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一片残山并剩水,年年虎斗龙争。秦宫汉苑晋家营。
川原流恨血,毛发凛威灵。白发诗人闲住马,感时怀古伤情。战场田地好宽平。前人将不去,留与后人耕。
诗曰:
诗向会家闲讲究,话逢知己细评论。
评论往事知贤否,讲究前贤说废兴。
东岸水流西岸响,南山风送北山云。
云容冉冉舒还卷,水势滔滔古又今。
流水浮云何日了,人生在世几回春。
消磨白发诗和酒,断送青春利与名。
盖世功名野马焰,掀天事业闼婆城。
半张故纸留踪迹,千古渔樵作话文。
阔论高谈依故典,长歌短曲吊英魂。
就中多少悲欢处,珍重相知勿倦闻。
却说宋高祖武帝,姓刘名裕,小字德兴,字寄奴,彭城人,汉高祖弟楚元王交之后也。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寓京口,将弃之,从母救而ru之。长于后母,不读书,但识字。尝行遇大蛇,击伤之。后至其所,见有群儿捣药,裕问:“何为?”答曰:“吾主为刘寄奴所伤。”裕曰:“何不杀之?”答曰:“寄奴王者,不死。”裕叱之,即散不见。仕晋为太尉,封宋王。
受恭帝禅,国号宋,仍都建康。在位三年,少嫔御,孝后母,严正有度。帝疾甚,其子义符年方九岁,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同受顾命。
在位一年,居丧无礼,狎昵左右。庐陵王义真与谢灵运、颜延之等谋立。徐羡之等恶之,先奏废庐陵王为庶人,然后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等废其主义符为荥阳王,迁于吴,即使邢安泰弑之,并杀庐陵王于新安,迎武帝第三子宜都王义隆立之,是为文帝。以谢晦为荆州刺史。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文帝下诏,暴徐羡之、傅亮、谢晦杀荥阳王、庐陵王之罪。
帝以檀道济初不预,废弑之谋,止于胁从,豫抚而用之。至是,乃命刘彦之、檀道济收捕羡之等。羡之、傅亮伏诛。谢晦举兵反,文帝乃自将讨晦,斩之。立于邵为太子。宋主有恢复河南之志,遣右将军刘彦之自淮入泗,沂河西上。魏主以河南四镇兵少,命诸军收兵北渡,皆弃地北去。于是司、竟二州皆平。
宋檀道济等进至济上,前后与魏三十余战,道济皆捷。军至历城,魏将叔孙建等纵轻骑邀其前后,焚烧谷草,道济等食尽,自历城引还。军士有亡降魏者,具以告之。魏人追之,众惧将溃,道济夜筹量沙,以所余少米覆其上。及旦,魏军见之。谓道济资粮有余,以降者为妄而斩之。道济乃全军而归。道济威名日盛,朝廷惮之,乃下诏诛之。道济见收,愤怒,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喜曰:“道济死,吴人不足复惮矣。”
宋主大起军旅伐。魏使王玄谟进围滑台,魏主自将救之,众号百万。玄谟惧走,魏人追击,大破之。魏主引兵南下,所过无不残灭,郡县皆望风奔溃,魏军至瓜步,声言欲渡江,建康震恐,民皆荷担而立。宋主登石头城,有忧色,叹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耶?”魏人反,破南、兖、徐、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椠乐以为戏,Y掠妇女,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无室可依,巢于林木。文帝命将出师,常授以戒律。虽交战日期,亦待中诏,以至于败。初,帝仁厚恭俭,勤于政事,吏久于任,民安其业。在位三十年,户口蕃息,讲诵相闻,士敦操尚,乡耻轻薄。江左风俗于斯为美。至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帝欲废太子劭,而议久不决。以其谋告潘淑妃,淑妃以告其子浚,浚驰报劭,劭乃逆谋,帅张超之等之云龙门,拔刀上殿,帝举几扦之,五指俱落,遂弑帝,并弑潘淑妃。沈庆之辅文帝第三子,江州刺史武陵王骏起兵讨劭,诛劭及浚。
骏遂即位,是为世祖武帝。帝于闺门无礼,不择亲疏尊卑,无所不至。狎侮群臣,奢欲无度,嗜酒好利,大兴土木。侍中袁觊,盛称高祖俭素之德,以讽宋主曰:“田舍翁得此,已为过矣!”但为人机警勇决,学问博洽,文章华敏,又善骑射。
每酣饮昏睡,或外有奏事,即肃然整容,无复醉态,由是内外畏之。在位十一年崩,太子子业立。子业幼而狂暴,及即位,残暴虐,无所不至。其姊山阴公主,公主性最,不遂其欲,帝为置面首三十人。面首者,面貌美男子也。又畏忌诸叔,皆拘于殿内.捶殴凌曳,无复人理。谓湘东王彧为猪王,建安王休仁为杀王,山阳王佑为贼王,东海王伟为驴王。以木槽盛食,裸或纳泥水中,使就槽食。少府刘蒙妾,孕临月,迎入后宫,俟生男,以为太子。彧尝忤旨,裸之,缚其手足,担付大官,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不若待皇太子生,杀取肺肝。”乃释之。及蒙妾生子,为之大赦,彧乃得释。又诏诸王妃、公主、命妇列于前,使左右自裸其衣,复尽强裸女衣,使共Y于一殿中。南平王铄妃江氏不从,遂杀其三子,裸鞭江妃一百,而复强之。诸女大惧,悉自去其衣,不留寸丝遮掩,宣无忌,纵帝观阅,以免其祸。宁朔将军何迈尚帝姑新蔡长公主,帝纳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嫔,诈言主死,杀宫婢送迈殡葬。迈素豪侈,多养士,谋废帝而立晋安王子勋,事泄见杀。
帝欲杀子勋。时勋为江州刺史,举兵反于浔阳。帝游华林园竹林堂,使诸妃宫女与左右裸相逐,或使数女一男,或使数男一女。又裸宫人,使与羝羊、猴、犬交。又缚马,仰于地,使宫人裸与之交。一女子不肯裸衣从,斩之。夜梦在竹林堂,有一女子骂曰:“悖逆无道,明年不及熟矣。”乃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于上帝矣,行当杀汝。”宫中群言竹林堂有鬼。帝出华林园,至竹林堂,见有红袖相招,帝与群巫彩女,射鬼于竹林堂。寿寂之等抽刀直入,帝射之,不中而走。阮佃夫追杀之,在位一年。
后湘东王彧即位,是为明帝。封寿寂之等十四人为侯,遣建安王休仁讨江州。台军克江州,杀子勋,传首建康。明帝无子,尝以宫人陈氏,赐嬖人李道儿,已有孕,复迎还,生子昱。
又密取诸王姬有孕者,纳之宫中,生男,则杀其母而使宠姬母之。帝每大宴,使诸妃妇女裸于前,与王皇后共观以为乐。后以扇障面,帝大怒之。帝与魏战败,使萧道成镇淮阴。道成收养豪杰,宾客始盛。帝恐诸王谋帝位,杀诸王十五六人,惟恐昱之不立。至是殂,在位七年。
太子昱立,年方十岁。以萧道成为中领军,入直决事。宋建平王景素起兵京口,萧道成遣兵击斩之。宋主昱自京口既平,骄恣尤甚,诛戮大臣,惨裂其尸,以为欢笑。尝直入领军府,道成方昼卧裸袒,昱令起立。画腹为的,引满弓将射之。道成敛容曰:“老臣无罪。”乃更以骨箭,射中其脐,投弓大笑。
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废立。粲曰:“主上年幼,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所宜行。”渊默然。道成命王敬则阴结帝左右杨玉夫等,使乘机便。会帝乘露车,晚至新安寺,偷狗饮酒,醉还,乃使杨玉夫弑帝。在位五年。追废为苍梧王。道成以太后令,迎立明帝第三子安成王准即位,是为顺帝。沈攸之、袁粲、刘秉各起兵,谋诛萧道成,俱不克而死。顺帝在位三年,遂为萧道成所篡。帝曰:“愿世世勿生帝王家。”卒为道成所弑,灭其族。宋亡,凡八主,共六十年。
齐高祖萧道成,字伯绍,萧何之后。姿表英异,龙颡钟声,鳞文遍体。肩有赤痣,似日月状。初仕宋,以功封齐公,进爵齐王。竟代宋国,号齐帝。深沉有大量,性清俭,博学能文。
在位四年殂。太于颐立,是为世祖代帝。世祖留心政事,务总大体,严而有断,郡县久于其职,长吏犯法,封刃行诛。故永明之世,百姓丰乐,盗贼屏息。然颇好游宴华靡之事,常言恨之而未能改。太子长懋早卒。初,太子素恶西昌侯鸾,尝曰:“我殊不喜此人,不解何故。”及鸾得政,太子子孙无孑遗。
帝在位十一年殂,以朝事委其侄西昌侯鸾。鸾奉太孙昭业立之,在位一年。萧鸾弑其君昭业,以太后令追废为郁林王,而立新安王昭文,自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宣城公。昭文在位三月,萧鸾废之为海陵王,寻弑之。鸾遂篡位,是为高宗明帝。
魏孝文帝宏,大举伐齐,攻钟离不克,遣使临江数齐王之罪而还。明帝躬亲细务,纲目亦密,昧于为政之体,以萧衍为雍州刺史。在位一年殂,太子宝卷立。每哭,辄云喉痛。大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俯仰帻脱。宝卷辍哭大笑曰:“秃鹫啼来乎!”
嬉戏无度,亲信宦官。始安王遥光与徐孝嗣、江佑、萧坦之、江祀、刘喧六人,更直内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萧衍闻之,谓张宏策曰:“一国三公犹不堪,况六贵同朝,势必相图,乱将作矣。避祸图福,无如此州。”乃密与宏策修武备,聚骁勇以万数。齐主杀其仆射江佑、侍中江祀。始安王遥光起兵东城,右将军萧坦之讨平之。齐主又杀其仆射萧坦之领军刘喧。
初,明帝临殂,戒宝卷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齐主数与近习谋诛大臣,皆决于仓猝,于是大臣人人不自保。齐主杀其司空徐孝嗣、将军沈文季。自是无忌惮,与近习大叫戏马,常以五更就寝,至晡乃起。台阁案奏,或不知所在。五省黄案,皆为宦者裹鱼肉还家。时时出外游走,驱斥所过人家,唯置空宅。司尉击鼓蹋围,鼓所闻,奔走不暇衣履,犯者奋手格杀。
常以三四更中,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士民震惊,啼号塞路,尝有妇临产不得去,剖腹视其男女。太尉陈显达举兵袭建康,败死。北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阳叛降魏。齐遣将军崔慧景将兵讨寿阳。慧景还兵反。奉江夏王宝元向建康,鼓叫临城,台军惊散,宫门闭,慧景引众闹之。将军左兴盛望风退走,擒杀之。时南豫州刺史萧懿在小岘。帝密遣使召之。懿方食,投者而起,自采石济江击慧景等。慧景等战败皆死。齐王昏益甚,嬖俸之徒皆号为鬼。有赵鬼者,能读《西京赋》,因齐后宫火,言于齐主曰:“柏梁既炎,建章是营。”帝乃大起芳乐、玉寿等殿。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凿为莲花以贴地,令藩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又于苑中立市,以潘妃为市令,自为录事,小有过失,妃则杖之。敕虎贲不得进大荆子,嬖俸因缘为奸利,课一输十,百姓尽困,号泣道路。夺萧懿兵权,以为尚书令。
初,懿之入援也,萧衍使所亲驰说懿曰:“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难自立,何况乱朝。若灭贼之后,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也。如其不尔,便托外拒,遂还历阳。若复释兵,受其高爵,必生后悔。”懿不从,至是齐主将杀之。长史徐曜甫密具舟江渚,劝懿奔襄阳。懿曰:“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耶?”帝赐懿药于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懿既死,其弟雍州刺史衍起兵襄阳,荆州长史萧颖胄,亦以荆州刺史南康王宝融起兵于江陵,乃以宝融敕署衍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移檄建康,数宝卷罪恶,称奉海陵王昭文之母宣德皇太后令,以南康王宜纂承大统,废宝卷为涪陵王。上庸太守韦叡帅郡兵二千,倍道赴衍。
明帝第八子南康王宝融即位于江陵,是为和帝。加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时尚书令巴东公萧颖胄卒,于是众望皆归于萧衍。衍引兵东下,宝卷与黄门及宫人习战,而吝于军赏,曰:“贼来独取我耶?何为就我求物?”法茹珍、梅虫儿说以悉诛大臣,将军王珍国及其殿张稷等大惧,弑宝卷于含德殿,以黄油绢裹宝卷首,送诣右城,在位二年。萧衍入建康,以太后令,追废宝卷为东昏侯,自为大司马,承制下令大赦。凡昏制谬赋,Y刑滥役,悉皆除荡。潘妃有中色,衍欲留之。领军王茂曰:“亡齐者,此物也。”乃并茹法珍等诛之。
以宫女二千人,分赍将士。”衍内有受禅之志。沈约进曰:“齐祚已终,明公当承其运,今王业已成,迟延不取,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份定,岂复有人同公作玻耶?”衍然之,遂即皇帝位,国号梁,废和帝为巴陵王。和帝在位一年而被篡,迁太后于别宫,封拜其功庄有差。梁主欲以南海郗为巴陵国,徙巴陵王居之。沈约曰:“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梁主乃使所杀郑伯禽诣姑孰,以生金进王。王曰:“我死不须金,醇醪足矣。”乃饮沉醉,伯禽折杀之。折杀者,败其防而杀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