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老死之后,我继续延续着他的职业,我虽然没有后代,也注定永远不会有后代,无法把这门地下职业传承下去,但我可以做到我老死的那一天。经年做着同样一件事情,我竟然热爱起这个行业,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盗墓。我盗墓不止为了钱财,也是因为爱好。我不但盗古代的墓穴,也挖今人的新坟。每当一具具枯骨在我的努力下重见天日,我就兴奋不已。我不想让他们在黑暗的地下沉睡,我想让他们看到光明。
我就这样常年累月的挖坟,连最后一个名字“外甥”都没人再叫,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并且失去了语言功能。有时候我试着偷偷和自己讲话,却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我成了彻彻底底的哑巴。我挖坟时总是在夜晚,所以我从不在白天出去,天长日久,我的眼睛见不得一点光亮,我的眼睛在白天已经失明,唯有在最黑暗的夜晚和地下才能看清楚一切,越黑的地方我的视力会变的越好。
我的耳朵也听不懂任何的语言,任何穿透我耳膜的全是一样的噪声,我再也无法从声音中分辨任何的信息,后来,我干脆就不再分辨,我聋了,而且聋的很彻底,就连枪声都不会听见。
坟墓的土腥让我逐渐失去嗅觉,我嗅到的一切都是泥土的腥臭味,我干脆就不再分辨气味,直到连泥土的气味也不能嗅到,直到完全丧失了嗅觉。失去了嗅觉的我,之后也没有了味觉,我的舌尖和舌根,以至于整个舌头都变的麻木不仁,酸甜苦辣咸都成了一种滋味,混合在一起的说不清楚的单一的滋味,后来,连这种特殊的滋味也无法分辨,味道对我来说,成为历史。
我不停的挖墓,用毁了很多的工具,我也就不在使用工具,我开始使用双手,渐渐的,没有了痛觉,没有了触觉,没有了知觉,我的双手非常的发达,指尖比田鼠的还要锋利。我的手指可以轻易穿透地层,黄土,黑土,粘土,沙土,甚至岩石都无法阻挡。
我不停盗墓,不停打洞,我已经无需生活在地上,我终日终年,也打算终生都生活地下,我用四肢在自己创造的地下行走,我走过的地方成为一条条通道,通道连贯着一座座墓穴。我靠吃潜伏在地下的动物和草根为生,植物的根系,块根,以及田鼠,蛇,蚯蚓,白蚁都是我的食物,我挖开的所有墓穴里的死尸也是最好的口粮。
我的身体发生了具大的变异,我土地一样颜色的皮肤上长满细绒的白毛,我的头发也变成纯白色,长长的披散着。我的手指变的很长,指甲也变的修长,整个身体的形状像一头蜥蜴。我的血液不再是红色的,而是变成了绿色,血浆里没有一点温度,冷的像一块冰。我丧失了所有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去,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智商是零,世界在我面前时单一的泥土,我不停的挖掘,捕食,只是一种本能,如果要在我的身体里寻找欲望,那唯一的欲望就是生存,即使是生存,也变的麻木,我并没有刻意追求活着。
我是天地之间,是整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一头怪物,一头没有思想的冷血动物。
我不停挖墓,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挖开了一座从未见过的墓,棺材里躺着一具没有腐朽的尸体,一具鲜活的女尸,她洁白的躯体弹性十足,一头黑色柔软的长发掩映着有些水润的面庞,一对红唇散发着光亮。
多么好的一顿美餐,而当我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时,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竟然没了食欲。我从她的身体上竟然嗅到了气味,我竟然恢复了嗅觉。气味把记忆之门打开,我的血液有了温度,开始由绿色变成红色,一切知觉都在觉醒,都在恢复到正常的水平。我有了听觉,能听到自己她的腹中有细微的响动,我能够开口讲话,我竟然清晰的喊出两个字来:“韵寒。”
我想起韵寒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而面前躺着的这具不朽的女尸就是韵寒。啊,韵寒,我的妻子!我的内心涌动着酸楚,两行叫做眼泪的东西喷涌而出。泪水落在我的妻子韵寒的脸上,落在她的眼角,从她的眼角掉落下去。
韵寒的腹中的响动越来越大,一个新生儿从她的腹中爬了出来,是一个男孩,他使劲啼哭着打开自己的肺部,在我的手掌中有了呼吸。
我亲吻着韵寒的红唇,告诉她我们有了儿子,我用尽最后的力量,打穿了通向地面的出口,我用双手,从地下把我的孩子托起,地平线上,升起一个婴儿,以天边的一轮红日为背景。
在把他托出地面的一瞬间我就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我死了,死的同时,我的肉身将同韵寒一起长眠于地下。我的灵魂是不灭的,在天国里接受了洗礼后,进入到婴儿的体内。
那是一个无比纯净的灵魂,一切污垢都被彻底清洗干净。
草原上一对牧民兄妹捡到一个男婴,他们的名字叫尔泰和其其格,其其格收养了男婴,男婴长大成人,一直生活在辽阔美丽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