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巷王家少爷,出了名的慕残又喜爱长相极为俊俏的小官,这些年死于王家少爷之手的贱籍小官不知几何,冯卿玄到了王家少爷手中,怕是要过得生不如死了。
冯锦绣见冯锦桐还立在原地静静望着痛哭挣扎的冯卿玄,侧头唤了他一声:“锦桐?”
眸色冰凉的冯锦桐从柴房内出来,对守在门口的护卫道:“这庶子挥剑砍断纪柳氏的尸身命人丢出去喂狗,那就如法炮制……砍了他的手臂和腿,让他睁大眼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被喂狗的!”
那护卫一怔,想起这庶子对纪庭瑜新婚妻子所为,咬了咬牙:“三姑娘放心!”
冯锦桐颔首,他抬眼望着行于白灯同素绢摇晃飘零的游廊中,疾步追了上去。
冯亦程正侧着头,对冯锦绣徐徐说着:“银霜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笨拙,可有一把子好力气,也忠心,平日里只有个吃零嘴的喜好,等佟嬷嬷略教一些规矩便让他去你身边伺候。长兄知道你武功不差,可有银霜在便多一层保障,你一人在大都,我也放心些!而且南疆之行凶险……我也着实没有办法将他带在身边。”
冯锦绣点了点头:“长兄放心,我会照顾好银霜,出门在外一定带上银霜。”
“有银霜能够顶上一段时间,你便有时间可以调教自己能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人。”
“长兄去南疆带上小四吧!”冯锦桐步行于冯亦程身侧,担心长兄去南疆后身边无人用,便道,“今日小四将祖父送他的那杆银枪翻了出来,只怕……长兄要是不准,他可要偷偷去了!那妮子胆子大着呢。”
冯亦程微怔,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想想。”
姐妹三人一路行至长寿院时,董氏和五夫人齐氏还未到。
蒋嬷嬷让人给几位姑娘上了羊乳和点心,不多时董氏同五夫人便一起进了上房。
屋内炭盆烧得极旺,蒋嬷嬷知道冯亦程畏寒,让小丫鬟拿铜制长夹往火笼里添了几块银霜炭,罩上镂空雕花的铜罩,往冯亦程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带着一众下人退出上房。
坐在莲纹八福软垫上的大长公主,倚着金线绣制的祥云团枕,低声开口:“冯家大事已了,我已禀明圣上自请去爵位,冯家遗孤回朔阳,十五那日我便去皇家庵堂清修,身边就留下三姐儿锦桐伺候。明日老大媳妇儿派几个得力的管事回朔阳修缮祖宅,想必等到全部修缮好晾晒晾晒,能住人得等到五六月份了。届时老五媳妇儿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你们便随老大媳妇儿回朔阳老家。”
此事大长公主早就透了口风,董氏、二夫人刘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早就知道,并无什么异议。
况且,冯家留于大都城,的确是遭他人算计不断。
今日幸而梁王意图栽赃陷害冯家通敌之事未成事,否则……这冯家一门怕是都不能存活了。
“还是……你们有人想要回母家的?”大长公主睁眼柔声询问,并无责怪的意思。
屋内无旁人,连蒋嬷嬷都在门外守着,大长公主无非是给想离开冯家的儿媳留颜面罢了。
“母亲……”二夫人刘氏红着眼揪着帕子,哽咽开口,“儿媳没有存要离开冯家的心思,可锦绣人在大都,儿媳不想离开,要不儿媳陪母亲一起去清修吧!”
刘氏的丈夫、亲子包括庶子都死在了南疆,就只有冯锦绣这么一个心肝儿肉,不能时时见到,不能知他是否安好,这让刘氏怎么能放心?!
冯锦绣握住刘氏的手,低声劝道:“母亲,陛下虽说追封祖父为镇国王,那也是因为我冯家做出了退出大都的姿态,祖母是大长公主留于大都是自然,我已嫁做秦家妇自然也不能离开大都!可母亲不同……至少目前母亲是必需随大伯母一起走的!所幸还有将几个月的时间,又不是让母亲立时就走!”
“二伯母倒不必着急,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日后我们冯家还能回来!”冯锦桐心知长兄谋划,安抚刘氏道。
刘氏死死握着女儿的手不吭声,一旦回了朔阳要回大都……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老二媳妇儿,你先跟你大嫂回朔阳,若真放不下锦绣想回大都,三年孝期一过,我亲自同亲家商议,做主给你一封放妻书,让你回母家,可好?”
大长公主放下姿态,语气轻缓同刘氏商议。
婆母将姿态做得如此低,刘氏心有戚戚,含泪道:“母亲,我真的不是想要放妻书,我只是放心不下锦绣!想着一回朔阳……和锦绣离得那么远!罢了罢了!回朔阳就回朔阳,同三姐儿说的,也不是没有回大都的机会!”
刘氏话音刚落,就见蒋嬷嬷打了帘子进来,他立于翠玉珊瑚镶嵌的八宝屏风后不曾进来,只低声道:“大长公主,朔阳老家的冯岐云老爷路上遇劫,狼狈折返回来,全身是伤,称国公府赠予宗族的银两被劫,求国公府做主。”
冯锦桐知道此事乃是长兄授意,端起茶杯喝茶不吭声。
“被劫了?!哈哈……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冯锦稚忍不住幸灾乐祸,站起身问,“全身是伤,残了没有?!”
屏风外的蒋嬷嬷被冯锦稚弄得哭笑不得:“前院来禀,老奴还未曾去看过。”
冯亦程垂眸冷嗤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我冯家遗孤,爵位还在时,在朔阳宗族面前尚且式微保不住冯府家业,如今没了爵位……孤儿孤母还能怎么给宗族做主?更何况当初祖父灵前我曾说过,堂伯父怀揣四十五万两银子回朔阳,路上难免不稳妥,请他们等丧事结束,派人护送他们回去,他们非要自己走!如今称说被劫了……不找当地官府衙门,反到来冯家,怕不是还要打我母亲和诸位婶婶嫁妆的主意吧?”
一向泼辣的刘氏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眼角泪水,恼火道:“我看阿宝说的对!不去找当地的官府衙门,找咱们有什么用?咱们现在已经没了爵位,一家子寡妇怎么给他做主?!当初他拿了银子要走,阿宝没劝吗?还是宗族真真儿的想把咱们嫁妆也抢走,将咱们孤儿寡母逼死才甘心?!让他滚!”
倒是董氏不急不缓开口:“算时间……儿媳猜,这位族堂兄应当已去过当地衙门,此时回来应该是想借母亲大长公主的威势,来强压地方官员为他找银子。”
大长公主难道对宗族就没有火吗?真当大长公主是他朔阳宗族的牛马可以任由他们驱使?!
大长公主眸色一暗,身形松散靠着团枕,语调平缓:“我老了,十五便要去皇家清庵静修,余下的心力……除了这事国公府诸人的事情能够管一管,其余杂事,无心亦无力。”
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冯岐云,他不想管宗族之事,但若事涉他的这些孙儿,他定不会坐视不理,这何尝不是告诫宗族,不要想着在朔阳可以随便欺负他的孙儿和儿媳们。
“说到冯家家业……”冯亦程侧身看向董氏的方向,“义商萧容衍仁义,还未派人来催缴一应账目契约。可我冯家不能因萧先生仁义,便耽搁此事。既冯家大事已了,母亲……还是派管事去萧府商议对账交付地契铺子的日子吧!”