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怎么办?!”宛玉不明。
范蠡学犬叫:“汪汪汪汪”,就这么办!“
独山、宛玉知道这是范蠡当年拒见文种之法,不由苦笑。“这一套不灵了吧?”宛玉微笑。
此时庄园内人声鼎沸,不时传来“齐王万寿”的呼喊声。三人疑惑,越吉跑进。说众人已知齐王聘朱公为相,欢呼齐王圣明。
范蠡指使越吉:“快去告诉大伙,朱公不会离开陶地!”越吉犹豫。
宛玉瞪了儿子一眼:“快去!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越吉去了。
范蠡不放心,对独山说:“吉儿这样迟疑,怎能实意劝解,贤弟去一下,和大伙说清楚!”
独山叹口气:“怎么说?”
范蠡挥手:“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要露了老底!”
“勾践死了四五年了,你还怕啥?”独山在勾践死后,曾劝范蠡不用再隐瞒过去之事,范蠡未允。
“不是怕勾践,而是怕麻烦。勾践死了,姬玉还在,那个外号叫老鼠的儿子,比勾践心眼还小。”范蠡真诚说道。
独山摇摇头,走出客厅。
范蠡突然想起西女,问:“西女哪去了?”宛玉说:“带着利儿,苗儿出去玩了。怎么,你对她还不放心。”
“那一年王蛇来行刺之事,令人生疑。”范蠡说。
“那一次,多亏她救了利儿!”宛玉道,“西女整天不言不语,走路像猫一样轻巧,几次劝她嫁人,她都不肯,这女子是好怪。”
“文种如何向你引荐的呢?”范蠡问。
“我已说过多少遍了,临上车,文种领来交给我,说路上有个照应。”
宛玉道,“别说她了。说说齐王这件事,如何办?装疯卖傻,不行吧。”
范蠡笑道:“我已想了三招。”
“三招?”宛玉感兴趣地,“说说看。”
“第一招是请众乡亲上个万民书,恳求齐王不要让我离开陶地。第二招是拿出一笔钱,以齐王名义捐给北海那边的水灾区。”
宛玉笑着插言道:“只听说花钱买官,没听说花钱辞官。”
“人各有志吗。第三招,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行,咱们走,宋、卫、燕、秦、孤竹、山戎,哪国不能去?”
“回宛城吧。”
“你又糊涂了,回到老家,陶朱公的老底就露了。鸱夷子皮的牌子就砸了。弄不好,人家会说咱是凭着上大夫关系经商,富了人家也不服气。”
“你呀,难道一辈子隐名埋姓下去?”宛玉瞅着范蠡。
范蠡叹了口气:“这名利二字,好折磨人哪!谁不想让自己的大名垂环宇呢。可范蠡之名一露,麻烦就来了,那些想称霸的诸侯或用我,或杀我。
宛玉,我看现在挺好。“
“我明白了。”宛玉为有如此丈夫而欣慰,也为有如此丈夫而担忧。
两人说话时候,西女端一个托盘进到客厅,托盘上放有酒囊、牛肉,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剔肉尖刀。西女听到齐王要聘范蠡的消息,十分不安,心想,范大夫若是当了齐相,齐王必定如虎添翼,那越国怎能是齐国对手。西女想起王后嘱咐,下了决心,以送酒肉为名,试探范蠡。若是范大夫真去齐为相,这把剔肉尖刀……
西女轻轻走到范蠡、宛玉跟前:“朱公!夫人!”
宛玉看托盘上东西:“西女,你这是?”
西女内心稍有紧张,但面上十分镇静:“听说朱公去齐为相,西女特为朱公祝贺。”
“你听谁说的?”宛玉问。
“大家都这么说。”西女答。
宛玉笑道:“你也信?”
西女也笑道:“如何不信。治家如治国,朱公庄园治得如此好,治一个国也一样。”
宛玉惊奇、疑惑地:“西女,平日你沉默寡言,今日倒是伶牙俐齿。”
说完看了丈夫一眼。
西女:“西女听到朱公拜相,心里高兴,话就多了,请朱公用酒,愿朱公马到成功!”
西女躬身将托盘托至范蠡面前。
一直察言观色的范蠡,微微一笑说:“难得你一片心,老夫经商兴致正浓,相国之事已当面向齐公子坚辞了。这酒拿回去让大伙喝吧。”边说边似不经心而又迅速地抓过尖刀,看着西女,慢慢地割下一块牛肉,用刀尖挑起送到嘴中,嚼也没嚼,就“啪”地一声吐了出去,落在兵器架的长矛尖上,笑着轻声道:“西女,这牛肉味儿不正啊!”
西女明白范蠡已有觉察,感到震惊和慌恐。听到范蠡坚辞相国,感到自己鲁莽,马上答道:“西女不知牛肉变味,请朱公见谅!”收回托盘,“我再去换一块来!”疾速轻捷走出客厅。
范蠡看着手中尖刀,哈哈大笑。
“你怎么啦?”宛玉似解似不解。
范蠡:“我想多吃几年牛肉!”
齐公子在陶朱公庄园住了几天,见朱公执意不肯,只好失望地回临淄了。
直到走出陶地,也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连相国都不愿当。朝中大臣力争相国,常常弄得你死我活。这个朱公,真是怪人!
子皮重义侠女自刎十年又过去了。
这期间,范蠡有一个惊人之举:把挣来之钱大部散给百里以内穷人,自己重新干起。起初家人不理解,连雇的人都反对。随着时间的推移。钱又挣回来时,大家才慢慢明白了朱公的用心:激励大家苦干,不吃老本。证明了朱公常说之后:千金散尽还会来。想办之事,下决心就能办成。通过这件事,对重新挣来之钱更加珍惜了。
范蠡从家人和雇用的人身上,看到创业津神时,高兴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金钱有价,创业津神无价。要把无价的津神传下去,不断开拓,直到不能动时。
范蠡感到养的牛品种退化,想起家乡宛邑黄牛。在他的印象中,宛邑黄牛,个大毛光,身挺尾长,性情温顺,耕地拉车全行。决定派老二越利去宛邑,买一批回来,用做良种。
二十三岁的越利已是一个棒小伙子。三场、两队、四坊的活计都行。和渔三十的独生女儿渔妹已定亲,就准备办喜事。听到父亲要他去宛邑买牛,二话没说,悄悄告别渔妹,带着伙计子牛,骑着两匹马驮着金子朝楚国而去。
走了一个来月,到了宛邑城西。在牛市看到黄牛果然是朱公说的那样,便选十头公牛,三十头母牛,付了钱。正要赶出牛市。一个二十出头的无赖,挡住了去路。说是没给官府上税。好心人悄悄告诉越利,此人是宛邑令小公子,专到市上敲商人竹杠。越利心想,出门在外,低头平安,破财免灾,陪着笑脸把回程盘缠十两黄金递了上去。那无赖竟嫌少,一把打落在地,百般污辱齐国佬,说私贩黄牛,犯了楚法。吆喝随身打手,扭住越利、子牛往官府送。越利、子牛挣扎不去,无赖便拳打脚踢。看爇闹之宛人,鼓噪起哄,犹如看耍猴一般。越利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下去,大喝一声,动了拳头。越利学过功夫,三五拳下去,无赖便被打翻在地。子牛近前一看,无赖翻了白眼。子牛劝越利快走,越利不听,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让子牛照看那四十头牛,自己到官府去投案了。
越利投案,即被下了大牢。子牛把四十头牛贱卖了,疏通卒子,少受了皮肉之苦。无赖的爹,怎能容忍齐国佬打死爱子。审了一堂,定了死罪,以齐国强盗聚众在宛邑造反致死人命之罪名,派邑吏押送到郢都,向楚王请功。
子牛无法营救越利,连夜往回赶,给陶朱公报信。
这一日,范蠡和独山在庄园酒店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一边下棋,一边喝酒聊天。述说从光屁股到如今下棋生涯。管理酒店的西女不时给他俩加酒、添菜。
范蠡和独山正在悄悄商量,何时回老家宛城看看时。渔三十扶着子牛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跟前。
子牛见了朱公,挣脱搀扶,扑通一声跪在朱公面前,哭道:“我没照护好二公子,我该死!”
独山问渔三十:“怎么回事?”
渔三十:“刚才在路上撞见他,昏昏迷迷,一定要见朱公。”
听到子牛一人惊慌回来的消息,宛玉、越吉、河妮都到了酒店门前。
范蠡有些不安:“子牛,怎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
渔三十焦燥:“子牛,你是咋啦,就知道哭!”
子牛抬头,看到桌上木盘内有牛肉,站起来,冲过去,抓住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就是死,也不做饿死鬼,三天没吃东西了,吃了再讲,该打该杀,你们看着办!”
大家着急。渔三十欲去夺了子牛手中牛肉。
范蠡示意让子牛先吃。把自己的酒囊递了过去。子牛也不客气接过去,又吃又喝。倾刻之间,把桌上肉食吃得津光。酒也喝得一滴不剩。子牛吃喝之后,有了力气,跪下去,把越利在宛城打死无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伸出双手:“朱公,夫人,你们该咋惩治,就惩治吧,没照护好二公子,我该死!”
范蠡扶起子牛,对渔三十说:“你扶子牛歇息去吧,子牛已尽了力。越利杀人与子牛无关。”
子牛感动地朝朱公叩头。
范蠡把子牛扶起来,慈祥地:“去吧,好好歇歇。”
渔三十带子牛走了。子牛边走边叫:“朱公,救救越利!他还年轻……”
声音揪人心肺。
“少伯,怎么办?”独山问范蠡默然不语。
“越利是为民除害!”独山提高了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