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九点钟的船,我竟差点睡过头,前晚实在不该熬夜。
距离开船还有一点时间,我提着行李匆匆赶往南澳村,直奔红彩家的杂货店。
店里还聚集了不少身穿便服,同样准备在今天退伍返台的弟兄,显然是想在最后一刻买一些纪念品和特产回去。
我没看到红彩,只瞧见小佩在柜台后面忙着结帐,她妈妈则在一旁帮忙购买贵重商品的人打包。我边耐着性子排队,边想着要怎样开口问红彩人在何处,以及见到红彩时该说些什么。
轮到我了。
“你买的东西咧?”小佩问。
“东西?”这时才发现我空着手,“嗯…请给我一罐阿萨姆奶茶。”
“你要买奶茶?”
“是。”
“咦?你是不是通信连的?”小佩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她并没有红彩的好记性。
“是。”
“你是不是姓詹?”
“是。”
“二楞子穿着便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啊?”
“你是要来找我姐姐的吧?”
“是。”
“你来晚了一步,她回台湾了。”
“红彩回台湾了?什…什么回去的?”
“前天。谁叫你一直不来,当然遇不到她。”
“对不起。”
“道歉也没用啰。不过我姐姐有留一封信,交代我如果遇见你一定要亲手转交。”小佩递给我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对了,还有一罐奶茶,也是给你的。”
我接过信和奶茶,带着失望的心情走出杂货店。
看了看表,开船的时间已近,我将信和奶茶放进行李收好,快步前往码头报到。
我最终还是无法在离开东引之前和红彩说声再见。
趴卧在吊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红彩给我的信。
我仔细地读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反覆地看了好几回,确定自己了解每句话的意思。
这是一封不长不短的信,篇幅可说是恰当好处。
也是一封不急不徐的信,却让我的情绪起伏不定。
我将信纸放回信封收好,再静静地喝完那一罐奶茶。
第一次来东引的时候在船上写了一封信给欢欢,没想到最后一次离开东引竟在船上看了红彩的一封信。
有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我无法去预测,更有太多的巧合与变故,是我无法掌握的。也正因为有许多的惊喜与遗憾,才会让平淡的人生变得丰富有趣吧。
我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随着上天的安排走下去。只要走的踏实,走的无怨无悔,也就够了。
一口气将奶茶喝完,下床将空罐丢进垃圾桶里,转身看见菜鸟仔正缩卷着身体,躺在一个角落的床舖。
我想起一件被我一直遗忘的事。
有些事还是可以自己掌握的,但是要把握住机会。
“菜鸟仔,你睡着了吗?”我走近菜鸟仔的床边。
“没有……”菜鸟仔坐起身。
“你会不会饿?我们一起去“床”上的餐厅吃点东西。”
“是“船”不是“床”菜鸟仔纠正我。
“呵呵~你终于分清楚了。”我笑着说。
“是啊。”菜鸟仔也笑了。
“走吧,我请客。”
“阿德……”
“怎么了?”
“阿德,我……”
“你不饿吗?喝点凉的也行啊。”
“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跟你说。”
“嗯。”
“阿德,对不起。”菜鸟仔呼了一大口气,“我不该…不该用小手段进总机的,进总机又怎样?小娟还不是跑了。我真的真的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我不进总机,我们就不会……”
“菜鸟仔,没事了。”我打断他的话。
“阿德,对不起……”
“我收到了,菜鸟仔。”
“你…你不怪我了?”
“早就不怪了。”
“那…你原谅我了吗?”
“当然。”我伸出右手,“你永远都是我的“港ㄊㄟ”啊!”
我的手像磁铁般的吸住菜鸟仔的双手,菜鸟仔激动地握着,不住地说谢谢与对不起。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知道他已完全解脱了心里的枷锁。
原来,宽恕别人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我却花了一年多才做到。
我相信,要原谅别人之前,一定要先原谅自己。
但我能原谅自己错过了与红彩最后一次的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