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凯子的报导得知,两佰块的浪漫告白没有奏效,在众人面前,欣惠委婉的告诉两佰块:我们只做朋友,好吗?
我可以想像两佰块当时的心情,也很怕哪一天欣惠会和我说相同的话。两佰块的回答也很漂亮:我一点都不急,也不会逼你,请你再多花一点时间考虑,给我一次机会。
不晓得欣惠是不是真的考虑了两周,因为她在这件事情之后有两次没去英研社。后来欣惠再度出现在英研社,我发现两佰块对欣惠的态度少了一些热情,多了一些冷淡,我就非常肯定两佰块已经完全被三振出局。
原本的三国演义立刻变成楚汉相争,剩下我和戴强。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因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暗自窃喜,相反的,心情却显得更沈重。我在想,如果两佰块这么精心的策略都不成功,那我还有机会吗?我赢两佰块什么呢?比英文,就像是研究生和国中生比微积分;比才华,他会写歌我只会听歌;比和欣惠的相处的时间,他和欣惠是同班同学,我大一下快结束才认识欣惠,少了他将近一年;比长相,我承认是赢他一点,不过和戴强那种白马王子的形象还是差很多。
那么,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引以为傲?凭什么赢人家?把我和戴强比做楚汉相争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我会不会只是下一个两佰块?
虽然有许多的不安和疑惑,但我很清楚我非常的喜欢欣惠,尽管最后可能什么都没有,做一株默默付出的小草我也很满足了。仍然持续送早餐,送玻璃星星瓶,上次没送成的电影原声带也连同第七瓶星星送出。所有的事情好像又回到原点,我甚至希望可以一直保持这样,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继续付出我的关心。
每次自以为可以苟且偷安的时候,老天爷总会适时提醒我现实的残酷。
12月24日晚上的耶诞夜,学校在学生活动中心举办大型舞会,舞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七点不到在活动中心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看来今年的耶诞夜依旧很热闹。
我和凯子八点半到达会场已是水泄不通,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凯子另外约了几个学妹,都是爱国人士,凯子说没舞伴太逊,很好心的要分我一个,我跟他说声谢谢然后藉故尿遁。来参加这种人挤人的舞会只是图个热闹,看看辣妹,跳不跳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穿梭在人群中,东看看西瞧瞧,无意间看到了雀斑妹,穿着露肩的紧身上衣,轻松的吸引一群男生在旁环绕。上次在营火晚会领教过她的骚样,这回再看到就没什么新鲜的感觉,只是下次有机会要提醒她记得把腋毛刮乾净。
尽管身边都是人,我却显得有些寂寞,一种淡淡的寂寞。我知道自己来参加舞会并不开心,并不放松,更不可能狂野,我只是希望藉由排山倒海的人群和震耳欲聋的音乐来淹没自己的心情。
忽然,我看到了欣惠。
她的身边,正是戴强。
如果我不是在追欣惠,我会深深的祝福眼前这对璧人。
欣惠没注意到我,因为我太平凡,而且旁边的人太多。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看着她和戴强共舞,看着她被其他男生邀舞,看着她和大家一起跳舞,看着她享受快乐的耶诞气氛。看起来好开心好幸福。而我,只是站着。没有经过欣惠身旁说嗨,也没有上前邀舞,只是站着。
突然明白了我和欣惠之间的差距,一种无形的差距,一种无法形容的差距。两佰块试图改变这个差距,可惜失败了,他不了解这种差距是与生俱来的,是命运安排好的,就像李远哲先生出生就注定要拿诺贝尔奖一样,这种差距也是注定要跟着我们一辈子。
我慢慢的移动身体,独自离开学生活动中心。
好想告诉欣惠:我们未曾共舞。
昨天从舞会回来后几乎一夜未眠,满脑子想着我和欣惠之间到底还有多少差距,快天亮才昏昏沉沉的睡着,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硬是赖床到快五点才起身梳洗。觉得浑身没劲,好像失去了我身体里面负责能量的小宇宙,整个人有些恍惚。出去吃自助餐时打翻了两次自行取用的排骨汤,还把舀汤的汤匙整个浸到汤底,最后老板娘亲自舀一碗给我,并且多送我一颗卤蛋,让我感到人间到处都有温情。
吃完晚餐(也是今天唯一的一餐)回到住处,瞥见自己贴在门上的翻译歌词,拿起黄色萤光笔在“我们未曾共舞”这六个字上面画了画,很白痴无聊的行径,但就是想提醒自己这件事。
坐在书桌前面,发现埋在课本堆中的星星玻璃瓶。
这是第十个星星玻璃瓶,也是打算给欣惠的最后一瓶。
之前陆续送出九瓶,回想起来,好像没有一次是我亲自交给欣惠,都是麻烦包括雀斑妹在内的众家姐妹们,真是很感谢大家的帮忙。拿起玻璃瓶把玩着,里面一百颗纸星星随着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想到和星星玻璃瓶一样,我从来没有亲手送花给欣惠。
等等,花?是了,我从来没有送花给欣惠,甚至连请人代送都没有。光送早餐和星星能让欣惠知道我在追她吗?我多想照顾她吗?我有多喜欢她吗?好像还不够,我从来没有在欣惠面前主动表达我对她的体贴和关心,一次也没有。
我又了解了一件事:我是一个笨蛋。
只会自己空想,妄想,钻牛角尖,以为别人都是最好而自己最差,在还不知道结果前就先替自己判了极刑。什么三国演义,楚汉相争,无形的距离,全都是因为自己害怕失败所找的藉口,而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认识欣惠的这段时间已经带给我许多值得回忆的事,和欣惠相处的点滴足够我回味到毕业了。两佰块有面对被拒绝的勇气,难道我没有?
一念至此,感觉体内的小宇宙又重新诞生,整个人又注满了能量。拿起小卡片,除了签上DC之外,也写下我当初想送欣惠十罐星星玻璃瓶的意义。将卡片小心地放入玻璃瓶内,便起身去找欣惠。这一次,我要当面将星星玻璃瓶送给她,并且告诉她:我喜欢你。
快到女生宿舍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也是欣惠的生日,又转身跑去买花。是的,我要送花给欣惠。我已经彻底打开心中的矛盾,我也明白为什么要送花给女生。因为花代表着美丽与生命,藉由花更能传递最深最深的爱与祝福。
先到文华路上离学校最近的花店,向老板买一百朵红玫瑰,从来没送花给欣惠,要送就送大的。可惜老板说遇到圣诞节,玫瑰卖的太好,只剩下四十朵,我一口气全买下,然后又跑了两家花店搜刮残余的红玫块,好不容易凑齐了一百朵,再信心十足的往女生宿舍走去。尽管皮夹大量失血一仟五,但我一点也不心痛。
不知道我拿着花走在校园会不会看起来很驴,不过我那时才明白,虽然只是花,但是一百朵玫瑰也是挺重的。
欣惠的寝室没半个人,这也难怪,今天是她生日,大有可能和同学们一起去聚餐庆生,一群女生三姑六婆的,想必很快乐。
还是,和戴强在一起呢?
以前想到两佰块只会感到不安,但一想到戴强会让我感到恐惧,加上开始下毛毛雨,有点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我跑到距离女生宿舍五十公尺的侨生宿舍大厅躲雨,同时不断给自己信心,不管如何,一定要亲手将礼物和花交给欣惠。
我从八点半等到十点半,经由大厅的透明玻璃门一直在观察进出女生宿舍的动态,始终没有欣惠的踪影,连雀斑妹也没瞧见。心想欣惠是不是今天外宿,不会回来了?
终于在快十一点的时候,看到了欣惠。
外面的雨势已由毛毛雨变成如豆大的雨珠,欣惠没带伞,正从另一个方向冲回宿舍,我也赶忙拿起花,将玻璃瓶包在外套内,冲出侨生宿舍,准备在欣惠进入宿舍前叫往她。
“欣……”我只叫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包括声音和脚步。
因为我看到戴强随即跟在欣惠身后出现。
他们冲到女生宿舍门口的屋檐下,欣惠并没有马上进去,戴强拿出手帕还是纸巾帮欣惠拭去头发上的雨水,拨了拨她耳际的发稍,欣惠也帮戴强拍了拍夹克上的雨滴,两个人的动作和神情煞是亲热。在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欣惠转身进宿舍,戴强在门口目送欣惠上楼,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我站在侨生宿舍门口十公尺处,距离欣惠和戴强四十公尺,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因为我太平凡而且雨很大,没人发现我。
欣惠和戴强应该早就在交往了吧?两佰块被三振一点也不意外,欣惠早就心有所属了,而那个人正是我一直最担心,最害怕的戴强。
曾经问过自己:我赢两佰块什么呢?
好像只赢了自己都不太有把握的长相。
再问自己:我又赢戴强什么呢?
答案是零,我没有任何一件事赢过戴强。
雨下得越来越大,如豆大的雨珠再变成倾盆大雨。我站在雨中,像是一墫不太完美的雕像,任由老天爷泼我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可是却感觉头越来越痛,手上一百朵玫瑰越来越重。老天爷泼的冷水又快又急,让我来不及流下眼泪,眼前就已经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站了多久,大概一直到雀斑妹回宿舍时经过我旁边,捏了我一把才稍稍恢复意识。我不发一语的交给她一百朵玫瑰和星星玻璃瓶,慢慢的在雨中走回住处。
心里面一直想着我在小卡片上所写的那两行字:
“送给你十个玻璃“瓶”,每瓶装满着一百颗我亲手摺的“星星”
我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但是却有一颗百分之百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