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冷的夜,深密的林,几根看上去颇为结实的木柴架起一堆篝火。黑漆漆的长空"唰"地裂开一道闪电,随即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苏逸拥着篝火,精致的容颜在夜里如伏魔雪山未被沾染的雪般纯净。他一把抄起地面的酒壶,便毫不在意地往嘴里灌。
沈弱枫叹了口气,凉凉道:“天公真是不解风情,美人在下,珠玉玲珑而不懂得怜惜。好端端的,竟下起了雨。”
苏逸将酒壶扔给他,拾了根柴,挑弄柴火,饶有意味地道:“这是老天在提示我们,附近有些脏东西怕是需要好好清理一番,再用雨水洗刷干净。”
平儿却是不理他俩,他瑟缩了身子,目光炯炯地问道:“爷,你和柳依依小姐听了几日的琴,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吓死我了。”他手拍了拍胸,作出惊恐的表情。
“噗!”,沈弱枫闻言,一口酒喷洒而出,其气势之凛冽足足浇熄了半边柴火,随即他哈哈笑道:“平儿,老实说,你觉得你家爷和柳依依配不配?”
平儿眼珠转了转,老实巴交地道:“那个女人只有在爷面前才温柔美丽,对待别人都大呼小叫的,着实令人讨厌。不过"
“不过什么?”眼见着苏逸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沈弱枫仍是不怕死地挪过身子,凑近了平儿,一本正经地问道。
平儿卷卷舌,低声道:“柳依依的眼睛里总闪着狡猾的光芒,这一点跟爷和像,也像长宁城外的狐狸。”
“哈哈"沈弱枫拍了拍大腿,“你说的太对了!”
苏逸也不恼,却突地将手中木柴"啪"地打向某人拍向大腿的手,其速度之迅疾,角度之刁钻,气势之慑人,令老天都叹为观止。
沈弱枫苦着张脸,不依不饶地骂道:“臭狐狸,就知道欺负我。”
这时候,轰隆隆的雷声已然消失在耳际,豆大的雨点从黑漆漆的云层上翻滚而来,肆意拍打林间枝叶。刚才还闪烁着火苗的柴堆瞬间便湿了个透,偶有黑色的炭渣随雨点溅上苏逸银白的衣袍。他也不在意,反而神秘的笑开了。这笑在静夜深林中,一圈一圈地荡开,一如他高华的气质般令人心倾不已。
沈弱枫站起身,道:“来了。”
“西北方向一百米,已入包围圈,一人,疾奔而来。”
“一人?倒是出乎意料了。”
心冽一身黑衣,高高竖起的墨发泡了雨,湿黏黏地搭在后背。他展开身形,一路朝着笑声出处狂奔而至,迅如闪电,势若奔雷。剪裁得体的黑衣紧紧贴着黛色剑柄。
心冽暗中跟随苏逸三人已久,十分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苏逸表面上看去潇洒出尘,不谙世事,实则智慧天授,他的防备心理很重,防备布置很完美。一路出行入住,心冽都找不到一丝出其不备的攻击机会。想要苏逸的命,唯有正面交锋。若是在客栈,打斗声一起,血卫不消一分钟,必至。凭他一人之力,即使拼的杀死苏逸,多半也得赔上自己的命。
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还要人家的脑袋干嘛?
他知道,苏逸布了局,百名血卫呈弧形散开,将密林包围,准备一举消灭大皇子暗中派来的杀手。他直接亮出落月剑,那伙人便点头哈腰地离去了。
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莫名的冷,心冽第一次对自己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有了一丝怀疑。今夜无月,没有月光的庇护,他就自己创造出万里光华,杀苏逸,损血卫,得自由。入局,涉险,从不可为处创造奇迹。
终于看到了,心冽睁大宝石般的眸子,十米,五米,剑出。
洁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落月剑,划破长空,北雁回眸,一招月出天山虚虚实实施展开来。剑尖直刺苏逸咽喉。
苏逸也不怠慢,以奇异的姿势堪堪躲过剑刃,落月剑呼啸而来的剑气削断了他鬓边柔软的发。他的双眉出现了一瞬的紧拧。原来,来者便是名动天下的第一杀手,怪不得,敢孤身闯阵。
心冽身形如蛇,流水般滑近苏逸高大的身躯。他站在他面前,足足低了一个头。他微瘦的身躯却笼着月华般,深深地刺进了苏逸的眼眸。
短短十秒,剑舞,风惊木叶,万物战栗,月影凌乱;剑收,当空而划,只留惊人气势,淡月梨花;剑再起,穿花拂柳,芳香四溢,醉月迷花。
苏逸宽松潇洒的衣袍在凄风冷雨中猎猎作响,如玉容颜在面对天下第一杀手强势进攻时,不惊不骇。他以灵动散逸的身姿向世人宣告着他不可侵犯的王者之尊。
心冽笑了,为何不笑?许你谈笑间拂过我的利剑,芳尘四起而片叶不沾,为何不许我顶一副冰冷面具森然而笑成全世人给我的修罗之名?
沈弱枫本是护着平儿,在一旁看风景。他与苏逸相交五年,对于苏逸的实力自是一清二楚。待得看到心冽咧嘴而笑,他心下突然一惊。
心冽面上在笑,手里的剑并不停歇。转瞬,便使出月傍九霄,一时,林间光芒万丈。林外,马蹄声雷动,看来是血卫见着月光,不待苏逸下令,便自动包围而来。
沈弱枫抽出腰间宝剑,便要加入战局。苏逸却将身子一斜,直直挡在他的前方。他看见苏逸握剑的手指骨泛白。
心冽心中一紧,乘势欺向苏逸面门,落月剑以诡异的姿势绕过苏逸,直锁他的后心。落月第六式,月锁琵琶,万类霜天,齐齐哽咽。
苏逸身形一偏,落月剑划破他的锦袍,沾染上他背部温热的血迹。与此同时,他左掌一拍,心冽胸中大震,直直后撤,齿间不可避免地氤出血丝。没有办法,这么近的距离,二人都是避无可避。
咚咚的马蹄声近了,不消一会儿,便都会赶到。心冽心中明白,苏逸不让沈弱枫参战,是怕沈弱枫受伤。但他不会阻止血卫的加入。
心冽稳住身形,再次如流水般袭向苏逸。他看到苏逸漂亮的眼睛闪着怒气,他潇洒的身形随风而动,剑不偏不倚,直指心冽。落月第七式月冷江心。
暴雨浸透了冷意,披染着月华,欲要冻彻前行的马蹄。果然听的马儿阵阵嘶鸣,随即是血卫下马的声音。可是,月冷江心可以冻住马蹄,冻住沈弱枫这类高手的身躯,却冻不住苏逸身体翻飞的风华。
血卫再近。
心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使出他会的最后一招,落月第八式云月茫茫。天光突然一开一合,雨点出现瞬间的凝滞。苏逸面色一惊,俊容涨红,被迫得直直退出五米。他的身后,血卫都已赶到,但大多为心冽最后一式所伤,四围血卫眼神如云裹月般茫茫然,更有甚者,不可自抑地喷出一口鲜血。然而,整装而至的血卫,齐齐拉弓。暗黑弓弦,银白箭头在重重月华中闪着幽光,不容忽视。
这最后一式,既是攻击,也是防守。心冽并未趁着血卫茫然之际,取其性命。相反的,他逃了。在百名血卫未及拉弓成满月时,在他们懵然的视线中,在风雨交加的暗沉黑夜,他转身,瘦弱而笔直的身影在月光的描摹下,成为一抹动人的弧线。
苏逸饶有意味地望着他的背影,他不去追,心冽便如黑色蝶羽般瞬间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心冽一口气跑出两三里路,方才停下,他撕下沾满雨水的面具,脸色苍白的可怕。落月第八式使出来,几乎耗费了他的全部真气,可是苏逸没有迷茫。他虽然退出很远,但他的眼神依旧清冽得如冬日寒潭碧水。
真面交锋,苏逸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同样杀不了他。
沈弱枫和血卫首领差不多同时回过神来,他跳近苏逸,一把扶着他道:“阿逸,你怎样?”
苏逸抖了抖手中的剑,笑骂道:“无事,磨了点皮罢了。”
血卫齐齐跪下告罪,苏逸摆摆手道:“以后小心点便好。天下第一杀手,心冽,爷我算是见识了。”
沈弱枫眸光转深,沉声道:“让他跑了。”
“跑了便跑了,他很聪明。”
“平儿呢?”
沈弱枫跑到平儿藏身的树下一看,大嚷道:“他被吓晕了"
苏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