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不悦他说:“勾践是只死鼠。你却把他比做商汤、周文王。寡人虽然不才,还没象夏桀、殷纣那样失德。太师如此说,是何用意?城内流言说太师以报先王之仇为名,欲废寡人而代之,可是真的?”
伍子胥闻言,慌忙跪下叩头道:“老臣忠于大王之心,苍天可鉴。”
夫差见满头白发的伍子胥向他叩拜,想起自己正是伍子胥力排众议扶上王位的。心中有些不忍说:“太师,寡人不信这些流言,才说于你听的。太师有大功于吴,寡人心知。赦免勾践之事,寡人意已决,小国小君,能有何作为,太师不必太过虑了。”
“大王!”伍子胥的头又叩了一次,“勾践固不足虑,他手下范蠡、文种非同一般,各诸侯立国,谋士不过三五人耳。”
夫差想起父王阖闾靠伍子胥、孙武立国,对子晋之话动了心。禁不住“唔”
了一声。
伍子胥见状,提高了嗓门说:“大王!勾践是虎不是鼠,决不可纵他回国!前朝之失,后朝鉴之。一念之差,国运系之。愿大王恩之慎之。大王欲北进中原,后院定要安全,再安全矣!”说到这里,伍子胥竟流泪了。
夫差感动了。说:“太师,容寡人三思,孤的头有些疼了。”
伍子胥见状,叩头退出,边退边叫:“大王!勿忘先王之仇?”
事有凑巧。夫差往内室走时,一只硕大老鼠从房顶上吱地一声摔在地上。
夫差以为摔死了,正欲近看,不料,那鼠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很快逃匿了。
惊恐的鼠眼正像勾践一般。
“来人!”夫差大叫。
宫中贵人应声而到。
“传勾践明日上殿!”此刻,夫差下定了诛杀勾践的决心。爪下之鼠不能让他跑了。
“是!”贵人答应。慌忙去报太宰伯。
伯-得知大惊,令贵人去石室通报勾践,一来让勾践有所准备;二来一旦有变,表明自己尽到了心。
勾践、姬玉得知消息,顿时抱头大哭起来,虽是大哭,又不敢出声——贵人交待,不可泄露消息。痛苦情形,令苍天流泪。
范蠡听到动静,警觉地来到勾践室内,见大王、王后二人相拥流泪,忙问明了情况说:“大王勿惧,夫差囚王三年矣,三年不忍诛杀大王,一日能忍诛杀大王乎?前日己有赦免喜信,定不是空袕之风,明日上殿,只要应对得当,保准无忧。”
勾践、姬玉见范蠡如此说,悄悄宽心。勾践说:“喏,寡人活到今日,全赖大夫之策,寡人信你之言。是吉是凶,明日入宫便知,倘若一去不返,望大夫扶佐王儿报寡人之仇。”
提到王儿,姬玉禁不住怞泣起来。
范蠡慌忙跪下道:“大王决无性命之忧,请务必宽心,莫伤身体。”
次日,勾践在武士导引下入宫到了大殿门口,像等候判决的犯人一般,望着威严的大殿,等候夫差召见,想着如何应答。等了两个时辰,一贵人出来道,今日大王不上朝,让勾践明日再来。
勾践第二日去,还是昨天样子。
吴王一直没有上朝。
第三日勾践正在奇怪之时,伯-从大殿出来,高声宣示:“奉大王之命,越王勾践仍囚石室!”
勾践生怕杀头之心放下后,悄声问伯-吴王为何不见。
伯-见押送勾践的武士是自己人,便说:“大王听了太师之言,欲加诛杀,所以相召。巧的是大王风寒相浸,病不能起-入宫问候,趁机建言,消灾宜作善事,今越王扑地待诛,上天怜悯,王应保重,待病愈后再图不迟。
大王听了,点头称是,同意放你仍回石室。“
勾践听罢,慌忙叩头谢恩。伯-将他拉起,说:“大王一国之君,-何敢受此礼,快快请起。”
勾践垂泪道:“役臣性命,太宰给矣!”
“言重了,言重了!”伯-高兴地拍了拍勾践瘦骨嶙峋的肩膀,对武士说:“快送越王回去,好生伺候。”
勾践回到石室,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来,夫差卧病在床既没召勾践入宫,也没骑马或坐车外出。马厩里的马都急得嗷嗷叫了。三个月来,武士们的管束也越来越松了,以至于有一天夜里,独山悄悄溜进了石室,送来了衣物食品,禀报了姑苏城和越国使者带来的消息:文种和其他大臣尽心尽职尽力。越国上下政局稳定,举国上下都在盼望大王、王后早回。文种还托人捎来了一副王子三岁时的竹板刻象。
当独山把津致的竹板呈给王后时,姬玉把竹板贴在胸前,口中念着:“与儿与儿,”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
三个月前,范蠡虽然预见到夫差不会诛杀勾践,但他心中也没十分把握。
夫差脾性,说变脸就变脸的。因此,勾践的性命仍处于危险之中。得想法让夫差由犹豫到坚定地赦免勾践,不因伍子胥反对而不下决心。何招可行呢?
囚在石室,插翅难飞。不仅见不到夫差,连伯-也难见到——还得依赖伯-,得想个招儿,让伯-到夫差面前有话可说。三个月来,范蠡一直在想招儿。
他把自己学过的招儿,搜肠刮肚想了十几遍,也没找出一个能让夫差彻底去掉戒心的招儿。
这一日,范蠡清扫马粪时,突然想起在武当山游学时,西方来的一位老者,为人治病,定要看一看粪便,对危重病人的粪便,还用舌尖尝一尝,才对症下药。问其为何尝便,答曰,病从口入,结于内腑,征兆在便,尝便可知何病入口矣。问其不嫌埋汰乎,答曰,只知诊病,不知埋汰。范蠡奇其医术,便跟着学了几手。想到这里,范蠡之心一亮,有招儿!夫差病尚未愈,让勾践通过伯-请求入宫问候,若能得见,求其粪而尝之,观其颜色,拜贺病愈之期,到期病愈,必然心感勾践,赦免归国可望矣。当此之时,要取得夫差信任,只有做连夫差的亲信、儿女都不能做的事才行,尝粪便就是这种事,不知勾践肯不肯做。范蠡思考了两天,决定自己先行请求入宫,看看夫差病情如何,然后再向勾践提起。他向熟悉的武士说自己有高超医术,愿意为吴王治病,请武士转告伯-,若治不好吴王的病,情愿被治罪。勾践听到了范蠡对武士讲的话,武士走后,问范蠡:“喏,打何鬼主意?”
范蠡笑道:“我想用我医术,取得吴王信任,赦免大王、王后回国。”
“能行吗,别弄不好,把命丢了!”姬玉担心。
“不会的,夫差年轻力壮,偶感风寒,不至于一病三月,定是宫中庸医用错了药,该泄不泄,反而大补,堵塞成瘀了。”范蠡说。“喏。你有把握了?”勾践兴奋起来。“若能治好夫差之病,咱们回国就有望了。”
“是啊,按说,恨不得夫差赶快病死,可他死了,换个吴王,伍子胥还在,说不定马上就会诛杀大王。不如把夫差之病治好,才有赦免大王的希望。”
范蠡解释了为何给夫差治病。
“喏,全凭大夫安排。”勾践说,“可惜我不懂医,要是我懂,那就更好了。”
范蠡等的就是勾践这句话,马上接道:“我可以教大王一点医道。一起去为夫差治病。”
“临渴掘井,晚矣!。”勾践叹道。
“我先入宫看看,把关键一招留给你,你只要说几句话就行。”
“这个法好。”姬玉赞成。
“喏,那就试试,别弄砸了,反而不美。”勾践有些担心。
“不会的。”范蠡有信心他说。
等着夫差召见入宫这两天,范蠡给勾践讲了一些医术。特别讲了粪便同疾病的联系。请勾践去尝夫差粪便之事,他没有说。时不至矣!
伯-接到武士报告,当即向夫差禀报了,夫差不放心越人,没有点头。
伯-琢磨了一日,第二日又向夫差推荐范蠡,并保证不会坏事,范蠡开的药,他可以先尝。然后再请大王服用。夫差久病,盼望早愈,想了想,同意了。
范蠡被带入宫,在伯-带领下,来到夫差榻前,跪下叩首,口中呼道:“罪小臣向大王请安!愿大王万寿无恙!万寿无恙!”
夫差依在榻上,挥挥手苦笑道:“一病三月,笑谈无恙。起来吧!”
范蠡进屋时已看了吴王神色,连呼三声,引诱夫差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站起后又附身轻轻拉过夫差之手,摸了脉搏。向左右侍人问了夫差饮食便溺情况,然后说:“大王这病若是换了别人,早有性命之忧了!”
“唔?”夫差惊问。左右侍人也紧张起来。
范蠡见大王在意,众人注意,咬文嚼字他说:“大王之病,是内有虚火,外受滢气,致使陰阳不和,外冷内爇,食瘀,汗禁,便难。所幸大王吉人天相,龙体壮健,能将邪气镇住,但疾已三月,邪气渐浓,再不急治,恐有危险矣!”
左右一片嘘声,夫差厌身急道:“先生救我!”
范蠡说:“吴王放心,罪小臣及吾大王、王后性命皆吴王所赐,敢不尽心。”说罢要过宫中医生开的药方,一边看一边喷喷咂嘴。心中喜道:“天助我也,这些庸医全投错了药。果然全是大补之方,越补越糟。”看完之后,对吴王道:“大王所服之药,全不对症。”
“唔?”夫差疑问,医生总是这个贬那个,后者贬前者。
范蠡看出夫差心思,解释道:“大王之病,是火攻心,应先泄之再补之,这些药全是大补,火上加油,大王龙体火烧三月尚健,真是万幸!”
夫差听罢,点头称是。伯-帮腔道:“多亏今日请了范大夫。”话中之话是提醒夫差不要忘了他引荐之功。
范蠡疾速在竹简上刻了一剂汤药。交给伯-说:“照此方,服一剂看,我测算,大王明日午时,必然便溲,便一出,大病即会好转。不过有一事难办。”
“何事?”伯-问。
范蠡故意把伯-叫在一边说:“大王便溺,必须有一忠于大王之人用舌尖尝之,把气味告我,才能对症下第二剂药。”这话,夫差也听到了。
“这……”伯-为难。他想明日大王未必便溺,就说:“好吧,明日再说!”
范蠡见事已妥当,跪下叩首向吴王告退。
夫差想验证范蠡之话是否可信,说:“明日先生再来。”
范蠡趁机道:“罪小臣大王勾践,每日挂念吴王病情一直想入宫问安。
可否一起前来?“夫差心想:”也好,若是明日不像范蠡讲的那样,一并诛杀勾践君臣二人。“口中说:”难得勾践一片忠心,明日请他入宫吧。“
范蠡回到石室向大王、王后禀报了入宫诊病和夫差允许勾践第二日入宫看望的情况后说:“明日午时,夫差必定大便,我向伯-说了,夫差可能也听到了,要有一个忠于夫差之人,尝一尝大便的味道告诉我,才好用药,才能测算夫差病好之期。”
姬玉心灵,把眼睛盯住范蠡:“上大夫,你这一招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