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进舱。
“少伯,独山一事不明。”
“请讲。”
“为何将那江中无名女尸运回越国安葬?”
“你知她是谁?”
“不知。”
“她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有功于越的美女西施!”
“啊!明白了,你这是……同病相怜吧!不,她哪能和大将军比呢。”
独山觉得自己说得不当。
范蠡苦笑:“都是工具,大小不同耶!”
“勾践真的会加害于你?”独山对此仍然不解。
“渔三十报的信,你已听到了。”
“你不走不就没事了吗?”
“傻独山,不走?叫勾践把我装进牛皮袋?”
“文大夫不就没走吗?”
“我亦劝他走了。他不走,不出两年,就会遭殃。”
“勾践也太坏了,卸磨杀驴。”独山愤愤然。
“夫差不坏?孙武、伍子胥没卸磨就杀了。做君的……哎!”“你好不容易熬到相国、上大夫、大将军,就这么舍了?”独山惋惜。
“独山,我做官是为了施展谋略,实现报负,目的已达,何必贪恋爵位?
百里长河老师教我七策之术,治越我用了五条,剩下两条,我要用来聚财致富!“
“聚财致富?”独山惊讶!
“对,三皇五帝到如今,历代百姓苦不堪言。我治国治军二十多年,纵观海内,深感利市不得交通,丰匮无以互济,真是兴国富民之大碍。可商贾人等,惯遭鄙视,百姓衍为痼风陋习。我决心弃官经商,让世人眼中对商贾刮目相看,不再唯官事重,那天下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独山震动:“我原以为你是为了避难,原来少伯有如此大的胸怀啊!”
范蠡仗剑走出船舱,眼望大海,心潮澎湃:“光陰荏苒,催人华发,我不能象伍子胥那样贪恋爵位而死;也不能象介子推那样隐居山林而终。天生我材必有用,朽木仍可做粪土。我尚不朽,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不想让勾践赐死,装进牛皮袋扔到江中,我要走自己的路。独山,你问问弟兄们还愿意追随我吗?若不愿意,让他们驶船南下回越,我,渔三十,还有你,登岸北上!”
独山一一问了桨手、舵手,大家都愿意追随。
翼船沿海继续北上。
陶地
勇斗王蛇无奈迁徙经过十几天与风浪搏斗,范蠡一行到了齐鲁两国边境处,沿着一条内河溯流而上,看到了一片绿色平原。
“好!就停在此地。”范蠡高兴地说。
“这一片啥也没有?停这儿干吗?”独山不解。
“你这家伙,还这么苯!绿草茵茵,一望无边。如何说啥也没有?”范蠡兴致很高。
“你不是要聚财致富吗?这青草?”
“青草就是致富之源。”范蠡说道,“牛羊马豚兔吃什么?还不是吃草!”
“嗨,你要养畜牲啊?”独山有些不信,堂堂相国养畜牲,难怪把姓名也改了。
“正是。啊!我要养畜牲了,哈哈!”范蠡高兴地笑起来。独山心想:疯劲又上来了。
船停下了。
一行人上岸,看地形、找乡吏、访百姓,用翼船所载财物换了大片土地和一处小院以及母牛、母马、母羊、母豚,还有一应农具,在小河边安下家。
开始新的生活。
半年过去,范蠡看那几个打鱼出身的桨手、舵手不适北方气候,干不惯养牲畜农活,便雇了几个当地人,令独山将水手们送回越国老家。然后,悄悄把夫人宛玉、大儿子越吉、二儿子越利接来。越利两岁多了,生下来,范蠡还没见过。真难为宛玉了。
三个月之后,独山把宛玉、越吉、越利接来。还带来一名叫西女的小女子。那女子貌似西施、身如楚女,令范蠡好生奇怪,问其来历,独山讲是文种大夫家使女,从小父母双亡,被召入宫做杂役,后被赶出王宫,流落街头,文种不忍,领回家中,视若家人。此次离越,文种怕沿途行动不便,特地将她送给宛玉做使女。独山说,这次顺利离越,多亏文种大夫、欧阳将军,示令沿途放行。再就是西女路上照应越利——次越利得病,高烧胡语,西女有家传针灸医术,治好了越利之病。宛玉感谢西女,让越利认了西女干娘。
范蠡虽对西女有疑惑,但听是文种引荐,稍稍放了点心。
百里宛玉到了此地,见范蠡村夫打扮,心中好酸。听丈夫说了勾践的疑忌之心,追杀之举,历数了历朝各国直言忠臣下场,特别是讲了百里长河老师“伴君如伴虎、功成要怞身”的训示,宛玉想通了。觉着一家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生活比什么都好,再也不用担心打仗的胜败了。她很快换上了村妇衣服,每日在小院洒扫庭除,洗衣做饭。范蠡大儿子越吉已十八九岁,照范蠡之意,既没从军,又没入仕。先是跟着当地女佣,到乡下住了几年。再是随着楚国到越商贾跑了几趟生意。没事便在家翻看书简,练几招武术。似乎没什么远大志向。到此地后,范蠡让他放牛,他乐此不疲,每日早出晚归,如农家孩子一样,范蠡十分满意。越利不到三岁,每日围着西女,叫着“娘,娘!”西女除帮助宛玉躁持家务,就是带着利儿到附近高坡上打柴。独山、渔三十均是范蠡至交,住在一起,家人一般。一家五姓,其乐融融。五畜饲养,很是兴旺。范蠡、独山、渔三十每日和雇来的农夫及周围百姓、镇上商贾滚在一起,高谈养畜经,阔论市场情,十分忙碌,十分愉快。范蠡会医术,养的五畜,发现毛病,立即诊治,无一畜死亡。(那个时代尚无大的传染病)
一年不到,鸱夷子皮大名便在当地很响。只要是鸱夷子皮的牲畜,出手快、价格高。
范蠡正打算扩大规模,将饲料、喂养、放牧、宰牲、肉食、皮货、贩运搞成首尾相衔的一条龙经营,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一日,范蠡、独山、渔三十从市上回来,在院里石桌上,一边喝着宛玉送来的米酒,一边高兴地谈着生意经。独山、渔三十还对范蠡改了鸱夷子皮这个姓名大加赞赏。说这名字好叫好记,看俗不俗,俗中见奇,独此一份,是治产经商的金招牌。述说开始他们想不通,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怎么把祖宗的姓都改了……说着笑着喝着。
就这此时,越吉上气不接下气跑了回来。
宛玉首先看到:“什么事啊?越吉,看把你急的,牛跑了?”越吉喘了口气:“我在草场那边,遇到一个人,其貌不扬,眼露凶光。打听鸱夷子皮家住处,我怕是越王派来的刺客!”
独山惊讶:“啊!”
渔三十跳起:“怕他个鸟!”
范蠡沉着地问:“就看到一个人?”
越吉:“往这边走就一个,海湾里好象有条船。”
范蠡站起,眼望前方:“我失了一招,只看到这里适合五畜饲养,没想到越船可以开到这里。不怕!兵来将对,水来土挡,看此人来后有何动作再说。”
独山说:“犯不着和毛贼计较,咱们还是躲一下。”
宛玉担心:“独山兄弟说的是,一动不如一静,躲一下好。”
渔三十看到范蠡两鬓已有白发,也说:“对,躲一下吧。”
范蠡笑:“往哪儿躲?”
独山忙说:“后院我挖的那个菜窖。”
范蠡:“躲到菜窖里,你倒想得出!”指挥若定地对越吉说,“那人见过你,你还是回草场去!”又对渔三十,“你陪越吉去,他功夫不行。”
渔三十:“你这儿行吗,要不要去叫几个弟兄?”
范蠡一笑:“我这宝刀还未老呢!”
渔三十不放心地和越吉去草场了。
独山:“少伯,避实就虚,躲一下吧!”
百里宛玉:“是啊,情况不明,躲一下好。”
范蠡见都这么说,只好同意,说:“好,躲一下,但不能去菜窖!”
独山:“为啥?”
范蠡:“瓮中捉鳖,懂不懂!”
独山一伸舌头:“懂了!懂了,我这脑子,晦!就是笨!”
三人一起到后院去了。
此时,西女背着熟睡的越利,担着柴进了院子。
西女放下担子,把扁担插到柴捆上,用手轻轻地拍着后背上的越利:“利儿,乖,进屋好好睡……”
西女进屋,将越利从背上托下,哄着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越王勾践的卫士头王蛇悄悄地进了院子,四下观看。
西女从屋内走出,两人一见都楞了!
西女小声地:“你?!怎么到这来了?”
王蛇不满地:“王后见你一去不回,以为你已被杀,就派我来了?”
“何时到的?”
“刚才一个放牛的混小子骗我走了冤路,要不早到了。这里是不是范蠡家?”
西女点头。“你如何住到了他家里?”
“王后设计让我进了文种大夫家,又令文大夫把我引荐给了范蠡夫人。”
“嗬,你倒挺能耐,一年多了,为何没有动手?”
“我到文大夫家后,才知文大夫有恩于我父母。文大夫知我底细后,劝我不要听王后的话。可我已许了王后,文大夫体谅我难处,嘱我若范大夫没有做对越不利之事,就不要动手。范大夫到这儿后,安心务农经商,对越没有危害,我怎忍下手!”西女解释道。王蛇生气:“你听大王、王后的,还是听文种的?”
“谁的话我都听!”
“文种的话你听不得了!”
“为何?!”
“文种已被大王赐死了!”
西女惊讶:“不可能,文种是大好人,是越国的功臣!”王蛇怞出随身宝剑:“你不信?文种就是死于这把属镂剑下!”西女上前看剑:“这不是吴王赐给伍子胥自刎的剑吗?”王蛇:“正是,大王把它交给我,让我取下范蠡的头!”西女乞求地:“不,不能这样做!”
“你变心了?当初你是如何向王后领命许诺的?!”
“可我也向文种许过诺。范大夫没有做过危害越国的事。要是做了,我自会动手!”
“范蠡这种人,只要活着,大王、王后就不舒服?”
“你胡说,大王为范蠡封了领地,塑了金像……”
王蛇笑:“你这个傻女子,那是做给人看的,大王恨不得马上宰了他呢!”
“为什么?”西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