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杰可以了解,在过去,他也是有这种眼神的人。因此穿透过布鲁诺那精明,残酷的眼睛之后,他看见的是长年来强迫自己面对不安全感的疲惫。
布鲁诺一抬手,打断了麦克鲁汉的唠叨抢功。“蓝杰哈迪特先生?”
“干什么?”蓝杰说,轻蔑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以讶异的眼神投注在他的身上。
布鲁诺的眼神依旧坚定:“你很厉害,竟然可以从我这里抢走一个机器人。”
“大家都这么说。”
“不只是厉害,而且运气很好,”布鲁诺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神仍然凌厉:“运气好到,竟然遇见那两个家伙。”
“是这样吗?”蓝杰倒是觉得自己惹到这种事情才是运气不好。
布鲁诺双眼吊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不知道那两个家伙的价值吗?我以为,你第二次闯机器人坟场,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蓝杰无所谓地耸耸肩,毕竟他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得到好处的还是URG。
“既然这样,你就该知道,拥有他们,就是一项优势。”布鲁诺定定地看着蓝杰,摆在桌子上的双手忽然紧握了起来,肩膀也微微隆起,看起来像是紧张,也可能是兴奋。
“优势?”蓝杰看似心不在焉地环视房间四周,瞥见小马就站在布鲁诺的右后方,神色虽自若,但看着蓝杰的眼神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忧虑。蓝杰假装没认出小马,最后将眼光定在布鲁诺的身上。
“刚才在大门那里,你也看见那一列车队了吧?”紧绷的肩膀又放松了下来,布鲁诺的脸上显现出一抹刻意掩藏的骄傲。
“嗯,那又怎样?”
“刚才来到这个机器人坟场的,是迪萨特星殖民政府的总督,山谬洛贺林(SamuelRoheryn)。”布鲁诺微笑:“想将我们这些黑道除之而后快的殖民政府总督,为什么会一反常态,亲自光临呢?这可是在我们被打压数十年来,只能躲在机器人坟场苟延残喘的历史中绝无仅有的事情。”
“是呀!好了不起喔!”蓝杰说,果不其然这句话引来众人的怒视。
不过布鲁诺看来心情相当不错,并没有理会蓝杰的讽刺。“洛贺林来这里见我,最主要还是为了那两个家伙。能够让这位高傲的总督拉下脸来,你也该知道他们的价值了吧!”
“不过就是两个破铜烂铁。”嘴上是这么说,但蓝杰从刚才的排场也知道,来客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没想到出动的竟是这个星球殖民政府的总督。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他们愿意出多少钱买这两个破铜烂铁吧?”布鲁诺的眼神变得凌厉:“想要他们的不只是URG,还有许多在URG垄断打压下难以生存的机器人制造公司,为了取得泰瑞古洛夫博士发明的程序与系统,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都愿意。”
“自从我放出这两个机器人在我这儿的消息之后,每天来我这里试图交易的叫价,已经高达十亿五千万史塔德了。”布鲁诺停顿了一下:“是一只十亿五千万。”
“殖民政府为什么也想要他们?”蓝杰不禁问了。
“还不也是为了钱?”布鲁诺两手一摊,做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知不知道,这个星球即将陷入战争?他们想要脱离殖民地邦联,加入独立星球联盟,但是这个沙漠星球的镍矿资源丰富,在开采个五百年都挖不完,殖民地邦联当然不会放过。所以要独立,只有走上战争一途了。”
“可是要打赢,就需要钱,但是卖矿,卖水的钱还不足以支付战争的开销,所以他们就把脑筋动到这两个机器人的头上了。洛贺林看上了叫价到数亿的机器人,想要跟我们合作…”
“由你们支持战争资金,他这边则放宽对你们的限制,甚至还可以漂白,渗透入政府当中,是吧?”蓝杰说。
“只要拥有他们,我连一个星球都可以买下来。”布鲁诺说,宏大的野心在他的眼里跳动着,让他在这一瞬间忽然年轻了数十岁。“所以,哈迪特先生,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蓝杰发出一声冷笑:“你凭什么可以把他们留下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布鲁诺身后一个高大的棕发男人忽然发声,眉宇间颇有布鲁诺的相貌。
“根据我的观察,那两个家伙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你们的人却只能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追而已。”蓝杰轻蔑地牵动嘴角:“我到想要看看,当他们真的想离开的时候,你要用什么方法来阻止他们。”
“那是我们对他们客气,不想要伤害商品。”棕发男人怒道:“你们URG才卑鄙,价钱谈不拢,就想要用抢的!”
“黑道竟然跟我谈卑不卑鄙,天真要下红雨了。”
“混蛋,你这个URG的走狗,竟敢在老大的面前这么说…”棕发男人已经气得挥舞拳头,准备冲上前来了,但布鲁诺却在同时开口说话。
“等一下,罗贝托(Roberto),”布鲁诺厉声道:“别在这种时候惹事,我不是告诉你要成熟一点吗?”
名唤罗贝托的男人瞬间涨红了脸,收回拳头,低着头待在原地。布鲁诺看着蓝杰的眼神依旧犀利,但却多了几分评价的味道。“哈迪特先生,你很有胆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请你加入我们。”
此言一出,除了布鲁诺及蓝杰以外的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布鲁诺的眼神忽然变得苍老了些:“要混黑道,就应该要有一种觉悟般的气魄与毅力,冲动行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看得出来你有这种资质,只是少了点什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管我加不加入,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没让那个长不大的少爷杀了我的。”蓝杰说,没理会罗贝托布鲁诺的怒目相视。
“是这样吗?”布鲁诺微微一笑,那眼神却是难得地真诚:“现在我得要求你配合一下了,哈迪特先生。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之前,要请你在这里作客,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在交易结束之后再讨论。”
“如果我拒绝呢?”软禁就软禁,何必说得这么棺冕堂皇?蓝杰一向是不吃这一套的。
“那么我们就要强制执行了。”布鲁诺的眼神与语气忽然变回原来盛气凌人的黑道老大气势,只是一句话,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变了,蓝杰在瞬间感觉到众人的敌意。
“哈迪特先生,请跟我过来。”一直站在蓝杰身后的疤面男忽然说,并身出手来欲抓住蓝杰的肩膀。但蓝杰忽然一个侧身躲开,并一下抓住了疤面男的手,一个过肩摔,“碰”地一声,高大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不要轻举妄动,哈迪特先生。”布鲁诺说,同时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掏出枪来,十几根管子面对着他,蓝杰只好停下动作。
“如果你再不识相,恐怕就会跟你URG的同僚一样的下场了。”
布鲁诺威胁的话才刚说完,就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轰”地一下,震得整座建筑物摇摇晃晃的。在场的人,包括布鲁诺在内,脸色都忽然刷白,似乎都没有人预料到他们会被攻击。
“还不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布鲁诺大吼一声,离门口比较近的人随即夺门而出。
没过十秒钟,又传来另一声巨响,感觉似乎离他们的位置更近了些。趁大家被震得脚步踉跄时,蓝杰假装跌倒,忽然身子一低,接着迅速地抬起身子,手上就多了一把枪。他跃向前,手中的枪对着布鲁诺的方向。
“保护老大!”忽然他身后有人叫道。
蓝杰反射性地一回头,但对方已经开枪了。蓝杰在一瞬间将身子蹲低,子弹惊险地擦过他的左手臂。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疼痛和冲击力,但他依旧稳住身子,以肩膀冲撞对他开枪的人。那人摔倒在地上,手中的枪也掉了,蓝杰踢了他的脸一脚,他发出痛苦的闷叫声,然后昏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冲向蓝杰,在此同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蓝杰感觉这次的爆炸好像就在他们所在的房间的楼下。
每个人的脚步都摇晃了一下,除了一个躲在暗处的武装机器人。蓝杰马上往后退,然后往向他跳过来的机器人的脸部开了一枪。机器人的脸上开花,身体向后飞,摔在两个人的身上。
“抓住他!杀了这个家伙!别让他接近老大!”旁人纷纷乱叫道,而布鲁诺已经在一干保镖的包围下迅速离开那张大桌子,避到角落去。
蓝杰却冲向一直悄悄对他使眼色的小马,小马一个拳头过来,差点打中蓝杰的脸颊。蓝杰也毫不客气地回礼,迅速地出招。小马坏心眼地攻击他受伤的左手臂,并试图夺走他手中的枪,而蓝杰看来像是处于劣势,一直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