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自虚之脏气竭,而后相生之力竭,而不可为矣,故曰其势缓也。
邪实者,肝邪实则克土,不必土脏之虚也,而径克之。肾邪实则克火,不必火脏之虚也,而径克之。克之则传之,七传而生气绝矣。
其绝也,不待其七传而知也,当其初传,而预决之矣。
何也?有病之脏,本不当力能乘人,今其力能乘人者,邪盛而本脏之元气已绝,不能自主,惟邪气之所欲为而肆行无忌也。
若本脏元气未绝,则自能监制邪气,不使横溢至此矣。
本脏气绝,则生生之源竭,而所胜之脏失其所恃,故克而传之易易也。
如肝邪实,则肝之正气不能生火,而土之化源已虚。肝邪来逼,略无救援,既经传脾,肝脾合气,邪力愈大,正气愈微,势如破竹。初或数日而传一脏,继则一日而传一脏,或一日而传数脏矣。
当其初传,化源已绝(丁香书院小说),用药补泻,皆穷于无可施,故曰其势凶而急也。
何也?所谓邪实者,以其得母气之生助也。
肝挟水邪而克土,则火不能生;脾挟火邪以克水,则金不能助故也。
是同一相乘相克,而其吉凶缓急,如是悬隔,临诊决病,视人生死,其可不尽心乎?故越人、仲景论治未病,皆曰见肝之病,必先实脾,是当其未传而急防之也。
急防云者,抑木之亢,扶土之衰,仍资火气,以导木之去路,培土之来源。其法攻补兼施,辗转斡旋,如隔二隔三,泻南补北,良工心苦,正为此耳!至如薛立斋、张景岳辈,每曰补正则邪自去。此乃自虚而为人所乘者,变因自虚,人本无邪,故直补本宫,无事诛伐也。
又尝论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微者逆之,甚者从之,假者反之之义,曰∶前贤有言,实热以苦寒折之,虚热以甘温除之。用苦寒者,是热者寒之、微者逆之之义也;用甘温者,是假者反之之义也。
又言阴盛格阳,阳盛格阴,则先其所主,伏其所因,或寒药而热服,或热剂而寒佐,是甚者从之之义也,所谓反佐是也。
此三者,逆之义为最显,从之义前贤发之为最详,独所谓假者反之,自昔未有笃论,而又往往混于甚者从之之中,漫无分别。不揣狂愚,聊献一得,以质高明。即如甘温除大热一事,岂真大热而可用甘温耶?是必虚热也;夫所谓虚者,何也?气虚则心寒,寒非热也;血虚则必燥,燥为次寒,亦非热也。
其热何也?是亢极而见胜己之化也。
燥为金气,热为火气,寒为水气。燥之化热,是化其所不胜,以火克金,即经之所谓承也;寒之化热,是化其所胜,火反侮水,即仲景之所谓横,是阴阳二气之对化也。
虚热生于寒,燥热由虚生。虚、热二字,当折看,不当连读。惟其虚也,燥也,故以甘润燥,以温煦寒也。
虚燥去而热自除,是真火蒸腾,而物转润矣。
故不知者以为大热,其知者以为寒燥;不知者以为甘温除大热,其知者以为甘温除寒燥;不知者以为反治,其知者以为正治。就其假者而言之,则谓之反;就其真者而言之,则犹是正也。
刘河间谓∶己亢过极,反似胜己之化。似也者,假之谓也。
医者能见其真,而不眩于假,斯可矣!虽然甘温除假热,固矣。
而用甘温之法,又有术焉,非徒曰甘温,遂尽厥妙也。
凡病气正来者,其气多实而强;病气反来者,其气多变而幻。故《内经》每致警于虚邪也。
何者?其气既能自化,是已挟人身之灵气以为气矣。
以甘温治其本原,直捣老巢,而真相可见矣。
但气灵而药不灵,往往药力为病气所据,而不得达其巢窟,将甘温反助病气以为虐,故药之中亦必具有灵气,而后足以与病气相敌。所谓灵者,何也?凡物必力有余而后能化。寒燥化热,必寒燥浓积日久可知也。
浓积日久者,郁结之谓也。
气虚不足以推血,则血必有瘀;血虚不足以滑气,则气必有聚。东垣诸方,多用升、柴。而滑伯仁谓每用补剂,加桃仁等破血疏络之品,其效最捷。经谓反佐,治实热者,苦寒而佐之以热;治虚热者,甘温亦可佐之以寒。(虚劳大热,每用热药凉服。)又,昔人论连理丸治吞酸,能变胃而不受胃变,是皆灵之类也。
病有化气,药亦有化气。如酸甘化阴,辛甘化阳是也。
善用者,且能借病之假气,以助药之真力,是即兵法之招抚者也。
昔人又谓∶化气之力,甚于本气。盖气之所以能化者,必其人之正虚,而邪气之力浓,有以胜夫人之正气,于是化良为寇,反挟人之气,以还而伤人。如寒燥化热,非寒燥已化为热也。
寒燥自在,而其力又能驱使人身之正气为热,以为之疑阵作障于外也。
所谓承制之虚也,其气最幻而最锐,故医者必以全神全力制之,视其变化而捷应焉,乃可有济。此虚劳内伤大病之所以难治也。
虚劳大病,往往近于鬼神,非鬼神也,化气之灵者也,仍即人身本气之灵者也。
此二篇者,或论物性,或论病机,或论治法,揆之经旨,固未能发明万一;又尝综而论之,世间无物不本于五行也。
天地之气,有常有变。风,其性升,其体寒,其用温,其化燥;寒,其性敛,其体湿,其用寒,其化风;暑,湿热之合也,生于郁,体用俱同湿热,其化风燥;湿,其性重,其体热,其用湿,其化寒;燥;其性降,其体风,其用燥,其化火;火,其性散,其体燥,其用热,其化湿。此顺化也,亦曰传化。更有对化,即湿极化燥、寒极化热是也。
对化有虚有实。传化是气机更代之常,对化是气机愤激之变,故必极而后化也。
又有兼化,亦虚化之类也。
又有合化,如风合热而化燥,寒合湿而化热,亦实化之类也。
五行之气,金木皆有燥,水土皆有湿,但金燥而敛,风燥而散,土湿而热,水湿而寒,火则能燥能湿,其燥者木亢而水不交也,其湿者土郁而木畅也。
故火得风而焰长,以器掩之,而器即润矣。
此五行生化之性情也。
四时更代,成功者退,一盛一衰,互相牵制,不独天地之气然也,即人之性情亦如之。经曰∶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悲伤肺,喜胜悲;恐伤肾,思胜恐。又胆为中正之官,谋虑久不决则伤胆也;肝为将军之官,郁怒不得发则伤肝也。
恐惧不止,注而为思;思虑不得,激而为怒;盛怒不止,郁而为悲,喜无节,则易恐;悲太过,则易喜。此五脏性情之承制生化也。
故扁鹊、华佗,皆能以激怒起沉,张子和亦能以引笑开痼疾,非大具神通者乎!至于治病之法,则以安仇之义为最奥要其义大着于《至真要论》中。如太阳寒水之胜而克火矣,治之者,必以甘温土性之药制水,以苦温火性之药扶火是矣。
然水之亢者,不可徒制也,必有以顺其性而导之,故复以酸温木性之药,开水气滋生之路,即以培火气发生之源也,佐以所利,资以所生,法至密矣。
而未已也,如此治之,则水必退,火必进,水哀火锐,土气又将上僭矣。
故仍以咸寒水性之药小佐其间,合酸温木性以并力制土,此所以安其屈伏,无使胜复之相寻无已也。
前贤医案,常有先用热药以愈病,后用凉药以清余患者。此类多矣,非熟于气化,能如是乎?总之,五行之气,有亢而后有制,有制而后有生有化,此自然之数也。
故业医者,必讲求亢害承制生化六字,而善用之,于是每遇一病,可以逆而制之,亦可顺而导之,调其气使之平,而生化之常复矣。
试更以经义证之。经曰∶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灭,土得木而达,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绝。此五行之相制也。
又曰∶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然调其义,过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谓泻之。又曰∶折其郁气,资其化源,无翼其胜,无赞其复。迎而夺之,恶得无虚;随而济之,恶得无实。又曰∶佐以所利,资以所生,是谓得气。此五胜、五郁之治法也。
故木位之主,其泻以酸,其补以辛,而厥阴遂先酸后辛矣;火位之主,其泻以甘,其补以咸,而少阴、少阳遂先甘后咸矣。
土、金、水仿此。先用泻者,制其胜也;后用补者,安其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