。于此时而称和好之利,岂非不洽时务,非所宜言乎?
要荒二
西夷有二种,有西域诸国,有西羌诸族。羌近陇西,颇能为害,然其窃发皆由边将失于绥御,皇甫规所云乖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
致大害者也。若严敕边将,可以无患,然则制驭之法,惟赵充国得之。段颎虽有大威,不足法也。盖羌人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其势不一,有
时入寇,必先解仇合约,是以中国得而制之,其胜算惟设计以散其党,招徕小种,使大种之势稍孤,锄芟大种,使小种之心益畏,舍此更无长
策也。盖种族之小者,其心常怯,畏天子之威与畏大国之威同。至其私心,则以为远附天子,不过责其职贡,时或调发,且得闲邀赏赐,不若
近附大族,有时利其土地、略其妻子也。天子赦其罪而抚循之,未有不从命者。若大种之豪,跋扈自矜,久已成习,视天子且不甚畏惧,何有
于小族?但欲背叛天子,即不能不结小种以张其势,然不免威劫行之,犹恐临危相畔也。常思以恩结而不可得。若朝廷先攻小族,彼必匍訇救
之,适中其施德之计。小族既受大德而又归怨天子,依附愈坚而不可招徕矣。辛武贤守土之官,与进剿之将议论不合,亦不足怪,但武贤之意
,以为小种孱弱,易于取胜,一战而胜,既要爵赏于朝,又私卤获于外,计无便于此者。所以极言罕开当击,其实损威失刑而驱小种入大种,
使羌势益盛、羌党益坚,则蔽而不言。幸充国力争,宣帝转环,魏相折衷,不然几为所误而羌事必壤,且贻陇右之忧矣。盖用兵之道,不可惮
劳畏坚,蓄力以击其难克者,则兵力不耗,一战既胜,余皆瓦解,奏功反易。若耗散兵力用诸脆弱,而坚强之敌反不能克,一朝差跌,前功尽
弃。所贵决策帷幄者,情态洞悉而又无私好恶,有所左襢,庶不误国事也。至于屯田之计,所难决者。初罢兵时,羌人窃发而不可禁,充国度
羌人于汉非有积怨深怒,不过为奸人所詸,徼幸思逞,一战不胜,其气已夺,但以重兵在迩,不得不为应敌之计。此时而罢骑兵,使知朝廷原
无穷讨之心,安待不悔悟乎?且先零之兵日见削弱,又闲谍之人受言而去者,皆能为说以攻其倔强之心,而生其恐惧之念,有以知先零不敢动
也。先零既不动而骑兵不罢,兵杂聚处,闲隙易生,将士不协,卒伍相校,坐食无事,私出掠取,皆足以败成谋,必兵罢而彼此心安,事乃可
久。非收诸羌无以致先零,非罢兵无以安诸羌,二事缺一不可也。推毂之臣多以避嫌畏咎,失事机之会,又以计划未悉,有疏略之愆,虽其迹
未尝偾一身之事而事势实大贻国家之忧,然后知充国得计而羌祸遂弭也。东京之时,羌如故也,其患几与一代相终始,失于阃阖外无成谋,庙
算无长策,而宰相亦营私自便,三者参会,故远境不静,小丑日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