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闻言扑腾跪下:“臣苦思三月,谋此绝招,请大王、王后见谅。当此之时,别无它途可近夫差,可除夫差之戒心。只有做夫差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做的事,才行!”
勾践也明白了!瘦长的刀条脸涨得通红,鼠眼泪光闪亮,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孤虽不肖,也曾在越为君,你如何出此损招,让孤去尝夫差粪便,你嫌孤受辱不够吗?宁可让夫差杀了我,也不会照你的安排去尝夫差之便……”勾践说着说着,口吐白沫,浑身痉挛起来。
范蠡明白大王的癫狂病犯了,叫了一声“大王!”上前扶住了。
姬玉见勾践发病,吓得面如土色。叫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范蠡把勾践轻轻扶到石床上,用指甲刺着勾践身上几处袕位,安慰姬玉说:“没事,大王一时性急,气冲心窍所致,歇一会就好。”他没敢说勾践患的是癫狂症。
姬玉见范蠡这么说,心中稍安,说道:“多亏大夫懂医道。”
范蠡苦笑:“祸亦从医出啊!”
姬玉叹道:“越王去尝吴王粪便,是人间最羞辱之事,莫说大王,我一听也觉此招太绝太损,怕是古今兵法上没有吧。”
范蠡:“兵法若有,岂不被人识破,微臣苦心,请王后察之。”勾践在范蠡的摆弄治疗下,渐渐入睡了。那睡姿犹如一只柴狗死鼠一般。
范蠡见勾践入睡,对姬玉说:“大王睡一觉,会平安无事。尝粪之计,王后斟酌,臣欲让夫差坚信大王的忠心,早日赦兔回国。若大王不能忍人不能忍之忍,不用此计,臣也无话可说。臣提醒王后,臣为什么,王为什么,请王后三思。王后博学,想必知道毁纣囚周文王于-里,杀其子伯邑考,烹而饷之。文王忍疼食子肉,连说,好香!好香!心惑殷纣。成大事者,莫不大智若愚,不拘细节。夫差有妇人之仁,无丈夫之决,已欲赦王,忽而又变。
臣设此计,窃以为百发百中夫差怜悯之心……“
“上大夫不必再说了。”姬玉道,“我已冷静下来。大夫之计,奇中之奇,绝中之绝,全是为大王,为越国。你放心歇去,我会劝说大王,明日同大夫一起入宫。”
“谢谢王后知臣之心。”范蠡道,“王后贤德,天下难寻。”
范蠡施礼退出。
姬玉依偎在勾践身边,摸着勾践骨瘦如柴的身体,回想历朝各国君主兴衰之事,不禁泪如雨下。
夜半时刻,勾践醒来,见姬玉拥着自己,心中感动,叫了一声“玉姐!”
扭转身来,拥住了姬玉。
姬玉见勾践已醒,用手抚摸着他散乱的头发,叹道:“大王,范蠡要离我们而去了。”
“喏?”勾践侧起身子,“为何?”
姬玉也坐起:“因为你不肯用他夺心之计,他感到自己无用了。”
勾践拍拍自己脑袋:“夺心之计?我,我想起来了,这个疯子如何设此损计呢?太使我难堪了?”
“大王!”姬玉伸手拥住了勾践。“要是夫差将王儿-与烹而送你饷之,问你何味时,大王将如何办?”
“喏,天下哪有食亲子之肉的?”
“有。周文王被拘,就吃了亲子伯邑考的肉。”
“喏?”
“真的。还忍疼说,好香,好香。”
“诺!真不敢想。”
“是啊,周文王做了,迷惑了殷纣,得以释放,后来报了仇,奠定了周朝江山基业。”
“喏,可我不是文王。”
“诚然。但可向文王学习呀!尝粪之味,总比食子之味,痛苦少一点吧。”
“喏,范蠡这个小疯子,什么计不能出,如何出此损计呢?”
“是啊,起初,我也感到羞怒,仔细想想,范蠡之计是对的,只有如此才能取得夫差信任。大王三千六百五十步,十八层台阶,一千零一百八十天,你已忍了,就再忍一次吧。为越国,力臣民,为王儿,……尝粪总比食子还可忍吧。范蠡说,这是夺心之计。大王,你不是尝粪,是去吃吴王之心哪!”
“喏,吃吴王之心?”
“是啊。大王把羞、辱、臭、苦,一切味道抛在一边,想到是食夫差之心,就会有勇气,有力量,就会尝出味道了。”
“喏。玉姐,我这嘴,尝了夫差的粪,你不嫌弃吧?”
“你把夫差的心吃了,我高兴啊!”姬玉说完,吻起了勾践。
勾践流泪了。历史是不能没有女人的。
范蠡诊病勾践尝便午时,勾践和范蠡到了宫内。在伯-带领下,来到夫差寝榻之前。夫差正在迷糊之中。伯-近前:“大王,勾践前来问疾?”
夫差强睁双目,说:“勾践来见孤乎?”
勾践和范蠡连忙叩首。勾践道:“囚臣闻大王龙体失调,寝食不安,如摧肝肺,特烦太宰引见问疾,愿大王早日康复。”
“唔……”夫差正欲说话,肚内一阵滚雷,胀疼难忍,正疑范蠡之药是否有毒,只觉将有便出。急呼:“桶!桶!”头上之汗随之而出。侍人见状,急将便桶放至榻前,扶夫差坐上,只听外地一声,夫差便下,喘口大气。夫差一直吃得津细,多日未便,拉下的东西,酸臭无比,寝宫之内,怪味呛鼻。
范蠡叩首:“恭喜大王!恭喜大王!”
夫差拉了一堆东西,腹中疼痛消失,浑身冒了大汗,顿觉清爽,高兴他说:“先生真乃神医。寡人之疾,依仗先生了。”打个手势,示意贴心侍人,撤下埋伏的武士。
范蠡道:“小臣昨日曾向太宰禀报,大王便溺之后,若有忠心之人,用舌尝便,说出味道,臣对症下药,大王之病,可早愈矣。”
夫差问伯-:“可有人肯尝乎?”
伯-面有难色。
勾践跪前叩首道:“囚臣原在东海,曾事医师,观人粪便,能知症结之所在,求大王许囚臣尝便。”
拉完大便卧倒在榻的夫差,没想到勾践愿作此事,“唔”了一声。
勾践道:“君病臣优,父疼子代,囚臣之性命,乃大王所赐,无以为报,愿尝粪知症,以表忠于大王之心。”
夫差感动,有些不忍:“唔!你毕竟一国之君,这种埋汰之事如何让你做呢?”
“大王!”勾践又叩头:“大王若不许囚臣尝便,就是不信臣之忠心,囚臣无地自容,只好撞死在大王榻前。”说完抬头往榻上撞去。伯-急忙拉住说:“大王,宫中一时找不到尝便之人,成全勾践之忠心吧。”
夫差见勾践十分真诚,点头同意。
侍人已将便桶移到了门口,盖了盖子。勾践见夫差点头,叩了一个头,跪行桶前,揭开桶盖,伸过鹰鼻,贪婪嗅闻,伸出右手长指,到桶内挖了一块粪便,吐出长舌,恬了起来。神色犹如馋猫尝腥一般。
这一刻,夫差寝宫空气凝固了!
侍人们不由掩起了口鼻。
伯-、夫差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跪在一边的范蠡心里笑了。从夫差神态中看出,夫差之心已被攻下了。
勾践咂咂嘴,发出响声,意在告诉围观之人,他正在品尝。
侍人们发出赞叹勾践忠心的声音。
勾践笑了,眼泪淌了出来,回头面向夫差,高兴叫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之病月内即可痊愈。”
夫差惊喜交加:“何以知之?”
勾践道:“夫粪者,谷气也,顺则健,逆则疾。今大王之便,味苦且酸,是春夏之气凝滞也。范蠡之药,已将其疏通,保养数日,即可强健如初。”
范蠡接口道:“小臣已知大王粪便之味,药石下去,定见奇效,大王放心,月内可上朝理事。
伯-见缝插针道:“越国君臣对大王忠心,苍天可鉴!”
夫差对勾践君臣戒心已无影踪。感叹地赞道:“唔!比子事父,臣事君还仁义!太宰,你能尝吾粪便乎?”
伯-笑道:“臣甚爱大王,然此事亦不能。”
夫差又问侍人:“你们能做到吗?”
侍人们摇头。
夫差叹道:“不但太宰、你们做不到,吾太子、王后也做不到。仁哉勾践也!”
勾践听到,又连连叩头:“愿大王早日康复!”
夫差下了决心:“待吾康复,即赦尔君臣返国,苍天可鉴。”
勾践、范蠡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叩头。勾践边叩边想,太急,会引起夫差怀疑,因此又高声说道:“臣只愿大王早日痊愈,愿在吴侍奉大王!”
夫差道:“尔也一国之君,如何让你长期为奴,屈居石室。太宰,令越君臣三人搬出石室,号一座院落,以客礼侍之。不必再为孤擦车喂马了。”
伯-忙说:“遵大王之命。”
勾践、范蠡又叩头谢恩。入吴以来,叩了多少头,他们已记不清了。但只有叩头,才能保头啊!
勾践走出王宫大门,回头望望,仰天发誓:“此仇不报,妄为越人。”
紧接着开始反胃,范蠡生怕宫中人看见,连忙抓住勾践之手,用长指甲顶住勾践袕位,把嘴凑到勾践耳边说:“大王,忍为上,小不忍,则乱大谋。”
勾践闻言,把到嘴边的秽物压了下去,头上之汗却冒出来了。眼前似乎到处是大便,他开始踉跄起来,范蠡扶住,急急朝石室走出。
吴王欢宴越君逃生勾践君臣三人虽离开石室,搬进民居,仍不敢丝毫懈怠,每日仍去王宫马厩擦车喂马,也不敢与越国来使接触,生怕引起夫差疑心,发生意外。范蠡隔几日去一次王宫,为夫差诊病下药。夫差对范蠡医术,信任尤加。
夫差之病在范蠡调理下,半月己觉无疾,月内强壮如初,和勾践尝粪时说的一样,夫差十分高兴。这一日,夫差上朝理完国事,命伯-在文台上置酒宴,款待勾践、范蠡。
勾践君臣接到宫中传令,自然高兴。勾践道:“喏,全赖大夫攻心之计,回国有望矣。”打算换了干净衣服去服宴。范蠡忙说:“大王,不可更衣。”
姬玉也说:“忍为上。辱要忍,喜也要忍!”
勾践笑道:“跟着大夫学了三年,还是不如臣矣!”
范蠡:“大王为君,不必学臣。所谓君君臣臣矣。”
勾践:“喏!谨记教训,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