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欢欢:
有一阵子没下南澳村了,利用星期日的休假来采买一些日用品,也顺便呼吸一下不同于通信连的空气。最近连上的气氛很紧张,阿天从禁闭室回来后并没有任何改善,依旧是耍白烂,装白痴,犯的任何错往往又是全连一起受罚,特别是像我这种也是很菜的兵,同样被盯得很紧,因为长官担心有第二个阿天出现。
比方说阿天不会唱军歌,除了一些快退伍的老兵,所有人都得陪他一起唱。可是他明明就不会唱,怎么办呢?很简单,先罚阿天抄歌词二十遍,再和大家唱一次,唱不出来再罚写二十遍。大家陪他唱了五遍,等于他总共罚写了一百遍,结果还是不行,而且还会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大家,一副那种老子就是不会唱,要不然你想怎样的表情,让人很生气。
那首歌是“我有一只枪”,其实歌词很短,扣掉重覆的部份还不到五十个字,在练习了那么多遍之后,实在没道理不会唱。最后长官们也放弃了,唱军歌时就叫阿天罚站。事后有些脾气比较火爆的学长还说,如果我有一只枪,我就先把阿天干掉。那当然只是玩笑话,我相信没有人会真的在站哨时拿枪做傻事。
有人说阿天是装的,目的是想回台湾看精神科,然后看能不能混到提前退伍,不过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有严重的精神官能症,曾经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些旁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也有学长说阿天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很危险。
阿天和他另外两个同梯上礼拜被分配正式的勤务,全都到查线班来,架一,二,三班各收一个,阿天成为我班上的新血轮。我不能指望他帮忙出公差,打理班上诸如洗碗等杂事,所以我依旧是架三班最菜的兵。
唯一值得放心的是阿天被除去卫哨勤务,连上长官担心他带着真枪实弹早晚会出事,而且他已经遗失了太多钢盔。虽然少了一个人站哨,倒是没人有怨言。
前几天随部队做防区夜巡,有点累,可是很新鲜,又是一种新的体验。
夜巡就是夜间巡逻,每天都有连队在晚上十一点开始绕着东,西引各个据点奔走,负责查哨,巡逻环境等等,目的是确保岛上安全。连上平均一个月会轮到一次夜巡的任务。之前被排到夜哨,没机会参加,上一回便是我首次的夜巡。
我们必须全副武装,就是戴钢盔,背枪,系上S腰带,腰带上佩挂刺刀,水壶(里面还要装满水),还有四个弹夹(里面也有子弹),再背负一具防毒面具,一身完全可以上战场的行头,全部加起来还挺重的。然后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环岛,刚开始还不觉得累,走到快凌晨一点就很想睡了,还好东引晚上刺苦的海风总是能提醒我们要坚持下去。回到连上已经快五点,大夥吃了伙房煮的牛肉面当点心便回寝室补眠,直到近中午十二点再集合,开始一般的作息。
我只能说,东引的夜巡,绝对没有以前在东海古堡的夜游有趣。
因为职业军人在外岛待满两年就可以轮调回台湾,我们连长上个航次离开东引了。新任连长还没到,暂时代理连长职务的副连长也是陆军官校正期出身,平时话虽不多,却一样很精实,昨天的晨跑又跑到西引去。经过几个月的适应,我对类似的训练已经驾轻就熟。
我正坐在和你提过的长堤咖啡屋喝茶,写信,只不过这次是一个人,有些寂寞。已经好几个礼拜没和菜鸟仔说话,有点形同陌路的味道。其实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只是有时看到他因为值班而不需参加类似夜巡这种很累人的任务,就会有些不平衡,原本想和他说话的意念又吞了回去。
要学习如何忘掉过去的不愉快,真的很不容易。但是,我会尽力的。
谢谢你寄来的水果,除了柳丁坏了两个,苹果倒是没事。
而苹果的甜味也加深我对你的思念。
德立于2.11.1996
如同例行公事,回连上之前又到红彩家的杂货店买日用品。结帐时没遇见红彩,只见到老板娘,也就是红彩的妈妈,心里面有些莫名的失落。比较夸张的是我竟然只收下找回的零钱而忘了拿走买好的东西,还麻烦红彩的妈妈追出门外大喊:阿兵哥,你的奶茶和免洗内裤忘了拿!
尴尬的收下,连声道谢后一转身,竟发现红彩就站在我的身后!
这也是第一次在柜台外面看到红彩。
“嗨,詹德立。”红彩还是记得我,对她认人的功夫从此不再怀疑。
“嗨……”刚才的场景她都看到了吗?
“连长不在就心不在焉啊?呵呵~”红彩笑着说。
真是大大的震惊!红彩看到我刚才的窘样也就算了,她居然知道连长已经返台!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结巴的老毛病又犯了。
“知道什么?”
“我…我们连长…不…不在啊!”我得冷静下来才行。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红彩微笑道。
老百姓居然跟军人讲军事机密!像话吗?
不过我相信岛上商家跟军中的关系一定不错,况且这并不算是真的什么军事机密,很容易打听到。一念至此,倒是真正冷静下来。
“嗯,好吧,那…再见了。”刚才出了糗,还是先闪人。
“喂!”红彩在我身后喊道。
“我东西都拿了啊。”转身,有些无辜地说。
“没事,快过年了,祝你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