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吴挑战弱越战栗公元前四百九十六年。
这是一个决定越国生死存亡的年份。
一个闷爇的日子,二十四岁的越王勾践,刚办完父王允常的葬礼,坐朝第一天,便接到了吴王阖闾的挑战书。
一向只知驱车荡舟,吃喝玩乐,不问国家大事的勾践,一下便瘫在了坐榻上,刀把似的瘦长脸上挂满了汗珠,鸟嘴般的双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嘴角流出了白沫。
负责外交的大臣舌庸见状,忙嘱人将吴国使者引走,然后叫醒勾践,商议如何答复使者。勾践刚坐上王位,不知如何办好,只是“诺诺诺”,挥手让大臣们说。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说。
“诺!”勾践指着将军石买。
石买只好上前一步说:“回大王,臣作为将军,本不该怯战,然,那阖闾在孙武、伍子胥辅佐下,国强兵胜,今有备而来,吾倾国之兵,怕也不是吴的对手……”
“诺!”勾践挥手打断石买的话,指着大臣皋如:“诺?”
皋如咳了一声说:“回大王!今夏天气反常,暴雨倾盆,河水猛涨,鳖鳝蛤蟹,肆虐民居。都城附近鳄鱼伤人已有数起。先王刚刚去世”
“诺!”勾谋生气,站起来,用鸟眼看看低着脑袋的大臣们,突然嚎淘大哭:“越国完了,越国完了……”
审时度势拍案而起夜。越国都城诸暨一角,一所破院的平房里。昏暗的油灯下,二十岁出头的范蠡端坐在古琴前,边弹边吟,赞颂越王允常:先君允常兮,居越称王。
六十五年兮,拓土开疆。
建都诸暨兮,万古留芳!
知遇之恩兮,永志不忘。
范蠡和二十五六岁的文种,是头两年从楚国宛邑(今河南南阳市),跋涉千里,投奔越王允常的。允常收留了他俩,拨了一个小院给他俩居住,要他们先熟悉越国习俗、语言,适应越国以船为车,以辑为马,以螺蚌为食,以蒿草为衣的环境后,为越国效力。两年多来,他俩或单独出发或结伴而行。
把越国方圆上下,几乎走遍,社会、民情尽入胸中。正要为允常进献安邦之计时,允常却死了。死时,他俩均不在都城,连允常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俩人急忙赶回都城时,因为天爇,勾践怕先王尸体腐烂,已把允常埋入诸暨西山了。文种、范蠡在允常墓前守了三天后,回到允常赐给他俩的小院。思考着下一步何去何从。这一日,文种去朋友家做客。小院只剩下范蠡和一直跟着他的剑童独山。晚饭后,范蠡和独山练了一阵剑。独山睡下后,范蠡便正襟危坐,轻抚低吟起来。
范蠡弹唱了一遍,觉得韵味不到,正欲调弦重唱,文种急匆匆地回来了。
“少伯,少怕?”文种叫着范蠡的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不好了!
不好了!“
范蠡停止躁琴:“子禽兄,何事这样惊慌?”子禽是文种的字。
种坐下来,急急他说:“朋友从王宫回家,说是吴王阖闾下了战表,要越向吴割地称臣。若不然,就发兵前来,踏平诸暨!”
“宫中上下,是何意见?”范蠡也急了。
“听朋友讲,全无抗吴主张,一片降和之声。”文种说。
“啊!”范蠡站了起来,“新王勾践呢?”
“哎!”文种叹了口气,“勾践平日对先王令他习文练武之话,全不放在心上,只知上山打猎,下河戏水,回宫摆宴,对阖闾亡越之心全无戒备,到了此时,只会瑟瑟发抖,还能有何良策……”
“这不中?”范蠡激昂地拔出剑,“当此之时,割地称臣,越国就会一蹶不振。
阖闾欲霸天下,吞楚灭鲁灭齐,威振中原,必先灭越,以安后院。
阖闾狡诈,割地称臣不会罢手……“
种也站了起来:“少伯,须兵打仗我不在行。你说该咋办。”
范蠡“啪”地把剑插入鞘内,挂上墙壁,说:“我即去见新王!说服他坚决抗战!”
种:“能中吗!”
范蠡坚定地:“中!”
存亡关头布衣论战深夜。越王勾践宫中。
勾践回到寝宫,大发脾气,饭不吃,水不喝,见到一个个新入宫的妃子开口就骂:“都是尔等这些混帐东西误了我。我要向吴王称臣了,你们去给吴王当妃子吧!”
勾践的失态,宫中侍人急忙报给了新升为王后的姬玉。
姬玉原为周天子同族。允常拓土始大被周天子封候时,请周天子赐婚给儿子勾践。周天子把颇有才气和心计的姬玉许配给了勾践,旨在控制蛮越。
这姬玉长得端庄可人,虽比勾践大两岁,但勾践一见便喜欢上了。成婚以后,勾践以“玉姐”相称,里里外外,无不言听计从。勾践继承王位之后,姬玉作为王后,被单独安排到内宫后院,与其他妃子分开居住,以示尊荣。
姬玉接到禀报,慌忙赶到前院。
勾践见到姬玉,叫了一声“玉姐!”便扑了上去,抱住王后哭了起来,侍人见到此景,慌忙回避。
姬玉挣脱勾践拥抱,用绢帕轻轻地擦着勾践的眼泪说:“谁惹大王生气啦?”
“吴王阖闾!”勾践叫了一声,又抱住了姬玉:“玉姐!我当不成大王了,你这王后也当不成了,父王走了,撇下咱们不管了。呜呜呜!”
姬玉感到事态严重,重又挣出勾践拥抱,厉声说:“你是怎么啦?象个顽童似的,如今你是一国之君,是大王!到底为了何事,你说啊!”
勾践清醒了些,擦擦鼻涕把吴王阖闾要越国割地称臣的话说了。
“大臣们有何高见?”姬玉问。
“狗屁大臣!都说越国犹如鸟卵,与吴国千钧抗衡,如卵击石。你说,这不是完了吗。”勾践又擦擦如鹰嘴般的鼻子。
“听说父王在世时,招了一些贤人。”
“屁,贤人都叫吴王招去了!伍子胥、孙武、治国治军的栋梁之材,都在吴王那儿。东海一隅,穷乡僻壤,谁肯为越效力。宫中大臣,只有石买、诸嵇郢领过兵,石买怯战,诸嵇郢在北疆……”
“召诸嵇郢回宫议事。”姬玉试探着说。
“晚矣。吴国使者,明日等话!”勾践缩了缩细长的脖子:“喏!人到用时方恨少,上苍要灭越国,谁也无法。”
姬玉看看勾践高高的身材说:“只有投降了?”
“不投降,还有何办法?”勾践垂头。
“你就不能率兵去和吴王一决雌雄!”姬玉的话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我!”勾践吓了一跳,接着苦笑起来:“我只会打猎、喝酒、玩……”
“女人”二字,他不敢说下去了。
姬玉见勾践的样子,胸中刚刚泛起的想激起丈夫英雄之气的想法,一下消失了,叹气说:“你呀,枉为一国之君!”
“玉姐!”勾践愧疚地叫了一声,“完了,父王一死,全完了,咱们到后院去吧;姐姐给我唱支中原小曲……”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姬玉的手。
此刻,姬玉伤心透了,满心希望勾践立位之后,有所作为,振兴越国,抑制强吴,为周天子分忧。没想到勾践竟如此窝囊!
姬玉甩开勾践伸过来的手,正要离去,忽听门官高声禀报:“行者范蠡求见大王!”
勾践见姬玉欲离他而去,心中不悦,听到报告,大声叫道:“不见!不见!”
姬玉转身问道:“范蠡是何人?”
勾践不屑一顾地:“一个顽童!”
姬玉似乎看到一丝光亮,说:“和大王一样的顽童?”
“比我还小,是楚国来的小疯子!”勾践没好气地说。
“唔!”姬玉吸了口气,心想此人夜半求见大王,真有点疯劲,世上有雄才大略之人,多被人称做疯子。这范蠡可否有旷世之才?“他何时到越国来的?”
“两年多了吧。”勾践不经心他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当过宛邑令的文种。这个范蠡就是文种带来推荐给父王的。听说当地人都叫他小疯子。”
“你和此人交往过没有?”姬玉问。
“父王让我跟他学习兵法……”
“你学了没有?”姬玉急问。
“听他讲过一次。”
“讲些什么?”
“说,兵之要在于人,人之要在于谷,什么民众主安,谷多兵强。”勾践坐起来,“这话也叫兵法?”
门官又高声禀报:“行者范蠡求见,说有要事奏报!”
“不见!不见!”勾践挥手让门官离去,“也不看看何等时候,还来烦人!”
姬玉听了勾践对范蠡的介绍,觉得这个“顽童”不同寻常。勾践转述的“人谷论”,更是治国治军之津义,为王而必备此二者。此时,她的心砰砰跳了几下。敏锐感到,救越国者可能就是此人。她正要让勾践召见,不料勾践又挡了回去。她对勾践的无知、粗暴、专横感到羞耻。本想拦住门官,又怕伤了勾践面子,坏了宫中规矩。此时,她十分担心范蠡两次被拒,甩手而去,那样,越国可真的完了。她急得在屋转起来。
“玉姐,你怎么啦?”勾践见玉后的样子,担心地问。
姬玉生气他说:“我在想,如何陪你去做臣妾?”
“玉姐,你?”勾践不知如何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