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雄仍迟疑不动,武士们刷地怞出宝剑逼了上去。王孙雄无望,愤愤然大骂范蠡“疯子”而去。
范蠡使了一个眼色,一武士追随王孙雄而去——跟着王孙雄一定能找到夫差藏在何处。
范蠡明白,此事再拖下去,结果难料。王后姬玉已从会稽来到姑苏。王后之心,高深莫测,若虚荣心大于报仇心,猫逗鼠玩……必须当机立断,快刀斩麻。把两个君王都挤到墙角,没有回旋余地。范蠡决定不向大王报告,马上率兵攻上山去。突然想起孙武获罪之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背君。”迟疑了一下,咬牙擂鼓向山上走去。越兵见大将军如此,紧紧追随,冲上了姑苏山峰。追随王孙雄的武士向范蠡禀报夫差藏处。范蠡把鼓一扔,拔出百里长河剑一挥,三千越兵猴子般地上树爬石,很快将夫差藏身地方“干隧”包围得水泄不通,飞鸟难进。文种得知范蠡上山后,摇摇头跟了上去。
范蠡令君子兵将大王抬上山来,置于一大石上。令武士呼叫夫差出来投降。一阵呼喊之后,夫差身影在树丛边露出,披头散发,衣服烂缕,满脸泪涕,全无君王模样,犹如市上乞丐。王孙雄等凄凄然站在夫差身后。
勾践闭目:“孤心不忍加诛。告吴王,孤封他到雨东(今舟山群岛)君百家,夫妇各三百侍人,终养天年。以报他未杀孤之德。”
范蠡本想劝谏,但想到夫差之性,决不会当百家之君,没有吭声。
果然,勾践的话,左右高声传到夫差那里,夫差仰天大笑道:“灭吴者,非越,实寡人也!愿天下诸侯以我为鉴!孤已年衰,苟活甬东,实非所堪。
请越王稍待,孤必自决,报孤祖宗。愿越王善待吴国臣民,莫以夫差为伍!“
夫差四顾而望。王孙雄等人哭泣劝王不要自决,到甬东再图。
范蠡担心勾践有变,夫差有变——君王之心,臣难卜知。大声喊道:“吴王,世无万寿之君!人总有一死,何必使吾王之师加刃于王耶?”
夫差到了国破、都破、军败、无吃、无喝境地,悔恨万分,死心已定。
对王孙雄说:“悔不听子胥之言,破败如此。吾无颜和子胥黄泉相见。吾死后,将军用衣巾掩吾脸面。呜呼,孤去也!”说完,拔剑自刎。王孙雄挥泪解衣将吴王脸面盖上。向吴王叩了三个头,自刎倒在夫差身边。一直跟随的一二十名卫士,也都用剑自刎,倾刻之间,倒下一片。三个王子、几个妃子呆若木鸡。
勾践见夫差倒下,血溅草地。叹了一声:“甬东乃仙岛,为何不去?大将军收拾残局吧!”说完看一眼范蠡,下山朝姑苏城而去。
范蠡见夫差已死,松了口气。突然想到孙武率兵攻入楚国都城,楚昭王逃走之事。心中感慨道,孙武,子以强制弱,吾以弱制强,咱俩平手了。听大王让自己收拾残局,令几个甲兵押王子、王妃送到姑苏,由大王明断。令越军,每人负土一小筐,将夫差和王孙雄等尸体掩上。不多时辰,一个大坟在山坡上耸立。一代霸主长眠在余杭山上,可悲可叹!
范蠡率兵下山。回头望时,只见山上,冲天大火,辉映晴空。隐隐约约,看到白发素衣的伍子胥……大功即将告成,何时身退,退身何处呢?勾践之心,灭吴之后,必争霸主。当此之时,提出身退,三军震惊,大王必不允之。天时地利人事不至,当心身败!忍为上,以待时机洞察君心功成身退三年之后。
不寻常的一个夜晚。
吴宫文台,灯光通明。欢声雷动。
越国君臣、军民正在举行盛大宴会。祝越军北伐中原大捷;庆齐、晋、宋、鲁、楚等诸国尊越为霸;贺周天子封勾践为“东方之伯”。
被祝、被庆、被贺主角勾践端坐北面,右边坐着王后姬玉,左边坐着王子-与。身后坐着或站着王子、王女、贵人、侍人、卫士等。
范蠡、文种、舌庸、苦成、皓进、皋如、欧阳等大臣和水陆师将军依次坐在东西两边。
每人面前几案上佳肴、陈酿、水果、食品一应俱全。
仪式程序复杂。祭天、祭地、祭祖宗、祭死去将士。王后祝酒,王子祝酒,大臣祝酒,将军祝酒,拔荤甲兵敬酒,百姓老者敬酒,各国使者敬酒,周天子特使敬酒。祝敬一次,欢呼大王英明、大王万寿一次。
祭毕,敬罢,献舞:吴国舞,越国舞,宫廷舞,山野舞,男舞,女舞,混合舞。勿论粗野、温柔,全是展现大王勾践赫赫功绩。最后是歌舞——仪式高潮。乐师、歌师、舞师一齐登场。鼓声之后,琴声飞扬,舞者狂舞,歌者劲唱:吾王勾践有神威,大夫范蠡有神机,一战开疆千余里,万民集聚迎天喜。
吾王勾践有神威,霸业巍巍惊天地。
赏无所吝罚不违,君臣同乐酒如水。
歌词是文种大夫编的。听到歌声,文种高兴地用手拍着几案和着拍子。
群臣兴奋激动地“乎!乎!乎!乎!”叫着,朝着大王,王后,王子笑着。
勾践端坐,笑无喜色。王后亦同身后王子说话,似乎对歌舞不感兴趣。
人们只顾欢呼,喝酒,没有关注勾践一家仪态颜面。
范蠡特别关注!
宴会结束。在欢送万寿万福大王一家离开文台后,范蠡没有回住所,径直到了水师驻地,悄悄找到了独山……
勾践在吴王寝宫大王床上,一觉睡到次日下午,起身,见几案上有范蠡奏简。取过一看,只见上书:臣闻主辱臣死。昔者,大王辱于会稽,耻于石室,臣所以相随不死者,欲隐忍兴越。今吴已灭,中原诸国已尊王为霸,天子加封大王为伯。恳请大王免臣之罪,乞无用骸骨,老于江湖。祝大王万寿万福,越国繁荣昌盛。
勾践阅毕,双手发抖,尖声高叫:“来人!”
应声来了军卫(卫士头)王蛇。
“唯!走!”
“大王,去何处?”
“大将军下榻处!”
勾践乘车来到范蠡住处。
范蠡正在写简,闻听门口卫士叫:“大王驾到!”慌忙将简藏起。整容振衣,迎了上去。此时,勾践已进屋,范蠡慌忙跪下叩首:“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大王恕罪!”
勾践:“平身!平身!大将军为何要离开寡人呢?”说完把奏简往几案上一扔,上前拉住范蠡衣服,哭出了声,掉下了泪。这情形使范蠡想到在石室时曾经有过。
昨晚,范蠡从大王神色中,感到勾践不欲功于臣下,疑忌之心已见,决定尽快离开越国。但又想,匿声而去,恐生事端,故而还是写个奏简,毕竟事君二十多年!刚才见大王带着军卫来,吃了一惊,大王是否以“背君”之名,将己诛杀?见大王神情恻然,泣下沾衣,心里踏实了。说:“大王,臣已在奏章上写明。”
勾践拉住范蠡之手摇着:“寡人赖将军之劳,才有今日;越国百姓赖相国之功,始入旺谷丰;寡人正欲图报,将军为何弃寡人而去呢?大将军,收回奏简吧!”
言之切,情之殷,留之诚,令入感动!
瞬间,范蠡想到:是自己多心?
不!马上坚定了自己想法。对大王说:“大王知道,臣做事一向深思熟虑!”
“大将军留下,孤把越国分一半给你。”勾践恳求许愿。
“大王!臣不是为江山追随大王。”范蠡回答。
勾践松开范蠡之手:“大将军,孤再问,留与不留?”
范蠡笑答:“不留!”
勾践脸色变了:“唯!留则与子共国,去则妻子为戮!”
范蠡不为所动:“大王,妻子何罪?死生由王,臣不顾矣!”
“唯?何处?”
“泛游江湖。”
“唯,可否再思?”
“臣听君命!”范蠡想给勾践一点希望,有助于自己行动,所以这么答了。
勾践环顾范蠡房间和几案。范蠡担心勾践发现自己刚才所写之简——那可是“背君”证据呀!所幸,勾践眼光瞟了一下便挪开了。叹了口气,向王蛇挥手,走了。连范蠡给他施礼,他都没看。
勾践走后,范蠡担心夜长梦多,匆匆吃了晚饭,告卫士们,出去走走,离开住地,朝文种住处走去。
第二日,大王勾践使人召范蠡,得知范蠡已走,骤然变色,问大夫文种:“蠡可追乎?”
种答道:“蠡有鬼神不测之机,善谋天时地利人事,追之晚矣!”
勾践叹道:“孤事事听命于他,为何要走呢?”
“人各有志吧!”文种只好如此说。
“唯!文大夫知他到何处吗?”
“不知。”文种答道。范蠡曾向他透过欲去齐鲁之地。但他清楚,这话不能给大王讲。
种退朝回到下榻处,见几案与昨日有异,仔细一看,一堆竹简中,一束特别。怞出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范蠡亲笔。何时放至此处呢?范蠡有功夫,定是昨晚,这个小疯子!文种展开,只见简上鸟体篆文——很少人能认。写道:少伯致子禽,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伴君如伴虎,功成需怞身。勾践为人,长颈鸟喙,嫉贤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共安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蠡顿首。
种看后,把竹简扔进火炉,心想:“少伯过虑了吧。”
勾践回到后宫,快快不乐。
王后姬玉见了,怪道:“大王还在为西施之事生气?”
原来在宴庆前一天,王后以“亡国之女”罪名,使力士将西施装进牛皮袋子,扔到江中了。勾践闻讯,感到王后做事太绝,西施有功于越,风韵犹存,本可以纳入后宫。
勾践扭过脸去,不顺心之事太多,不想说话。
姬玉:“大王杀了祸国之臣伯-,臣妾诛了亡国之物西施,有何不可?”
“唯?汝想哪去了。”勾践不得不说,“范蠡走了!”
“走了好啊!”姬玉兴奋地叫了一句,旋即大惊失色:“范蠡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勾践见姬玉神色不对,有些奇怪。
“走多久了?”姬玉急问。
“卫士禀报,昨夜就走了。”
“如何走的?”姬玉抓住勾践衣服,手指发抖。
“水师禀报,十船长独山不见了,孤想是坐船走了吧。”勾践不以为然地说。
“派兵追了吗?”姬玉声音变了。
“没有。”勾践不知姬玉对范蠡出走为何着急,“汝不是说,让王子光治政再治军。范蠡一走,王子正好做大将军吗?”
“大王好糊涂啊!”姬玉扯着勾践衣服说,“大王忘了越国如何复兴的,忘了如何当上霸主的。范蠡若去辅佐别国君王,大王的江山、霸主……会跟夫差一样!”
“明白了!”勾践头上冒汗,“孤想着走了也好。忘了小疯子翻天覆地的本事。如何了得!”
“派兵追呀!”
“文大夫说来不及了。”
“他二人是一伙的!”
“孤真糊涂。来人!”
王蛇应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