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稚和冯锦桐两人气得火冒三丈,冯锦稚已然从马车里出来,如果不是冯锦桐按着,怕冯锦稚都忍不住要上前和忠勇侯用鞭子理论了。
冯亦程一双沉稳清明的眸子朝忠勇侯秦德昭望去,勃然大怒,高声厉言:“若有人想参我祖父、父亲,那便只管去参!我冯家儿女是不学女德女戒,我们学得便是保家卫国……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的本事!学得是宁马革裹尸粉身糜骨,也绝不能使我晋国百姓国君受辱的硬骨忠胆!我冯家儿女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倘若做事取直,不屑于后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肮脏手段行而光明做而磊落,便是行事张狂,我冯亦程不但今日张狂……日后会更张狂!”
“好!”
“好一个行而光明做而磊落!镇国公府一家……不论男女当真是一身的傲骨气节!”
有人忍不住叫好。
一时间围观百姓,想起镇国公府女儿家也曾在国难时血战疆场。
想到远在南疆征战的镇国公,将冯家男儿全部带上疆场是为保家卫国!
距镇国公南疆征战已半年有余,出征时的盛况百姓尤未能忘,镇国公府满门的忠烈、磊落,冯家男儿一身戎装站在那里便是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
百姓看不下去低声议论。
“这忠勇侯府还不是欺负人家镇国公府满门男儿不在!”
“真他娘不知羞,他们在这大都城歌舞升平,全靠人家冯家男儿南疆浴血,哪儿来的脸欺负人家镇国公府的姑娘!”
“说冯家女子不学女德女戒摆弄刀枪剑戟,可会女德女戒的女子里又有几个能上战场?忠勇侯挂这个忠勇的爵称……却从不见上战场,还不如人家冯府女儿家!还有脸说这些话!”
秦德昭咬紧了牙,气得脸色发青,负在背后的手攥紧了大拇指上的扳指:“冯大哥好厉害的口舌!”
“比不得侯夫人舌灿莲花,将黑说成白!”冯亦程丝毫不怵秦德昭身上威仪,怒色已然显露在脸上。
秦朗不敢再看,忙从人群中挤进来,他向忠勇侯和忠勇侯府人行礼之后,不敢直视冯亦程,垂着眸子对二夫人刘氏长揖到地:“岳母大人。”
冯亦程视线不动声色落在秦朗身上。
眼睛通红的二夫人刘氏瞪着秦朗,发指眦裂,恨不能上前抽他一耳光。
“我本以为秦世子才名在外,是大都城难得的好儿郎,可没想到竟是这般没心肠的人物,新婚媳妇儿被你两个妹妹险些害了性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竟然还有兴致去繁星楼吟诗作对!你还是个人吗?!”二夫人刘氏捂着心口,哭出声来。
“昏迷不醒?!”秦朗一脸大惊,转头朝侯夫人蒋氏望去,“可母亲分明和我说……”
“侯爷!”侯夫人蒋氏心一慌,忙先秦朗一步开口,“是我让世子爷去参加诗会的,内宅的事情再大,也不能耽搁了男人的应酬前程啊!都是我不好……我也没有想到锦绣会病的这么重!锦绣一伤着我就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了!太医说休养几日不要紧的!可今日二夫人带来的乡野大夫偏说锦绣危在旦夕,这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好了!”
侯夫人蒋氏哪能让秦朗当着大都城这么多百姓的面儿,将他哄骗秦朗的说词公之于众,只能把一副委屈难过的模样做了一个十足十。
站在马车旁的冯三姑娘冯锦桐,目光冷肃:“乡野大夫?!我还是头一次听人将太医院院判黄太医的师兄……称为乡野大夫!”
秦朗抿着唇,身侧手收紧,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能当着满街看热闹的百姓说,蒋氏不让他去看冯锦绣说爷们儿见了血不吉利。蒋氏还告诉他冯锦绣很好,他怕冯锦绣受寒落下病根才让冯锦绣卧床静养,又让他娘家的侄儿在今日回门之日强拉着他去繁星楼参加诗会。
冯亦程冷笑:“侯夫人这意思是我二妹不孝不肯醒来惹我二婶伤心了?!敢问侯夫人请的是哪位太医?我这便让蒋嬷嬷拿了我祖母主的名帖去,一并将院判洪太医过来,三位大夫一起断一断我二妹妹到底伤势如何!”
忠勇侯蒋氏面色惨白,他断断想不到冯家竟然能到名声在外的洪大夫来给冯锦绣看诊。
“侯夫人……您倒是说说请得哪位太医啊?!”冯三姑娘冯锦桐逼问。
秦朗闭了闭眼,撩开衣衫下摆,对着二夫人刘氏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岳母大人,一切都是小婿的错!”
“我当不起你这声岳母大人!你这哪是称呼,你这是要我女儿命的催命符!”二夫人刘氏坐进马车内,带着哭腔道,“回府!”
冯亦程被春桃扶上马车前,睨了眼长跪不起的秦朗,他前世竟不知身为忠勇侯世子的秦朗如此愚懦,难怪连自己的发妻都护不住。
母亲董氏派来看护冯亦程的陈庆生,不动声色将车凳放在冯亦程脚下,毕恭毕敬弯着腰立在一旁出言提醒:“大哥小心脚下。”
陈庆生是董氏奶娘的外甥春桃的表兄,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却和大都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所来往,还有一条便是对董氏的忠心。
看热闹的百姓几乎是一路跟着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董氏早早的了信,亲自带了人在镇国公府门口接昏迷的冯锦绣。
趁着众人都在关注冯锦绣忙着把人往府里挪,冯亦程将陈庆生唤到一旁交代了几句,陈庆生忙点头称是,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镇国公府在二姑娘回门之日昏迷不醒,被镇国公府以大长公主车驾接回镇国公府的事情,像长了翅磅,不出一个时辰便成了整个大都城最热闹的谈资。
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忠勇侯指责冯家儿女不学女德女戒,被冯家大哥回敬得哑口无言那段。
酒肆之中,长街之上,就连烟花柳巷之地都对此事谈论不休。
“冯家大哥、二姑娘和三姑娘,那可都是同镇国公沙场征战过的巾帼,女儿家怎么了!谁说女儿家只能在后宅相夫教子,女儿家也可以顶天立地!”
“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马革裹尸粉身糜骨决不能使百姓国君受辱!我大晋国上下也只有最忠勇的镇国公府才能教养出如此巾帼气魄的女儿家!忠勇侯……呵,只知道趁着冯家男儿不在欺负人家女眷,真是枉称忠勇!枉称男人!”
“冯家满门忠骨,磊落,耿直、不论男儿女郎各个都是顶天立地,一身的浩然正气!”
偶有醉酒的男子,说起女子无才便是德当以内宅后围相夫教子为重,也都被湮灭在对镇国公府的盛赞声中。
镇国公府。
二姑娘冯锦绣成亲第三日命在旦夕,被横着抬回府中。大雪笼罩之下的镇国公府上下,如同绷了起一根弦,仆人奴婢井然有序的从角门进进出出点亮灯笼,不敢高声言语。
二夫人刘氏就守在冯锦绣床边,握着女儿发凉的手指,眼泪断了线一般,低声唤着女儿的名字。
太医院院判黄太医同师兄洪大夫,在隔间外商议给冯锦绣如何用药。
大长公主和冯府众夫人面色沉重,守在冯锦绣闺阁等两位大夫商议出结果。
三姑娘冯锦桐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冯锦绣,被屋内沉重的气氛压得难受,刚打了帘出来喘口气,就见春桃的表兄陈庆生恭敬地弯着腰,压低声音和站在廊下的冯亦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