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颔首。
待到秦朗走远,冯锦绣这才转头望着冯亦程:“长兄……那名单真是忠勇侯给的?”
他视线凝着秦朗消失的方向,幽幽开口:“幸亏……忠勇侯同秦朗并不亲近,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否则今日这番说辞,怕是骗不过秦朗。”
在秦朗心中,即便父亲更偏爱幼子,可形象还是高大伟岸的。
如今冯亦程编排出秦德昭迷途知返,要牺牲一己,以保家族平安的说词,让秦朗大义灭亲来维持门楣荣耀不绝,秦朗以己之心度秦德昭之腹,又怎么能不信?!
果然是蒙骗秦朗的,冯锦绣叹气。
他不是了解忠勇侯,而是太了解长兄。粮草出问题,连累冯家满门男儿尽损,长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秦德昭的。
再者,长兄说了要推秦朗上忠勇侯位,自然已心有成算。
“你是否觉得长兄如今行事,同秦德昭他们无不同,连自己的妹夫都算计其中……”
冯锦绣摇头:“是这世道,人人都在算计,逼得长兄这样忠直磊落之人也不得不算计。”
冯亦程侧头望着冯锦绣眉目间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祖母说葬礼从简,是该想想如何写祭文了。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一切都会好起来。”
今天从他出府去大理寺狱开始,高升就跟在他身后,怕此时已经回去禀报梁王了,梁王必会有所行动。
他猜以梁王小心谨慎的个性,秦德昭怕是连今晚的月亮都见不到了。
接下来,若是国公府当家主母董氏累倒,国公府上下松懈,梁王便会觉机会到了……
若此生,他还要行上一世污蔑祖父与敌国通信之事,定会动手安排。
只是那个刘焕章不知是已经被梁王攥在手心里,还是在南疆哪个角落苟且……静待时机回大都攀诬祖父。
“乳兄……”冯亦程唤了肖若江一声。
“大哥吩咐!”肖若江并未因冯亦程一声乳兄托大,很是恭敬。
“乳兄轻功极好,替我去一趟大理寺卿府上,就说秦朗会替他解决南疆粮草案的麻烦,望他看在秦朗无辜又是冯家女婿的份儿上,替秦朗在今上面前说说好话,冯家感激他的恩德,他日必报!”
曾经祖父为替御史大夫简从文翻案时,如今的大理寺卿吕晋还只是七品大理寺丞,那一案吕晋崭露头角,后才步步高升,如今官至正三品大理寺卿。
冯亦程想,大理寺卿吕晋怎么也会看在祖父的份儿上,看在冯家满门男儿皆灭的份儿上,卖冯家一个面子。
坐在火炉之前的梁王闭着眼,听高升禀报今日冯亦程见过秦德昭的事。
梁王烤火的手攥成一个拳头,眉头紧紧皱着,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再睁眼眸底杀气凛凛:“这么说,秦德昭都告诉冯亦程了?”
“大理寺狱之外,属下的确看到那老嬷嬷没拿稳的食盒掉在地上,里面是笔墨纸砚!听他们说起锦帛上的名字也对得上……”
高升话音刚落,就听管家老翁敲门:“殿下,高侍卫的人在外面着急请见高侍卫。”
“殿下?”高升似在询问梁王是否先去见一下。
梁王拢了拢黑色大氅颔首:“先去看看什么事。”
高升称是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
他对梁王行了礼,接着道:“殿下,派去看着国公府的人回来说,我走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秦朗从国公府后角门离开,回了忠勇侯府!属下的人已去询问我们在忠勇侯府的暗桩,看看秦朗回忠勇侯府做了些什么。再有,国公府主母董氏在灵堂上体力不支晕倒,现下国公府人心惶惶!”
梁王突然抬眼看向高升:“大长公主撑不住了,董氏……也撑不住了?!”
“属下倒认为不至于是撑不住,一般来说人就算是撑不住……也都是提着一口气等诸事皆了,一口气散了,这才会倒下。冯家大事小事这位主母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稳而不乱,估计是太过劳累。”高升对董氏十分钦佩,话语间带了几分敬意。
也是,冯家突逢大难,留下的全是女眷。虽说冯亦程倒是刚强,可国公府到底是董氏才是当家主母,从除夕夜消息传来回,董氏悲愤交加怕是一刻也无法安心休息,又得处理国公府诸事,还要应对冯家宗族之人,力竭也正常。
可这当家主母一倒,国公府下人必然也会跟着乱,梁王脑中灵光一现:“盯着国公府的人说,国公府人心惶惶?”
高升点了下头。
梁王紧紧攥着拳头,望着火盆出神,他没有忘记年前就是这位主母将国公府整治了一番,这才让国公府跟个铁通似的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什么消息也递不进去。
此时这位主母倒下,国公府人心惶惶,他们必然可以趁乱联系上春妍。
梁王思及此心头发热,眼底灼灼:“刘焕章人到哪儿了?”
“刘焕章人已经安顿在城外隐蔽山洞中。”高升道。
梁王细细思量之后,压低了声音开口:“立刻派人去国公府和春妍取得联系,告诉春妍……本王对他有怜惜之意,可如今冯大哥因为王府上那个叫红翘的丫头对本王心存芥蒂,所以需要他帮忙将几封本王写于冯大哥的信,想办法送到国公爷书房那里……”
“届时,本王会想设法让人发现这几封信,将事情闹大。本王会同世子夫人董氏说……国公爷早就发现本王爱慕春研,扣下了本王写于冯大哥的这几封信,说等南疆归来便为本王与春妍做主成亲,让本王与春妍再不可私下通讯,以免败坏了春妍的名声。不曾想国公爷在南疆出了事,既然这几封信面世……本王也愿意承担责任,迎娶春妍为正妃!”
高升望着自家主子,论起摆弄人心……他们家主子当属一流,几封信必需放置在国公爷书房的缘由安排的清清楚楚,若春妍对自家主子有心,必会遵从。
梁王起身,走至书架前拿出早就仿写好且封腊的信递给高升:“叮嘱春妍不要拆开这几封信,以国公爷的格调绝不会私拆晚辈信件,这件事需稳妥计,否则前功尽弃,冯大哥怕是会越发厌弃本王!”
“是!”高升双手接过几封信。
听到管家老翁敲门的声音,高升连忙将几封信装进胸前。
“什么事?”梁王皱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殿下,高升侍卫的副首田维军回来了,请见高升侍卫。”管家老翁道。
高升抱拳对梁王说:“田维军去忠勇侯府联系暗桩的。”
“让人进来……”梁王裹着狐裘走至炉火前坐下。
很快,身上带着寒气的田维军疾步进门,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高大人,小人去忠勇侯府买同大理寺的护卫,借口探看府中老舅娘是否安全见了暗桩一面,听说秦朗回府之后,招了忠勇侯身边得力的几个幕僚管事进书房密谈,不许任何人靠近。”
“看来,秦德昭是见信王被贬流放,以为无法再得从龙之功,打算全盘托出了。”梁王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火盆,“秦德昭此人……留不得了。”
“王爷放心,属下亲自去办!”高升立刻揽下此事。
话音刚落,童吉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进来:“殿下……该喝药了!”
“去吧!”梁王对高升说了一句,坐直身子准备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