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儿子!”妇人掀开车帘,泼妇似的跳下车用力拍打撕扯陈庆生,“你这个贱民!我儿子可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公子!你敢伤了我儿子等国公爷回来了定要杀你满门!”
妇人到底是冯家二爷的女人,陈庆生没有得命断断不敢对妇人动手,脸上生生挨了夫人一爪子,只能狼狈撇开脸躲闪。
冯亦程跨出门槛,握紧了手中的手炉,心如同被火烹一般怒不可遏,这对母子……简直是又蠢又卑劣恶毒。
他闭了闭眼,压下沸腾的杀气,吩咐道:“陈庆生,放开他!先着人送车夫和老人家去对面医馆!”
“是,大哥!”陈庆生领命,交代冯府护院送人去对面医馆。
被人搀扶起的马夫忙对冯亦程作揖道谢:“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你给我等着!我定要拉你去见官!”妇人瞪了眼陈庆生忙扶住自己的儿子,含泪询问:“玄儿,那个贱民有没有伤到你哪里?!”
随着冯亦程走至满江楼门前,凑在门口看人闹的客官小二忙让开路。
正扶着脖子准备喊疼的冯卿玄看到春桃,一怔……随即满目惊艳,露出让人脊背发毛如饿狼见食般幽森目光一把推开妇人,眯起眼笑盈盈朝白桃走来:“好漂亮的小娘子……”
“你放肆!”春桃被这混话气得心口血气翻涌。
陈庆生怕这厮伤到春桃,忙上前护在冯亦程和春桃身前,阻止冯卿玄再近身。
冯卿玄视线又扫过陈庆生,又紧盯着五官冷清如雪的春桃,围在他周围转了半圈像打量货品一般眼里全都是兴奋,跃跃欲试想上前细观春桃的美貌。
陈庆生目光一沉正要动手撩倒冯卿玄,就听冯亦程开口:“陈庆生,你去对面医馆看看那位老夫人和马夫怎么样了,那孩童有没有伤着。”
陈庆生咬了咬牙称是,顺从让开。
“这就对了!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我祖父镇国公……那是连皇帝都不敢惹的!”冯卿玄以为眼前的绝色小娘子是惧怕镇国公府的威名,越发得意。
他瞳仁微微缩起,若不是攥紧了手中手炉,他都怕自己忍不住抽剑将眼前的人活劈了。
冯卿玄上前,离春桃不过三步之遥,再次详细打量之后,冯卿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等我祖父镇国公凯旋回来,我便让我祖父去你家要了你!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儿,要是做成美人壶……定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人壶!”
提起美人壶,冯亦程因为怒火沸腾的热血霎时凝结成冰,连眼神都冰凉阴沉的像淬了毒。
他几乎按耐不住欲动手将这蠢货畜牲碎尸万段,可他现在却只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他紧咬牙关将手中手炉握得越发紧。
立在燕雀楼二楼观景回廊上的萧容衍负手而立,听到这话墨黑的眸色如墨浓稠。
“萧兄,那位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吧?!”吕元鹏急得扯萧容衍衣袖。
萧容衍不动声色,从吕元鹏手里端着的小碟子里捏了一颗花生米……
“扑通——”
冯卿玄膝窝不知道被什么击中,竟直直在冯亦程面前跪了下来。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等候冯亦程命令的卢平,还以为冯卿玄要对大哥出手,立时护在冯亦程身前,照着冯卿玄的心口上就是一脚,踹得冯卿玄立时滚下台阶。
“给我拿下!”
随着冯亦程一声令下,卢平带来的护院立时就将冯卿玄死死按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妇人冲了上来对冯家护院抓打,又指着冯亦程怒骂,“你是哪家的贱人竟如此不知礼,竟敢让你家下人对镇国公府公子动手!不想要你们全家的狗命了!”
冯亦程咬着牙,这种心肠恶毒不知轻重的狗东西,不踩着他们为冯家名声造势,当真枉费他们来这世上一遭。
“你放肆!”春桃气得脸都青了,“镇国公府嫡长子也是你能出言侮辱的!”
妇人一听眼前的贱人是镇国公府嫡长子,惊得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扶住了马车,险些腿一软跪下。
自打冯亦程那日忠勇侯府门前一闹,镇国公府嫡长子的名头别说大都城……就连乡下都传遍了。都说这位嫡长子从小教养在镇国公和大长公主膝下,深得镇国公和大长公主喜爱不说,也是当真是一身的冯家傲骨,气度非凡。
冯卿玄抬头,诧异的目光看向一身雪白狐裘,立在满江楼灯火辉煌之中神色肃穆的冯亦程,只觉冯亦程幽静的目光里藏着浓烈的厌恶和杀气。
“当年二叔游学,得你母亲相救!祖母派人遍寻你母子二人而不得,如今接你二人入镇国公府,是祖母慈悲施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拿镇国公府之威,为你为非作歹张目?”
冯卿玄心底不甘却又不得不对冯亦程服软,咬紧了牙:“不过一个贱民!又没打死!长兄又何必小题大做?!”
再次听到“贱民”二字,他眉心突突直跳,心口怒火愈盛,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将冯卿玄踹翻在地,镇国公府护卫忙上前又重新将冯卿玄按跪回原地。
“贱民?!”他怒气填胸,掩不住满眼的憎恶,言辞激愤,“你口中的贱民,正是我冯家世代甘赴战场粉身糜骨的因由所在!大晋百姓以赋税供养,我冯家生怕不能偿还百姓一二,祖父已花甲之年仍披挂上阵带走我冯家满门男儿……最小的不过十岁!我冯家皆视大晋国百姓如骨肉血亲,在你这狂妄竖子口中,他们倒成了贱民?!”
冯亦程一番话,让围在满江楼前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热了盈眶,满腔激昂。
他们忆起,镇国公府冯家子嗣的确是年满十岁者,皆同镇国公沙场历练。
想起半年前镇国公出征,冯家儿郎中还没有马高的第十七子,亦是一身铠甲……独自乘一马。包括眼前这位镇国公府嫡长子,也是十岁随军出征,后来十六岁那一场恶战以至于身负重伤,这辈子连子嗣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再听冯亦程这番视百姓为骨肉血亲的言辞,听冯亦程说冯家儿郎生怕不能偿还他们赋税供养的谦卑!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在,有这样的镇国公府儿郎为他们前线舍命,百姓何能不感激澎湃?何能不感激明明身在高位,却未将他们视如草芥的镇国公府?
冯亦程声音沉稳清明,掷地有声:“一个国公府未记入族谱的庶子,不曾保家为国血战疆场!不曾建功立业为民请命!哪来的底气自称镇国公府公子!哪来的底气仗国公府之威……动辄打杀我大晋国子民?”
这番话无疑是将冯卿玄的面皮,用脚按进泥里踩。
整条长街,挤满了百姓,各家酒楼对着长街的观景回廊楼上亦是立满了人。
大都城最出名的纨绔,都立在燕雀楼二楼回廊上,听了冯亦程一番话竟都愣住。原来……冯家竟是如此教养子女的!一个个都心怀家国天下铮铮铁骨,尽失武功却不失硬骨,尽显冯家傲雪欺霜之姿,难怪百年将门镇国公府冯家从不出废物。
萧容衍凝视立在灯火阑珊处,傲骨嶙嶙又沉潜刚克的冯亦程,攥紧了手中玉蝉,眉目间的幽邃仿佛只容得下那抹欣长清瘦身影。
“这……冯家大哥,可真是一身的正气!”吕元鹏喉头翻滚,打从心底里生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