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日(西历八月二十六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在大肚妈祖宫,至崁仔脚分配军队,准备击彰化城。
是日,亲王由大甲发。正午,抵大肚妈祖宫,前卫山根少将先在。亲王出马,至崁仔脚附近,视察八卦山阵地。忽八卦山巨炮榴弹飞落左侧,弹丸蹴立,沙土濆起,幕僚吃惊劝避,亲王徐步,仍行视察。探知上流可以徒涉,因在崁仔脚将本师团及山根、川村两旅团军队分配,夜间在大肚溪暗渡。
七月初七日(西历八月二十七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率军队分路前进彰化;右翼川村少将指挥之,左翼山根少将指挥之。
是日,日本近卫师团并各队齐到。右翼统将川村少将带第二联队二大队、第一联队第一半中队、山炮兵半中队、机械炮十门,由右大肚溪河岸国姓井、茄苳脚运机械炮施击指挥;左翼统将山根少将带第四联队一大队及山炮兵一中队、第一联队二大队、第三联队一大队及炮兵一中队,由左渡船头溪徒涉,向大竹围、〈石巤〉山坑一路前进。内藤支队由八卦山后指挥袭击。是日各掩旗袭扎近城各庄,于(西历)二十八夜鸡鸣攻击彰化城。是日,黑旗兵亦数营到城。
七月初九日(西历八月二十九日),日军北白川宫亲王率兵攻彰化城,破之。知府黎景嵩、知县罗树勳奔逃,黑旗统领吴彭年力战死之,营弁李士炳、沈福山在八卦山战死。
初六日,闻台湾县破,各议弃城。兼以吴汤兴许募敢死军三千名不至,筹防局饷款不能给,因电报台南。回云:“吴汤兴误兵、鹿绅误饷,无难以军法从事”。并令吴死守。徐骧等亦云:“不战而退,何颜见刘帮办乎”?吴然之,遂昼夜巡缉,以待援军。初八日,果有旱雷营及七星全队共四营继至;有旱雷大炮由鹿港上岸,派韩焕英解之。云林县罗汝泽所募简义、简大肚、张佑亦于初八日至,军械多未齐备。初八晚,吴使王得标带七星营守中寮,刘得胜带先锋营守中庄仔,孔宪盈一营守茄苳脚,李士炳一营并沈福山带亲兵营守八卦山。初九日,日军川村少将率右翼军队由大肚越溪而进,与黑旗七星队大战于中寮、茄苳脚。北白川宫亲王率本军队由大竹围中庄仔,向市仔尾中路而来。副将陈尚志率勇同罗树勳父子阵头督战,大败。山根少将率左翼军队、内藤支队由〈石巤〉沙坑、柴梳金暗袭八卦山后,一军由坑仔内、八卦山南畔番仔井包抄。黑旗及徐骧、吴汤兴等大战于八卦山,自卯至已初,两时之久,日军三面蜂拥而来,不避铳炮,将八卦山三面围住,遂破。亲王骑马登八卦山寨,黑旗兵在中寮、茄苳脚等庄,犹据蔗园死战。吴彭年在市仔尾桥头督战,见山上已竖日旗,勒马由南坛督兵欲再上山,兵士欲翼之而奔,吴坚执不肯。山上铳子如雨下,身中枪伤坠马而死。李士炳、沈福山皆战死于东门外,彰化人悲之。
已刻,日军迫城下,城门皆闭不得入。适有轿倚城边,一军由东门缘轿篙作梯上城,一军由北门入城,一军由番社入南门截我兵去路,城中居民纷窜。黎景嵩逃西门,罗树勳与子罗汝泽由南门而逃。前带防营官弁花翎副将陈尚志死于市仔尾,其哨官千总严云龙死于红毛井;吴汤兴战死东门外。日军入城安民,若遇带军装者及强壮似战败而回者以及途中相触,多杀之。若闭门者无事。午后,封刀止杀。城门三面皆有日军,惟留西门一路为我军逃生之路。骑兵二中队已刻追至员林街而止。吴汤兴之妻投水而死。其勇与徐骧同奔台南。王得标奔至北斗,接台南饷银四千两,助简义募勇。是役也,军民死者四、五百人。日军遂召葛竹轩办粮台四城总理,并杨吉臣设保良局招安善人,各堡绅董设局保民。辜显荣单骑由和美线至鹿港,街人因以不大恐。自是日亲王滞在彰化街台湾府署内一个月。彰城设野战病院,初止患者二百余人,后数日疫症流行,忽千余人。患者多在市内铺户,病人呻吟。至九月中旬,病势益烈,师团中健者约五分之一。山根少将、中冈大佐、绪方参谋及其他将校,多入鬼籍。
论曰:初,吴公到彰带黑旗军士七百人,李维义又分其半,其兵力已单。至苗栗募勇未成军,猝遇劲敌。旋林鸿贵、袁锡清战殁,左臂已失。此岂战之罪哉!公至牛骂头,思扼溪而守,见识甚高;无如割让之诏已下,绅富内渡,人心瓦解,无奈回守彰城。刘帅又电令死守,公故不顾成败利钝,效死弗去,直欲以身报国,不敢畏缩不前,率至身中数枪,与马同阵亡。古之忠臣烈士,何以如此哉!宜乎其英灵不泯也。初,公战殁,绅民皆不知,适吴汝祥微服出城见之,令其雇人吴阿来将公尸同三壮士合埋。讵非公灵爽之式凭耶!继现身于厦门,终而衣冠临其家,示梦其母云:上帝嘉其忠,令掌某方禋祀。太史公曰: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如公者,可谓死得其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