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此时,显得有些不知趣,但它还是爬上了窗台,照进了这间屋子。
慧梓睁开眼睛,揉了揉酸而肿胀的双眼,看着一晚上为了自己睡得安稳的慧林,姿势一直没改变,慧梓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结果,慧梓的手还没来得及到达慧林高挺的鼻梁的时候,慧林的一只手,抓住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睁开了佯装睡着的眼睛。微微笑了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睡饱了吧?”
“睡饱了,你的手臂该麻了吧?”慧梓抬起头,转过来捏了捏慧林的手臂。慧林的脸不自觉的揪成一团,这让慧梓有些愧疚。
如果说之前慧梓帮慧林写那些跟她专业完全不相关的论文,也是出于自己对于商科的兴趣,就有些太冤枉慧梓的心意了。
慧梓帮慧林揉了一会儿手臂,突然脸色黯淡下来:“休息好了,就起来吧,咱们得回去了。”说罢慧梓从床上下来,看着窗外,昨晚还是灯火辉煌,今天却是一片灰白的状态,有些出神。
慧林从后面抱住慧梓:“慧梓,再忍忍,过不了几天,你就要回学校了。”慧梓的手拍了拍慧林。慧林却顿住了,苦笑了一下,回巴斯,这样,就意味着自己是不是也就只能回Wakeforest了。这样又得分开了。
一进门,劈头盖脸地就被金钰一顿骂。慧梓战战兢兢地在门关前面站着,一动都不敢动。这次比上次晚回来一天的后果更严重。因为这次,在金钰的眼里,不仅是慧梓不懂事,不能为这个养她多年的家庭做出些贡献,更是拉着自己的宝贵的儿子,在外面“疯玩”了一圈。这样子的女生,真不知道当初南书文领进门干嘛,还是说根本就是个私生女也说不定呢。
慧林站在慧梓的身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她组织妈妈的非难,爸爸坐在一边看报纸,这次也没有说什么话。
南书文是很喜欢慧梓这女孩,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这么带回来抚养,又不能告诉金钰自己当时遇到的事情,毕竟当时不止是心脏不适这么简单,泳池里还有……哎……这次牵扯到自己的新项目开发,在南书文心里,慧梓是时候应该为自己的事业做出些什么了。
从庆功晚会回去的李董事夫妇已经默认了这次的订婚,他们认为,或许跟南家联姻,也是不错的,毕竟可以拴住爱冒险爱刺激的儿子亚力。
亚力这两天,表面上虽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但也是牵挂着这样一个傻傻不知情的女生。虽然这样的订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亚力还是觉得他跟慧梓之间还是冥冥之中存在缘分的牵引的。
“喂,影儿啊,怎么了?”回到房间的慧梓,接到了影儿打来的电话,“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不能先挂了,我这边有点事情。”
“嘟嘟嘟嘟……”
“喂,你不能就这么挂了啊,我还跟你商量明天你过生日的事情呢。”影儿自个儿一个人嘟囔着,慧梓早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慧梓对任何人都不可能任意发火的,也就是影儿偶尔能理解她的处境。虽然一般的事情早就没办法在慧梓的心里,激起过多的情感,这次是真的,伤心着爸妈怎么能连订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
慧林在楼上的房间来回踱步,一直不安地想要下去看看慧梓,怎奈爸妈一直在客厅坐着,这让自己没办法毫无顾忌地走进慧梓的房间。
“老莫,老莫!”南书文暴躁地喊了声:“你明天带夫人去一趟李董事家,顺便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宜。”
“书文啊,咱们准备多大的订婚宴才行呢?”金钰凑近南书文,说道,“我说这事儿咱们还得尽快,万一慧梓坐飞机回了英国,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咱们对李董事一家,也没办法交代啊。”
夜深了,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没办法安睡的慧林,就这么踌躇着,最后终于拉开了房门,走下了楼梯。
“登登登……”慧梓听到了楼梯的脚步声。她依然坐在窗前的长椅上,缩成一团的状态,她极度缺乏安全感,窗帘虽然是拉上的,但她总是会害怕窗帘背后的东西。
“慧梓,你睡了吗?”慧林在门外,轻声地问道,“你不吱声我就进来喽?”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慧林打开门,进了一片漆黑的慧梓房间。
慧梓一声不吭地坐在那个角落。“慧梓,明天跟我出去吧,我们出去找高中的记忆。”慧林尝试着转移话题,“上次回去,因为是晚上,连校园里面都没进得去。我们明天早上十点,约好在金浦高中大门边的小花坛见。”
慧梓依旧是不出任何声音,慧林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进得了慧梓的耳,只能默默地,退出房间,还给慧梓一个平静而安详的空间。
一大早,老莫就带着金钰,去了李董事家。车的后备箱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礼物,生怕显得自己不恭敬,这婚事儿别又给出什么岔子。
慧梓虽然昨晚又熬了夜,却依旧在厨房帮忙做早餐。慧林今天居然很早就下来了,坐在餐桌旁,等着慧梓忙前忙后做出来的饭。虽然慧梓仍然有些恍惚,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就这样就要嫁给亚力。但是慧梓知道,这样的事情,终归不能是她决定的。
老莫拎着大包小包,跟着金钰,踏进了李董事家。李夫人已然在门关一侧等待着金钰进门。李董事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李夫人和大学休假而短暂回来的亚力在。
“去把亚力叫下来,就说南夫人来了。”李夫人对着身后的阿姨嘱咐道,又转过来,笑脸盈盈地对着南夫人说,“您快请坐,您来就来呗,还提这么多东西干嘛。”
“应该的应该的,这都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金钰的脸上前所未有地堆满了笑容。
“妈,南夫人来了,您好。”亚力从楼上走下来,一身宽松舒适的深蓝色毛衣,衬得他的皮肤就更显白了。这让金钰看着觉得,也不知道慧梓是从哪儿修来的福气,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丈夫,居然还一天到晚地耍脾气。”
“您今天来是……”李夫人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又没敢说多,害怕会错意。
“哦,不知道,您对我家慧梓还满意吗?我们家那位让我今天来您家正式拜会一下,看看您对这事儿的态度和意见。”
“您这说的什么话,南家的女儿不知道多优秀呢,是吧,亚力?”李夫人转过脸来示意亚力说两句话。
亚力坐在沙发靠背上,手放在妈妈的肩膀上,连连说道:“那天一见面,过目难忘的感觉,很端庄温婉。啊,还有,她小脑是不是不太好?”亚力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李夫人已经慢慢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他,让他少说两句了。
“啊?哦,没有没有,这孩子是学文学的,可能看的书有些多,视力有些不太好。但这孩子别的方面是没得说的。”金钰愣住一下会儿,又忍不住继续补充道:“这孩子我打小带大的,品行方面是没话说的了。”
“南夫人,您误会我们家亚力的意思了。”李夫人赶忙回答道,“我们家亚力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一直就没少提过慧梓。我们呀,都很希望慧梓能够成为我们李家的媳妇儿,这是我们李家的福气啊。”
亚力也笑着对着南夫人示意了一下。
这下金钰心里的所有担心都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就该开始安排这些事情了,“那怎么说,既然咱们都已经公开宣布联姻的消息了,那就今早定下来,这样对两个孩子都好,是不是?”
“对对对,这事儿我明天就开始着手办。”李夫人应道。
慧梓还在洗碗,有些出神,慧林这小子,不会已经去了吧。
洗完碗,脱下手套,赶忙上楼去敲了敲慧林房间的门,没人应声,想是已经出门去了。慧梓转过身,下了楼,去自己房间换了件衣服,匆匆准备出门。金钰到这时候都还没回来。慧梓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起背包就出门了。
走路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公交车站,这样的别墅区深处,除了安静一些,交通方面是极度不平民的。坐上去学校的公交车,慧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她就彻底可以忽略掉自己之前的不愉快,短暂地享受一下只属于自己和慧林之间的学生记忆了。靠在公交车窗户上,她有些迷糊,昏昏欲睡。没办法,回来这么久,除了跟慧林在酒店房间里睡的那一晚能够满足她对睡眠的需求,其他时候还真没好好睡过。
“叮里哐啷”地车开了好久,车终于到了金浦中学。远远就看到慧林靠在花坛边的瓷砖上,在那里无聊地数着地面上的小沙粒。
慧梓突然觉得很高兴,总算是有人,愿意等她、愿意接她。这种等待,对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等了多久了?”慧梓一下子跳到慧林面前,强装着很高兴的样子,虽然依旧有些迷糊,“你等了多久了,问你呢?”
还没等慧梓反应过来,慧林一把拉过慧梓,跌跌撞撞地跌入慧林的怀里:“没多久,没多久……我只是在猜,你到底是来呢还是不来,最终是我赢了,你总算是来了。”
“走吧,今天有一整天的欢喜等着你,”慧林高兴地说道,“我不会把这叫做惊喜的,因为这些你早都已经经历过了,咱们一起在高中的时候。所以忘记烦心事,短暂地享受属于我们俩的、美好的一天。”
慧梓微笑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跟着慧林走。慧梓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得了几天,因为没过几天,或许她就要跟亚力,当然也有可能被推向另一个完全不知道的男生那里,成为妻子,然后就这样,混混噩噩地度过一辈子。但是,就持续今天一天的,短暂地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