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返台军舰的吊床上,罪恶感如同船外的海浪一阵又一阵地袭卷而来。
我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能也不该再喜欢上别的女生,上船之前的表现实在是大大的失态。
记得在念书时二哥曾告诉过我,大丈夫不拘小节,交女朋友的原则是一个也不错,两个恰恰好,三个不嫌多,跟家庭计画很相似。
现今的年轻人有多个女(男)朋友的例子也屡见不鲜,从正面的观点是保持弹性,像吃饭配菜一样有更多的选择,倒也不坏。不过我是个典型的保守份子,遵循传统的道德观,不可能允许齐人之福这种好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虽然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但无论如何,收假回东引后都必须向红彩坦诚我有女朋友的事实。我必须努力将自己从藩篱的另一端抽身,避免越陷越深。
四月初回到东引,一下船,还来不及去南澳村找红彩,便听在码头架设电话的学弟说连上出了大事,福利社前天被指挥部给抄了!
新来的古辅仔认为小蕃薯办福利社居心不良,不只违反规定,亦有图利自己之谋,于是向上呈报指挥部。上级单位立刻下令撤查福利社,所有货品退还商家,同时将小蕃薯调去无实质权力的内勤单位。小蕃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刚来的古辅仔摆了一道,带着无奈与不甘含泪离开。连上目前则群龙无首,由副连长暂代主官一职。
我赶回连上时小蕃薯早已搬离,来不及与他说声再见。小蕃薯一走,原本由他主导的五月底基地训练也决定暂时延缓,看来六月底便退伍的我是无缘参加了。
凭心而论,我相信小蕃薯并无利用福利社图利之谋,只是古辅仔太过小心,害怕私办福利社连累到自己,便将小蕃薯供了出去。
连坐法的威力又在此时发挥出来,没几天,连上便成了上头长官督导的重点单位,三不五时的来“参观考查”,顺便指示各项改进要点,每个弟兄都绷紧神经,祈求黑暗时光早日结束。
这段时间士官长希望找一个比较有经验又机车的班长来背值星带部队,好好整顿士气一番,而我居然雀屏中选,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结果还连续背了三周,我硬是死撑着完成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因此我甚少外出,下南澳村找红彩一事也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四月底,从指挥部调来一个新连长。
新连长相当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官架子,样子也很平常,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话声音不大不小,跑步不快不慢,脾气不好不坏。总之,是相当普通的一个人。我和刘胖帮新连长取了普连仔的绰号,很快又被连上其他弟兄采用。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刘胖一起帮人家取绰号,因为刘胖即将在五月初退伍。
五月份虽不是轮到架三班下码头,我仗着有线排最老班长的唬人头衔,硬是“ㄠ”架二班的学弟让出一个码头架线的人员出来。我想送刘胖军旅生涯最后一程。
“詹屌,看来你已经很懂得军中的游戏规则了。”刘胖在候船室笑着说。
“当然,我下个月底退伍,现在也算是老兵了吧。”
“对厚,我还一直以为你很菜!哈哈~”
“刘胖,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说啊,装什么娘娘腔!”刘胖习惯快人快语。
“当初那个…嗯,我跟赵健汉打架之后,你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后来才没往上报?”
“那件事啊,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咧!”刘胖的神情很得意,“你还记得阿天吗?”
“记得。”
“你也还记得阿天当时一直掉装备,没人找得到吗?”
“记得。”
“其实就是赵健汉把装备偷藏起来,然后拿去卖给其他连队的装备经理士。你知道很多连队总会莫名其妙的少装备,所以好卖的很喔!”
“真的?那不是犯法的勾当?”
“嘿嘿,还是不轻的罪吧,要不然怎么用这个当作交换你平安无事的条件。”
我暗自庆幸有刘胖的帮助,否则现在不知能否站在此地。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不要忘记我们是通信连,是军队的耳目啊!”刘胖打了个哑谜。
我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必要,刘胖自有他的管道。
“谢谢你,刘胖。”
“台湾见,詹屌。”刘胖比了只大拇指。
刘胖背起行囊,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詹屌,有两件事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
“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只是有时固执了一点,也想太多了一点,而且……”
“有话直说,装什么娘娘腔!”现学现卖,反将一军。
“你就原谅菜鸟仔,跟他和好吧,毕竟都是这么久的事了。”
“呃?你知道我跟他…以前的事?”
“一清二楚。不要忘记我们是通信连啊。”
“嗯,我会找机会的。”
“要快,你们在连上的日子也不多了。”
“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别忘记去找红彩。”
“啊?”
“人家可是正等着你去买奶茶喔。”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对刘胖消息之灵通感到不可思议。
“不要忘记我们是通信连啊!哈哈~”刘胖摆摆右手,头也不回的走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